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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煌在北方忙的熱火朝天,同樣,南京城如今也是沸沸揚揚。


    正如龐煌開始顧慮的那樣,朱元璋果然的窮的可以了,在三月初十,猶豫了幾年的皇帝,終於下旨罷修中都鳳陽,定南京為京師。


    同時,將修築鳳陽城所剩餘的材料,全部運往南京,留待修築紫禁城所用。這也是個讓朱元璋恨無奈的結果。


    在背後也暗中暴露了大明王朝潛在的一個弊病,那就是無限製的印製大明寶鈔,造成表麵上繁榮,卻其中心卻是空的。


    大家想想,大明王朝每年稅賦不過四百餘萬貫,但是印製發行大明寶鈔,單單是北平一地,恐怕就不止這個數字,收入和發行嚴重的差額,在短時間內是看到了一片大好形勢,但是卻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大明寶鈔的迅速貶值,是造成國庫空虛最主要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卻是朱元璋看不到的,而那些所謂的精英中的大臣們,隻是感覺到稍微有些不對,但是那裏不對,卻是沒有往大明寶鈔上麵去想。


    所謂的士大夫階層,對於數字好像有一種天然發自內心的抵觸,這一點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沒有數據的支持,又怎麽能看出來大明寶鈔才是其中的罪魁禍首呢?


    龐煌似乎能看出來一點端倪,但是卻遠離朝堂,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情況,這可能也是一個笑話,就是那個所謂外行管內行的笑話。


    在這個笑話中,大臣們從內心裏對於寶鈔有著抵觸情緒,這可能也是朱元璋暫時沒有製裁北平布政使劉忠的原因之一。


    幾次朝會,關於對劉忠的處置決定,都被大臣們的私心所反駁,朱元璋並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暴虐,在很多時候,還是很善於聽大臣們的勸諫。


    因為打心眼裏,朱元璋還是寧願當個像是唐宗宋祖那樣的皇帝。雖然偶爾脾氣不好。會露出暴虐的一麵,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比較有理性的。


    也就是這一點點理性,所以才會被胡惟庸這班大臣為難。


    中書省奏議:北平布政司布政使劉忠,涉嫌偽造大明寶鈔一事,莫須有,但無實質上的證據,根據北平按察司所提供的證據。派遣禦史前往北平查查,經二月有餘的巡回,北平並無畢勒哥這個畏兀兒人,更不要說這個畢勒哥是布政使的幕僚身份,根本沒有辦法證實。


    依照證據所指示,前往竹林平房處偵探。經查證,那處平房隻是香燭店的一個手工作坊而已,平時生產香燭、燒紙,樣品以及人員供詞已經收取。


    李某和劉佑是親家關係不假,禦史也懷疑他們和偽鈔案有關係,但是隻是有關係是有關係,最關鍵的問題,現在是否有偽鈔出現。還未經證實。


    幸虧龐煌在四處巡撫和練兵。要不然知道了這個結果之後,非被氣的吐血不成。在自己和李潛手裏,鐵證如山的案子,到了從京師裏奉旨而來的禦史手裏,就變成了莫須有了。


    本來龐煌對“某須有”這個詞包含著感情,因為這個詞匯,正是害死了一帶忠臣,龐煌心目中偶像嶽飛嶽武穆的罪魁禍首,莫須有,就是也許有的意思,同時還包含著也許沒有的意思。


    這個詞的雙麵性很大,就看你怎麽用了!


    而胡惟庸就將這個詞匯恰到好處的運用了出來,隻要那邊通知劉忠一聲,身為封疆大吏的北平布政使劉忠自然就知道怎麽做了。


    在京師禦史台的禦史大人還沒有出發之前,估計畢勒哥就人間蒸發了,印刷器械隱藏或者銷毀,關鍵人物對好口供,那誰也查不出來。


    但是李潛這個按察使的提供的那幾張偽鈔,可是擺在中書省,沒有人敢銷毀掉,但僅僅的幾張而已,又不是全部,怕什麽呢?


    也就是那幾張偽鈔的存在,才讓胡惟庸等人用起了某須有這個詞,也許有偽鈔出現,那不過是少數的,按察使大人有些緊張的過頭了。


    這是胡惟庸說的,雖然比不上皇帝的一言九鼎,但是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還是很少人敢去反駁的。這句話也是一個風向,給善於察言觀色的大臣們指明了一個方向,所以大家都不否認偽鈔存在,但是對於牽涉到一省布政使,那自然是不可思議的。


    所以這件事也就暫時不了了之,能在亂世之中笑到最後當上皇帝的朱元璋,何嚐不知道其中的勾當,但是皇帝也有難言之隱啊!


