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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而每個皇帝更有每個皇帝的看法,當然,皇帝也隻是一個人而已,並不是所謂的天命之子,也不是所謂的真龍大帝。


    拋去朱元璋在蒙元末年,從一個乞丐拚搏成帝王的光環,從根源中說,朱元璋也有凡人的考慮,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凡人,最多隻算是一個比較有野心的凡人而已。


    所以有時候他會憤怒,有時候他也會出於多方麵的利益進行考慮,其實就如“人之初、性本善”所說的一樣,朱元璋其實原本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也是一個講義氣的江湖人,並不像是龐煌所看的《倚天屠龍記》中的朱元璋一樣,出場就是狡詐,一副奸雄的做派。


    相反,經過龐煌穿越八年的觀察,朱元璋為人處世,從根源上,透露著很大的人性一麵,最多也就是一個仇富的憤青而已,一旦自己當家做了主人,未免有些危機感,未免稍微有些自卑,但是這種自卑並沒有讓他覺得畏首畏尾,而是由於仇富的心態,讓朱元璋開始有些變本加厲的殺戮起來。


    對於胡惟庸,朱元璋始終認為胡惟庸是個幹實事的人,辦事能力很強。朱元璋當年啟用他,的確是做到了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想當年朱元璋當皇帝以前,胡惟庸的官職一直不高,最高才做到正三品太常卿。這個官也沒什麽大權,就是負責祭祀啊、禮儀啊等事情。先前他還擔任過縣令、通判等職務。


    到了洪武三年左右,胡惟庸才做了中書省參知政事。大家知道,明朝是延續元朝的舊製。這中書省就是國家的最高部門,下管六部和各地行政機構。參知政事是從二品的官兒。但是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一再被聖上寵信。胡惟庸有點兒忘乎所以,漸漸變得驕橫而狂妄。


    根據朱元璋的接到的密報,胡惟庸的越軌行為可歸結為三方麵。第一,辦事不稟報皇帝,自個兒獨斷專行。第二,私拆朝廷各部上奏皇帝的奏疏,有對自己不利的就私藏。第三,收受賄賂,要升官的。犯錯了想逃避處罰的,都給其送禮。禮物五花八門,有珠寶有名馬有古玩。胡惟庸從來就不拒絕,你要舍得死,我就敢收。


    那麽,權力欲高速膨脹的胡惟庸,才引起了朱元璋的深深不滿,有時候皇帝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反而是對自己關心的事情。知道的更加清楚明白。


    朱元璋想要讓胡惟庸下台,心目中給胡惟庸最初定的罪名,並不是謀反,而是“擅權植黨”。這些都是有根有據的。在洪武十二年,當時占城國來進貢,可是禮部沒上報給皇帝。反而這事讓一個宦官知道了。就私下通報給皇帝。朱元璋龍顏大怒,立即責問胡惟庸和汪廣洋。這兩人磕頭請罪。申明說這個事情應當由禮部負責,所以過錯在於禮部。


    皇帝又質詢禮部。禮部又推向中書省。說這事兒應該由中書省負責。


    那次的事情雖然不了了之,但是卻將朱元璋給氣壞了,你推我,我推你,踢球呢?說來這隻不過是一次辦事人員的疏忽大意。可朱元璋不這麽想,他感覺受了一夥大臣的蒙騙,自個兒被架空了。這朝廷上還有誰可以信任呢?必須查,查清楚。可查來查去,沒個結果。


    禦史中丞塗節胡惟庸曾經毒殺誠意伯劉伯溫,而且懷疑胡惟庸意圖造反。前禦史中丞商嵩也彈劾胡惟庸,說他擅權。這些本來就在朱元璋的控製之下,所以,“擅權植黨”的罪名是絕對跑不掉的。


    但是,洪武十三年初,朱元璋曾經向動手時,卻由於洪武十二年傳國玉璽的失而複得,還有遼東戰事的即將爆發,讓朱元璋暫緩了對胡惟庸的行動,因為他覺得,在這些前提下,似乎淡淡的“擅權植黨”已經不足以致一個中書省首相的下台了。


