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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煌一點也沒有計算出朱元璋心裏的變化,不但是他,就連劉伯溫和姚廣孝這兩個多智近妖似的的人物,也計算不出,堂堂一個皇帝,竟然會因為一個畫像聯想到這麽多的事情,以至於引起了心境的變化。


    但是其中原因也是有的,因為姚廣孝畢竟沒有接觸過皇帝本人,雖然通過情報係統得知一些情況,但是其中的詳情,在龐煌的授意之下,很多內容直接過濾掉,並沒有交給姚廣孝,所以姚廣孝沒有具體的詳情,也推算不出什麽。


    而劉伯溫,最近的身體陷入了危險的狀況,可能由於年紀實在太大的緣故吧,精神經常一陣陣的恍惚,根本沒有精力再去為龐煌籌劃什麽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來到了杭州,沒有往別的地方去,直接前來拜會龐煌,這個人和龐煌差一點沒有成了連襟關係,也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一個人物,那就是另一個時空的駙馬都尉歐陽倫。而在龐煌所處的這個時代,由於曆史的改變,所以他現在隻是在蘇州府暫時任通判之職,比起龐煌來說,身份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滿麵春風,英姿勃發,清秀俊逸的臉上一雙顧盼流輝的明眸。不由使龐煌想到,在另一個時空聽說,歐陽倫除了有些貪財之外,人長得是英俊瀟灑,多才多藝,待人謙和,如今初見,果然從眼神中露出那無限友善與親切。


    光從表麵上,怎麽也難以讓他把對麵站著的人。和另一個時空中那個被大義滅親了的走私犯聯係在一起,龐煌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不過還是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靜靜等待著下文。


    杭州的醉仙樓,現在已經成了龐煌的產業。由柳蘇派人經營,除了一些大廚是請的之外,其餘人甚至就算是一個打雜的小廝,也可能是龐煌情報係統裏的探子,更不要說夥計和侍女了,因為在酒肆茶寮,是最能收集到各個層次消息的地方,所以當初柳蘇布置時。頗花了一番心思。


    看著駙馬都尉坐定,歐陽倫在下首告了一個罪,也坐了下來,並招呼酒樓中的侍女斟茶上水。顯然是不知道其實這間酒樓的主人就使對麵的駙馬都尉。


    侍女提著金耳翠玉壺在每人的青瓷蓋杯內注入沸水,纖手輕柔,滴水不濺,鳳凰三點頭。碧綠的茶湯便溢出股股清香,與蘭花的幽香交融浮蕩。沁人心脾。


    “嗯!好茶!清明前茶確是嫩香寒冽。”龐煌稍待片刻,抿了一口茶,嘖嘖稱讚道:“入口純正,綿甜芬芳。”


    “久聞歐陽大人是品茶方家。”龐煌探身問道,“不知能否猜出此茶產於何方麽?”


    端起蓋杯抿了一口,細細品嚼,稍作思索,歐陽倫便很肯定地說:“此茶味談雋永,甘冽微苦。當為寧國府、徽州府交界之黃山所產。”


    “駙馬都尉果然好功夫!”龐煌擊掌道:“此茶正是黃山雲穀寺采製,名曰雲穀銀毫。”


    “去年四月,臣在徽州府曾飲此茶,”歐陽倫說:“衝泡雲穀銀毫十分講究,一旁鑒賞可謂是美不勝收,堪稱奇觀。”


    “噢?”龐煌笑道:“快說說看,也讓本官開開眼界。”


    “請取沸水。”歐陽倫竟然向立在旁的侍女稍做歉意的一笑。他在做官之前,本來就是家鄉有名的才子,聰明透頂的人物。今日見到駙馬都尉在酒樓中毫無忌憚,心裏已經明白了自己身處何地。


    礙於駙馬都尉不說,歐陽倫也不敢多言,隻是在態度上顯得謙遜很多。


    未等吩咐,侍女已提來沸水侍候,歐陽倫漫卷大袖,打開精致的鑲金紫檀茶葉盒,熟練地以茶拔挑出少許茶葉趕入薄如蟬翼的白瓷盞內,綠瑩瑩、毛絨絨的茶葉整齊劃一。他接過侍女手中的茶壺,親自衝注。


    “駙馬請看。”歐陽倫將沸水輕點入盞,說:“這茶葉在盞內三上三下,神如鮮活。”


    待到龐煌探身看過,歐陽倫蓋上茶盞,過了片刻,笑道:“駙馬再看,這雲毫如春筍破土,似美人玉立!”


