古漸尹回家的時候經過藥店,進去按著林醫生給的方子買材料。


    回到家中,她又仔細看了遍方子,決定挑最簡單的百合雞蛋糖水試做一下。但等到將鍋端上電磁爐時,卻糾結起是該先燒開水還是把東西全放進去和水一起燒開。


    “喂,你現在有生意嗎?”古漸尹唯一想到的隻能是電話谘詢那個開藥方給她的家夥。


    “說!”林醫生簡潔有力地回她一個字。


    “我準備煮百合雞蛋糖水。”


    林醫生:“……”這種事不需要向她匯報好不好。


    “就這樣放進去一起煮嗎?”


    林醫生:“……”你還能更沒有常識一點嗎?


    “你已經全放進去了?”林醫生問。


    “還沒呢,不是在問你嗎?”


    那就還能挽救。“先煮雞蛋,煮熟了撈上來剝殼,換一鍋水再煮百合,等百合綿軟了就放雞蛋、放冰糖。”


    “等等等等,你一下子說這麽多,我有點混亂。”


    林醫生:“……”


    “現在水開了,是要放雞蛋嗎?”


    “……放你的腦袋進去,高溫消毒看能不能把裏麵長的黴菌給蒸發掉。你是有多久沒用腦子了?”


    古漸尹:“……”(怒)


    林醫生花了二十分鍾時間來循循教導好吃懶做的古小姐如何把一鍋糖水做好,古小姐在她的同步指引下,奇跡般地完成了整個製作過程,表示非常有成就感,以後有需要的話還會繼續滋擾。


    林醫生結束通話,將手機塞回白大褂的口袋。


    躺在床上等著按摩的病人:“林大夫,你男朋友給你煮糖水啊?真幸福。”


    林醫生笑笑,手下用力。


    嗷嗷嗷――


    排在門口等著按摩的病人們交頭接耳:“不是二十分鍾按摩一個嗎,怎麽現在裏麵那個還不出來?”


    古漸尹在煮雞蛋時本想放三顆,但想到陳靜也許會將半顆雞蛋分給鍾璿,便隻好再多放一顆。


    兩戶人住得近,又是至交,基本上隔三岔五就會來一次聚餐,地點多在樓上,因為鍾璿的上班時間鬆動,比較有空製作美點佳肴。


    古漸尹看了看壁鍾,這個時候陳靜應該已經下班,程麗麗沒有打電話給她,估計還在車間陪客戶參觀生產線。


    古漸尹撥通陳靜的手機,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的第一次勞動成果:“下班了吧?趕緊回來,記得別在外頭亂吃東西。”


    陳靜疑惑地問:“乙肝病毒變異升級了嗎?”


    “我做了百合雞蛋糖水,還滾燙呢。”


    陳靜笑笑說:“你下廚?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古漸尹嗎?”


    “廢話少說,我等你回來。”


    陳靜在那頭沉默了片刻,有點歉然地道:“我是下班了,但我還不想回去。”


    古漸尹終於聽出了一點不對頭的意味,雙眉不自覺皺了起來。


    “你怎麽回事?”


    陳靜語氣平和地說:“沒什麽,就是有點累,想去海邊吹吹風。記得別把糖水喝完,留我一碗。”


    古漸尹才不相信她的鬼話,和她那麽多年的交情,難道還聽不出她佯裝平靜的語氣中流露出的異樣?


    “你現在在哪裏?”


    “公司樓下,在等計程車。”


    “那你等著,我現在去找你。”


    陳靜無奈地說:“你別小題大做,真沒什麽。你別來,在家陪粒粒橙吃糖水,乖。”


    “粒粒橙不在,我一個人吃糖水沒意思。你等著,二十……不,十五分鍾。”


    “你別飆車,我等,記得別飆車。”陳靜不放心地再三叮囑。


    結果古漸尹還是一路飆車,十五分鍾後準時來到古氏集團,被等在那裏的陳靜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頓。


    “下班高峰期你也敢橫衝直撞,不要命了?”


    “靠!我哪有橫衝直撞?本小姐的車技好著呢,你少咒我。”


    古漸尹把備用頭盔扔給陳靜:“上來。”


    陳靜其實很喜歡飆車的感覺,她外表雖然和她的名字一樣秀麗嫻靜,但她骨子裏卻是個清傲中帶著點不羈的女子。那些評價她溫和親切,柔順有禮的人們,都隻不過和她泛泛之交,從未真正觸碰到真實的她。真實的陳靜,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嬌豔而紮手。


    斜陽西下,在摩托車經過一所教堂時,陳靜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眼那棟哥特式結構的白色建築物,頂頭巨大的十字架聳入雲端,被刺穿的長空便開始流淌下一地夜色。


    古漸尹這段時間太忙,不然她便能早一點覺察出陳靜的不對勁。距離上回最後一次四人聚餐,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那麽久都互不往來,的確有點不同尋常。


    古漸尹和陳靜之間的感情與程麗麗和鍾璿的略有不同,程麗麗和鍾璿可以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都不通半個電話,隻在需要對方時才聯係,但小孩脾性的古小姐和很縱容疼愛她的陳小姐之間,有著一份依賴與被依賴的深厚關係,早已經超出普通友情範疇,常常讓鍾璿吃醋吃到倒胃酸。


    摩托車倒放在海灘上,兩個人脫了鞋襪在漲潮的海邊堆沙子,身邊是一群來回奔跑嬉鬧的小孩,遠處有人野炊,火光明亮,隱約飄來熟食的香氣。


    陳靜還是沒有說什麽,專心致誌地堆一個城堡,堆了一半,被海浪一衝,支離破碎。


    古漸尹跑去小賣部買了包煙,點燃一根,默默抽著。


    陳靜聞到煙味,轉頭笑問:“不是已經戒了嗎?”