    朱元璋想,如果沒有去年的傳國玉璽回歸,沒有今年的遼東戰事,以自己的個人威望,以自己的九五之尊,隻用找一個小小的借口就可以讓胡惟庸人頭落地,但是現在這種情況,隻能在這裏看下麵這些大臣像是小醜般的唱著獨角戲。


    但是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朱元璋心裏卻是有著隱隱的不安,當年打天下時的手下的武將大多是開國功臣。所以現在有些居功自傲,驕縱枉法。遭到朱元璋訓斥、貶官後,懷恨在心。這就給胡惟庸提供了一個空間。他將這些人拉攏,作為自己的黨羽。


    這裏頭有兩個關鍵的人物,一個是吉安侯陸仲享,一個是平涼侯費聚。他們很快和胡惟庸結成死黨。


    但是朱元璋知道,胡惟庸並不是要造反,而是為應付變局所作的準備。而且朱元璋還得到一個消息,胡惟庸還把李善長拉下水,當年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李善長的侄子李佑為妻。然後利用李佑去遊說李善長。李善長卻是有些模棱兩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說什麽我年紀老了,你們等我死了再胡作非為吧。


    所以,朱元璋扶起來一個塗節,在皇帝的暗中支持和暗示下,和胡惟庸開始針鋒相對,開始牽製胡惟庸的注意力,但是現在看到塗節突然出了這麽一個昏招,朱元璋不由氣不打一處出,有些恨其不爭的意思。


    看來塗節遠遠不是胡惟庸的對手,看胡惟庸在感覺到皇帝要對付他的時候,是多麽的能隱忍,多麽的低調和沉著。但是塗節呢,在皇帝做的這麽明顯的情況下,竟然找了這麽一個理由去騷擾胡惟庸。


    看來此人不堪大用,真的是不堪大用啊。朱元璋長歎著,根據蔣瓛最近的稟報,就連朱亮祖最近一段時間,都和胡惟庸暗中見過幾麵。雖然可能他們自己覺得十分隱蔽,但是怎麽能瞞得過蔣瓛那無孔不入的眼線。


    這也是朱元璋最為擔心的。因為吉安侯陸仲享和平涼侯費聚,現在不過是閑置的侯爵。手裏並沒有實際的兵權,但是朱亮祖不同,現在朱亮祖依舊沒有被卸去職司,廣東的五萬大軍,可名譽上還是聽從永嘉侯的調遣的。


    塗節的這次彈劾,希望不要打草驚蛇才好,而且,要麽動胡惟庸,要麽動朱亮祖。絕對不能讓他們連成一片,否則說不定會引起什麽麻煩。


    想著,想著,朱元璋不由想起駙馬都尉龐煌給他出的那個折中的建議起來,說起來,倒是一個兵不刃血的好辦法。


    但是兵不刃血真的好嗎?是不是少了些許震懾力呢?朝中上下都是一些從腥風血雨中過來的人,不見到一點點真格的,恐怕很難收的住場麵,而且雖然說不定能奏效。但是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恐怕就不行了。


    到底該怎麽辦,本來殺伐果斷的朱元璋,在早朝的前一夜。竟然有些猶豫起來了,這不像是朱元璋的個性啊。


    東方微明,乾清宮大殿前靜候著朝見的群臣。前兩天就有風聲傳出。禦史台將會在今日的早朝上有所動作,文武百官便有種種猜測。所以在朝會上。就算是有本上奏的大臣,也暫時沉默起來。等待著禦史台的爆發。


    而今日,中書省首相胡惟庸的破例上朝,更是引起了很多大臣的無端猜測,到底會發生什麽事呢,會不會是中書省和禦史台的角逐呢?