    這回看的很清楚,雲穀銀毫在蓋內水中恰如嫩筍,毛茸茸地站立著,倏忽間,玉立的美人繾綣臥下,中心卻有一方孔,形如菊花鋪地。


    “這叫做翡翠奇苑!”


    龐煌和歐陽倫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這歐陽倫對於茶道果然有一定的造詣,也算是長了見識,所以並不打斷其繼續滔滔不絕地論起茶經來:


    “自古飲茶乃士大夫風雅之舉,所謂飄逸恬淡,棲神物外。韋應物雲:潔性不可汙,為飲滌塵煩。此物信靈味,本自出山源。李白雲:根柯酒芳津,采服潤肌骨……等等。而如今飲茶,在下以為當飲之宜飲時之宜…….”


    龐煌笑著插問道:“飲茶還有飲時之說?”


    看到歐陽倫如此娓娓道來,並無顧忌,就知道對方是在賣弄自己的才藝,索性也就不遮遮掩掩,那樣反而失了駙馬都尉的體麵。


    “自然有,”歐陽倫屈指說道:“飲時之宜當為如下情景:心手閑適;杜門避事;鼓琴看畫;夜深共語;窗明幾淨;洞房阿閣;賓主款押;佳客小姬;訪友初歸;風日晴和;輕陰微雨;小橋畫舫;茂林修竹;課花責鳥;荷亭避暑;小院焚香;酒鬧交遊;清幽寺觀;名泉怪石……”


    眼見著龐煌頭大如鬥,歐陽倫不由一笑,知道這個駙馬都尉雖然因為勤於辦學,被盛傳飽讀詩書,但卻是最煩掉書袋,但是歐陽倫卻好像猶自未覺的模樣,繼續說道:“駙馬多才多藝,博覽群書。不過應該聽人言道,好茶需好水,不知駙馬可否說說這水如何呢?”


    歐陽倫繼續賣弄,回答了自己提出的問題:“今日駙馬賜茶,不勝榮幸。加上這泡茶的水鮮活、輕盈、甘例如醴。更是錦上添花。”


    龐煌精神一振,這水他倒是知道來曆,笑道:“駙馬且猜猜,今日這水從何處得來?”


    歐陽倫胸有成竹地道:“此水性寒,味甘,應是冬雪融化之水。”


    “嘿!駙馬識水之性如此精深!”龐煌驚奇地說:“果如大人所言。去年冬天連降數日大雪,共得二十餘缸埋入花園深處,今年春分後取出。煮沸之後,便是這衝茶的水了。”


    “雕蟲小技而已,《煎茶水記》載,李季卿命軍士為陸羽取揚子江南零水煎茶,由於船顛水濺,到岸後隻剩一半,軍士便汲些岸邊水充數。陸羽品後說,這固然也是江水。但卻是岸邊之水。識此水為冬雪所融,焉能與茶仙識水相比。”歐陽倫話雖這樣說,但是言語中卻是有著一種自負。


    “果然!”龐煌接過話茬:“前宋王安石患痰火之症,托蘇東坡順便攜帶一罐霍塘峽水沏茶飲療,半年之後,東坡船經翟塘,這位夫子隻顧飽覽兩岸山色,稍不經意,輕舟已過中峽。忽然想起,趕忙取了下峽之水。王荊公以此水烹畢沏茶便知有誤,笑問:此乃下峽江水,何稱中峽瞿塘之水?”