    古漸尹走過去一腳踩在陳靜那個已經差不多被海水完全衝毀的泥沙城堡上,蹲下來和她平視,一副女流氓的模樣笑道:“又沒上癮,戒什麽戒。她說她不愛吸二手煙所以才不在她麵前抽。”


    陳靜抬手在鼻子邊扇著,沒好氣道:“合著我就該吸你的二手煙啊。”


    “朋友嘛,同甘共苦,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古漸尹無賴地笑著,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親昵地摟了過去。陳靜猝不及防,沒有蹲穩,身形晃了晃,和古漸尹抱成一團滾到海灘上。


    兩人頭上衣服上全是沙子,相視一眼,都哈哈大笑。


    陳靜坐起來時,眼圈有點發紅,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但古漸尹還是看清楚了,她問:“是不是哪裏摔痛了?”


    陳靜抬起左手給她看,手腕上有一點紅印,微微破皮,是剛才兩人一起滾沙灘時,古漸尹的煙頭燙的。


    古漸尹吃了一驚,忙跑去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替她衝洗傷口。


    “行了,其實不痛。”陳靜搶過礦泉水,喝了一口。


    古漸尹看著燙得不算嚴重,也就由著她了。


    “不痛還哭?”


    “誰哭?”陳靜矢口否認。


    古漸尹對外人沒什麽耐心,但對心裏在意的人倒耐性十足,她不逼陳靜坦白,隻是陪著她吹吹海風,看看遠處那一點兩點漁火。


    陳靜終究投降,在古漸尹麵前,沒有什麽好隱瞞,並且,心煩意亂的時候最好的解決方法便是找人傾吐。


    “我跟你說過我和鍾璿是怎麽開始的吧?”陳靜和古漸尹幾乎無話不說,對方有幾斤幾兩彼此都了如指掌。


    “不就是彈著破吉他唱走調情歌打動你嗎?”古漸尹和鍾璿唯一相同的看法便是,自己的朋友配情人的朋友真是浪費了。所以隻要一逮到機會都會盡情奚落對方。


    陳靜說:“那個教她彈吉他的女孩上個禮拜又跑去俱樂部找她了,被我撞見她們兩個摟摟抱抱的場景,真像在演電視劇。”最狗血不過的三角關係,也遵照最狗血不過的劇情發展,鍾璿的唇角沾了那女孩的唇膏印,百口莫辯。


    古漸尹震驚地道:“不是吧?那女孩瞎眼了嗎,怎麽會對鍾璿那家夥有意思?”說完之後覺得自己沒能抓住重點,又趕緊補充一句,“不會吧?鍾璿那家夥雖然不怎麽樣,但愛你愛得死心塌地,哪有心思勾搭其他?”


    陳靜笑笑,平和地道:“那個女孩子長頭發,瓜子臉,身材高挑,很有氣質。”


    “那又怎麽樣?”古漸尹說,“你不也……”說到一半,打住了,再說不下去。


    “對啊,我也那樣。”陳靜撥了撥被海風吹亂的長發,淡淡笑道,“鍾璿就是喜歡那樣的類型。”


    “但也不能說明凡是那樣的類型她都喜歡,她已經在相同類型裏挑了你這一款去喜歡。”古漸尹心裏納悶,為什麽自己要幫鍾璿那家夥說好話?她一向看鍾璿不順眼,讓陳靜和她分了才好呢。


    陳靜閉起眼睛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還跟她慪氣?”


    “沒跟她慪氣,隻是想讓她做個了結。”陳靜睜開眼睛,目光投向壯闊無邊的大海,“那個女孩子三番四次去找她,甚至還強吻她,你認為發生這樣的事,鍾璿完全沒有責任嗎?”


    “不是那女孩子一頭熱嗎,鍾璿能怎麽辦?”


    “她拒絕得不夠強硬。”陳靜幽幽地道,“她縱容了那個女孩子的行為,她退一步,那女孩子就進一步,在愛情裏,不該心軟,更不該手軟,不喜歡,就用力推開。”


    古漸尹轉頭看了眼陳靜,陳靜說話的語調很平靜,神色也很平靜。


    “你覺得我說得不對?”陳靜也轉頭看她。


    “對。”古漸尹點點頭。她想起了曉彬今天中午塞給她的那份樓盤轉讓合同,她最後終究收下了,拿回家後就這樣扔在客廳,然後興致勃勃地跑進廚房煮糖水,後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原來在愛情裏,不拒絕是錯,拒絕得不夠冷酷,也是錯。


    “那你是想讓鍾璿跟那女孩子一刀兩斷,不再往來?”古漸尹見識過陳靜在工作上的果敢和決斷,沒想到在感情上,也是如此雷厲風行。


    “她如果舍不得,我也不勉強她,雖然我對她也舍不得,但我不會像她那樣拖泥帶水。”陳靜說得有點無情,但隻要看一眼她的神色,便能知道,她有多麽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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