    塗節站在行列中顯得異常亢奮。範純仁霸占田畝一案,經禦史台查核審訊,順利具結。監察禦史邱潔可、江寧知縣餘無聞毀證之後,此案便成定局,處死範純仁隻是早晚的事情了。


    他們等待著這件事上奏,如果胡惟庸眼睜睜的看著範純仁死,那誰也沒有辦法,但凡胡惟庸有所舉動,後麵的證據指控,禦史台的禦史大夫們,將會滔滔不絕的拿出來,一直到胡惟庸理虧詞窮為止。


    而胡惟庸也是麵帶微笑,江寧知縣餘無聞和禦史台的人,萬萬沒有想到,王一興病危之時除與範純仁簽立兩份合約之外,又暗裏做了手腳,將拜托範純仁代管家業一事詳細寫了遺囑,叫來遠在采石礬作魚行老板的胞弟王宜人,以防萬一。


    胡嵐直接暗中通知了大理寺的人,在接觸劉氏後很快暗訪了王宜人,取了遺囑,這樣,加之對王武德的嚴審露出了馬腳,在外經商一年多的契約證人珠寶商陶同琰又恰在此時回到江寧。這樣,案情真相大白,範純仁得以昭雪。


    禦史台的人隻要敢彈劾,胡惟庸隻會和他們糾纏在這個案子上,不會再有其他的說法,但是結果雖然不一定能夠拿下塗節,但是禦史台屬下的幾個幫凶,是一定不會再留下的。隨後的日子裏,胡惟庸雖然不會再有動作,但是中書省畢竟積威這麽多年,禦史台有了被人詬病的弱點,恐怕以後不會消停了……。


    當鴻臚寺官鳴響靜鞭,宣示上殿後,群臣魚貫而入。朝覲大禮一畢,塗節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元璋卻首先開了口,說是各位臣工奏折,太子一一覽閱批複,未決之疏已由朕禦覽。


    黃河水患要嚴防決口,務須加固堤防;漢、沔流寇又有抬頭之勢,著秦王朱樉密切注視賊寇動態,準備討伐蕩平……。


    塗節想道,皇上這些聖諭,也不知聽了多少遍,大臣們幾乎都爛熟於胸了。皇上今日上朝,怎麽今日臨朝又說起這些來了?一個時辰過去了,為什麽等於什麽事情都沒有說。心裏未免有些著急,但是準備了幾天的功夫,他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放下。於是在塗節眼神的逼迫下,監察禦史邱潔可趁著一個空隙,疾步走出朝班趨步禦前,奏道:“啟奏上位,臣禦史台監察禦史邱潔可——”


    朱元璋打斷他的話,問道:“邱潔可,你有什麽奏本?”


    邱潔可說:“聖上容稟,臣身為監察禦史,奉命監察應天府一道,最近有朝廷致仕官員侵占民田一案,在附近頗有非議——。”


    朱元璋沉下臉來,說道:“邱潔可。朕看你慷慨激昂,巧舌如簧。似與此案幹係十分重大,你們禦史台有監察之責。卻無查案職權,可將這件事通報大理寺嗎?”


    邱潔可不由一愣,急辯道:“皇上容稟。”


    朱元璋問道:“邱潔可,你是哪裏人?”


    邱潔可回答:“臣是廬州府六安州人。”


    皇帝突然厲聲叱道:“好個廬州府六安州!朕問你,範純仁為何得罪你了?”


    邱潔可支吾著說:“臣與範純仁並無私仇。”


    朱元璋冷笑道:“既然你與範純仁沒有私仇,因何勾結江寧縣餘無聞陷害範純仁?”


    邱潔可跪在地上顫抖起來:“皇上,臣接到原告王武德狀紙,範純仁霸占他家田產……”


    “一派胡言!”朱元璋把斜倚龍椅的身體坐直,指著邱潔可厲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理寺已經查明,此案純屬奸人誣告。邱潔可、餘無聞意在自己獨占田產,狼狽為奸,


    胡惟庸出班應道:“臣在!”


    “立即拘審邱潔可、餘無聞,交予你們中書省按法處置!”