    談笑一陣,看看時辰,龐煌陡然將話鋒一轉,說:“本朝茶法苛嚴。申令已久。惟因番人以乳酪為食,不得茶飲,往往因此致病。朝廷便以茶與番人易馬,已有十數年矣。但是近幾年來,由於茶利高昂,致私茶出境猖獗,朝廷與番人互市者日漸減少,購私茶反比購公茶多。為此聖上憂憤,勢在嚴厲打擊私茶出境。然而令人憤慨的是,竟有貪贓枉法官吏與那廝狼狽為奸,甚而合夥經營,更當加倍懲處!”


    歐陽倫一愣,正是品茶論道,為何駙馬都尉要提及朝廷法度,心裏一陣狂跳,但旋即鎮靜自若,笑道:“駙馬所言極是。皇上英明,燭照萬裏,下旨嚴禁私茶出境,敕令天下恪守茶法,這乃是強國之計,不得等閑視之。”


    龐煌說那番話,不過是為了試探歐陽倫,見其果然臉色有些不自在,心裏似乎明白了幾分,隨即笑道:“方才本官隻是偶爾想起皇上的教誨,心裏有所感觸而已,歐陽大人別放在心上…….。”


    一會提及那麽嚴肅的話題,一會兒又是和風細雨,歐陽倫就算是在官場上也算是混了十餘年的時間,也想不出駙馬都尉在想些什麽。又那裏知道眼前的這個駙馬都尉有著另一個時空中後幾百年的記憶,早已經將他打上了走私犯的烙痕。


    但見如此,心下忐忑,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將自己的來意直接說出來了。正在猶豫,突然聽見駙馬在上首問道:“歐陽大人此次相約,不會是為了品茗而來吧,若是如此,不妨以後往杭州多多走動,本官那裏有很多貢茶,可以讓歐陽大人仔細品嚐,本官正好也可以多受教誨,不知歐陽大人意下如何?”


    心裏一震,看來駙馬都尉已經知道一些什麽,而且已經不耐煩這樣拐彎抹角的閃爍,想想自己來之前自己的思量,怎麽也要賭此一把。


    連忙站起身告了一個罪,不過還是抬頭看看左右,將目光在侍女和龐煌身上來回穿梭了幾回,再看向龐煌,已經是充滿了哀求之色。


    知道歐陽倫想單獨和自己談話,意思是將侍女暫時回避,但是由於後世的記憶,所以對歐陽倫並無什麽好感,料想也不過是走私東窗事發,想走一下自己的渠道而已。


    見狀冷然道:“歐陽大人有話說了便是,此間也需要一個端茶倒水之人,莫非歐陽大人想讓孤本官親自動手嗎?”


    “那裏敢勞煩駙馬都尉!!”歐陽倫有些誠惶誠恐,出於無奈,看來駙馬都尉真的不願意和自己單獨相處,縱然是有些不情願,但是想著這個侍女能被駙馬都尉留下來,想來也是心腹之人,說不定是背著臨安公主寵幸的小妾,想到這裏。不過也算是放心一些。


    遂直起身來,整整身上的衣冠,離席走至龐煌所坐的案幾前,轟然而拜,口中說道:“請駙馬救微臣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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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二十四年六月。太子朱標趕回了京師,就算是他處理不了陝西的事務,也是要趕回來的,因為七月,就是馬皇後三年的祭日。


    說是三年,其實不過二十七個月,在這個時代中的人,所謂守孝三年。都是按照二十七個月為三年守製期限來算的。以儒家治理天下的王朝,實際的守孝時間都為二十七個月,因為母親用母乳哺育孩子要二十七個月。


    由於三年是一個大祭,所以這一日南京城上下盡皆縞素,朱元璋與太子朱標率百官、宗親。在禮部和宗人府的引導下先往鍾山孝陵祭奠。


    正在病中的朱樉也被攙扶隨行,行禮時雖然依舊茫然,但眼淚也是滾滾而下。不知道如此悲痛。是孝順的表現,還是因自己前途慘淡而心傷。


    祭典過後。五楹五進的孝陵享殿裏,靜謐肅穆。朱元璋趕走所有的侍從,獨自一人在燭光煌煌的馬皇後神位前,親自點燃香炷,插進靈像前的巨大香爐內,向他心目中的長孫皇後行了拜揖大禮。這是皇帝除了祭拜天地、列祖列宗之外,唯一屈尊天子的神威。