    “臣遵旨。”


    邱潔可被推出大殿之後,殿內一片肅靜。所有的朝臣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裏一動不動,躬身鶴立,不敢出聲。不敢仰視。


    就連平白無故得到一個差事的胡惟庸也不由目瞪口呆,就不用說事情始作俑者的塗節了,被這個變化更是弄得不知所措,看著皇帝這麽嫻熟的手法。顯然對於事情的經過早已經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塗節才想起大明朝令人聞風喪膽的檢校起來,再想想最近新近成立的錦衣衛。更是大汗淋漓不能鎮靜下來。


    讓胡惟庸和塗節兩人都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皇帝偏偏撇開塗節。明明是塗節想要霸占田產,現在莫名其妙的被按在邱潔可的身上。看來皇帝對於塗節的寵信還是依舊啊,已經不想用這些小事情牽連到自己的寵臣身上。


    但是胡惟庸卻是越想越是心驚,不住的偷瞄皇帝的神色,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啊已經感覺到深深的危機感,皇上不問責塗節,並迅速的將此事化解到最小傷害的程度,明顯的也是不給自己發難的機會。


    不給自己發難的機會,也就是不給自己和塗節之間創造你死我活之局麵,從表麵上是平衡,但從事情實際意義上來說,皇帝這樣做,已經屬於明顯偏袒塗節了。


    著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呢?胡惟庸正在胡思亂想,這個時候,通政司通政使曾秉正也走出朝班,這個時候,胡惟庸才想起了一件事,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曾秉正所奏,正是關於永嘉侯朱亮祖和道同之間的糾紛,兩封相互彈劾的奏折,已經在朝會上都已經議論過了,現在老調重彈,看來皇帝是要對朱亮祖下手了。


    朱亮祖屬於外臣,並不是朝臣,今天沒有接到召見的諭旨,所以並沒有上朝參政的資格,現在京師的永嘉侯府中閑居,難道皇上準備不問青紅皂白的先拿下朱亮祖再說嗎?


    想想前幾天還和自己暗中稱兄道弟的朱亮祖,胡惟庸連曾秉正說的什麽都沒有聽清楚,隻是覺得隻過了一會兒。皇帝往龍椅背上仰靠,平靜地低沉地說道:“宣旨吧。”


    隨侍的傳旨太監麵色沉重地展開聖旨,朗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永嘉侯朱亮祖,在廣州巡守期間,不思忠君報國,反而勾結當地豪強,並收受賄賂,觸犯大明刑律,論罪當誅,然罪狀敗露之後,又誣陷賢良,當地番禺縣知縣道同,欺蒙君心,有大不敬的欺君之嫌。敕令大理寺收監查明罪責,永嘉侯府暫時查封。另,廣東承宣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霍林並論同罪。番禺縣知縣道同,精忠可嘉,敕諭廣州府通知,昭告天下,命有司尋覓蹤跡。責賞勞之,如敕施行。勿怠。欽此。


    大明洪武十三年六月己酉


    旨意宣畢,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十分震驚,麵麵相覷,不由得偷偷地窺視皇帝一眼。今天的事情處處透露出詭異的景象,皇上總是在大家措不及防下,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讓人不知道皇帝的拳頭到底打向那個地方,如此以來,卻是引起了一些老臣子的不滿,皇帝這種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手段,明顯的是要架空某些機構的權力,特別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讓人隱隱覺得可能會有些風暴發生了。


    很多大臣都是偷偷將眼光看向站在最前麵的胡惟庸,這位中書省唯一的首相麵色如常,不由很多大臣佩服其的鎮靜功夫,但是細心的人仿佛看見,胡惟庸恭順攏在袖中的雙手,在悄然的顫抖著。


    朱元璋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辦一樣,看見無話可說,於是宣布退朝,卻宣召了兩個駙馬都尉龐煌和李祺禦書房覲見,想起錦衣衛,大臣們領悟過來,估計是不放心大理寺去朱亮祖處拘捕人犯,看來皇上要派遣自己的親兵隊伍去,才能完全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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