    朱元璋登基之後不久,便親自選了這位於鍾山獨阜玩珠峰環抱著的風水寶地,興建皇家陵墓。動用了十多萬軍工民夫。自洪武十四年開始動工,建墓時他對皇後說:“皇後,你我百年之後便在此同室相伴,所謂是生同羅帳死同穴。”他沒有料到,陵墓尚未竣工,比他小四歲的皇後卻在他之前仙逝了。


    拜謁之後,皇帝站在空寂無人的大殿內。顯得待別孤獨。


    三年了,皇後,朱元璋心中默默的說道,我雖然貴為一國之君,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冤屈的死去,因為天下雖定,但江山未穩,怪不得朕覺得心神不寧,原來,朕當年許下的三年之約,竟然差點沒有忘記,還要,看著朕自己的畫像,一切都想起來了。


    害死皇後你的人,朕已經查的差不多了,但是朕突然覺得心裏好淒涼啊,拖延這三年,確實是不得已而為之,雖說是天經地義合理合法,是朕立法峻切執法不阿以猛治國的秉性。


    但之於人情私情,朕此時麵對陵中的皇後,又難免歉疚。朕應擬罪己之詔,是朕沒有管教好我們的兒女,所謂子不教父之過,父之惰也。他仰視馬皇後那永遠慈祥仁厚的遺像,繼續著昨日夜裏與皇後的默默敘話,可是他忽然覺得,皇後的畫像變得沉默了,不再與他交流了,顯露出淒哀愴涼淚眼模糊。


    正沉浸在傷感的思絮中,傳諭太監悄然走進來。行禮稟報道:“啟稟皇上,太子殿下請求麵聖。”


    朱標已經回到京師近一個月了,憑借他太子的身份,已經知道了足夠他震驚的很多事情,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如同抱著一束長滿荊棘的刺槐,不知如何下手。


    今日已是母親的祭日,按照朱標的推斷,父皇有很多事情都要發動,在不阻攔,估計就已經來不及了。


    “唉,難道大明朝的元勳宿將真的要斬盡殺絕嗎?”朱標在走向母親的孝陵享殿時不由長歎,“難道連韓國公李善長也不能法外施恩受到赦免?他的兒子可是駙馬,而韓國公又是大明的第一功臣啊。而且現在又在病重,有什麽意義呢?”


    “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是老皇帝威嚴凶狠的怒喝聲,在大殿內回蕩,在朱標耳邊震響,“還是原來那樣孱弱無能,朕砍削荊棘開導於你,你不知其中含意麽?……將來,憑你這心慈手軟的心思位尊九五,那班與朕同時起家的老臣,誰能服帖你?誰會懼怕你?誰又會聽你的旨意?哼!慈善、寬容、仁愛,乃佛儒說教,對於君王來說,無殊於引火燒身,引狼入室!李後主、宋徽宗就是先例,他們都是無君王威嚴之至尊,多婦人仁愛之謙卑,到頭來作了階下之四,亡國之君!”


    朱標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矗立在前方正中央的母親肖像,曾記得在哪一年,朱元璋便是在這裏這樣訓斥他的,那是因為他曾苦苦哀求皇上赦免自己的老師宋濂一死,引得朱元璋咆哮如雷。


    朱標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慘然的苦笑,兩頰微微泛起紅暈,仿佛是在滾滾血潮中拚命掙紮,仿佛是在閃閃刀光裏瞠目結舌。心中想道:唉,要是母後還活著就好了。她老人家就以為過於仁厚總比過於殘暴好,還對皇爺爺坦誠進言,“陛下殺人過濫,恐傷和氣”……。


    但是母親已經仙逝三年了,這次父親的舉動,曾經還不隱瞞的告訴過自己,父皇的這次風暴,其中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母後是死於某些人的策劃,至於關於證據、證人的卷宗,朱標也看了好幾遍,心裏不由發寒,有時候也十分痛恨這些人,但是像是父皇這樣亂殺一通,怎麽能行嗎?


    那不是自斷國家的根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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