    今年,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兩個皇子該去自己的封地就藩了,秦王朱樉在西安、晉王朱棡在太原,這兩個地方都是軍事重鎮,不派自己的兒子在那裏駐紮著,心裏總覺得不舒服,而且他把徐達留在南京兩年,也就是為了慢慢消除徐達在北方軍中的影響,好讓自己的兒子順利就藩。


    今年就藩,是前些年都已經定下來的日期,但是今年將事情提到議程上時,卻遭到中書省大臣們的一致反對。


    反對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隻有兩個,第一,朝廷剛剛更改官製,地方官員還沒有完全完成交接,很多地方有待完善,現在皇子就藩,會引起地方政務的紊亂。


    第二條反對的原因,王城還沒有修建完畢,而且沒有定製諸王府規格,很容易引起逾製的問題。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在這裏就不多說了,總而言之,朝堂上所有大臣都讚同封藩,稱頌皇上的聖明,但是卻有近一半的大臣,勸諫皇帝暫緩皇子就藩時間,好讓地方上做好充分的準備,以免有失體統。


    要是有一個或者兩個大臣跳出來反對,朱元璋根本可以不予理會,甚至會實施雷霆手段,迅速將其滅殺,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就比如龐煌所經曆的那個曆史中,葉伯巨就曾經上書皇帝,說:“當今之事,所過者有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但是下場呢?葉伯巨被關在刑部監獄。受盡虐待。活活餓死。


    當然,現在葉伯巨已經事先被龐煌招攬,現在為北平清華義學訓導,有繁忙的瑣事在哪裏壓製著,現在已經來不及寫那封奏疏了。


    話說回來,要隻是一兩人說,朱元璋絕對再那樣幹一會。但是,卻是有一半大臣都勸諫啊,而且人家沒有反對分封,隻是勸諫著皇帝,暫緩就藩,這樣以來朱元璋也沒轍了。


    由此。可以看出,胡惟庸對於朱元璋的了解程度有多深,對於皇帝的行為把握的有多麽準確了。


    “不讓樉兒和棡兒就藩,這胡惟庸是想和朕交換什麽吧!”


    朱元璋坐在禦花園的龍亭內,朝正在做著針線活的馬皇後說道,看馬皇後半天都沒有理會自己,不由皺著眉頭說道:“宮裏就算是再節省,也不會少了那幾件衣服。皇後你這是何苦呢?”


    “反正閑著也是沒有事。內宮有淑妃妹妹那裏幫我張羅著呢,寧妃妹妹也挺能幹。我倒是不好插手,越插手越亂,索性就不管了,還不如做些針線活,給咱們那孫兒添兩件新衣服,內監的手藝雖然不錯,但是臣妾總覺得不太放心。”


    “你也就是那操勞的命啊!不過朕也是勞碌命,一刻也不得閑!”


    “陛下不管,那就不是什麽都不用操心了嗎?”馬皇後一臉的無辜,似乎有深意的說道。


    “皇後的意思是?”朱元璋有些納悶,不明白馬皇後說的是什麽意思?


    “臣妾可是不敢議政的,不過就拿臣妾來說,現在後宮之主,肯定是臣妾這個皇後的,這個是誰也不敢給臣妾爭,你說對嗎?”


    “誰有那個膽子,朕就滅他的九族!”


    白了朱元璋一眼,兩人似乎又回到那個戰火紛飛,相互扶持的時代,馬皇後繼續說道:“但是臣妾就是不管什麽事務,一般瑣事都是由淑妃妹妹、寧妃妹妹幫襯著管理一下,那麽臣妾也就不用操心了。但是………”


    馬皇後眼裏有些黯然,隨即繼續說道:“但是臣妾卻有時間,給自己的孫兒做身衣服,因為最近太子妃身體不是太好,所以臣妾偶爾也去太子宮中幫襯一下,甚至,臣妾有時候想著,是不是把孫兒接到宮裏來住幾天,因為太子妃有病,臣妾怕傳染到皇孫身上………”


    朱元璋越聽越迷糊,聽著馬皇後在哪裏家長裏短的絮絮叨叨不停,不由頭都大了幾分,但是也不好駁了皇後的顏麵,隻好繼續聽著,他知道馬皇後這麽說,肯定是有他的意思。


    “雖然皇孫進後宮住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後宮之主是臣妾的,當然是臣妾說了算,就算是把孫兒接進來住,也是無可厚非的,誰也說不上什麽,因為畢竟是自家的事情,哪裏輪的上別人多嘴多舌。”


    “皇後說的是,內宮的規矩是內宮的規矩,家事是家事,肯定不容別人插手了。”


    朱元璋嘴裏虛虛實實的應付著,突然看見馬皇後含笑的看著自己,不由一拍自己的腦門,似乎有所醒悟,說道:“皇後說的意思是,皇子封藩,本來就是天子家事,何須大臣們插手呢?”


    “臣妾沒有什麽意思,臣妾也不敢妄論朝政!!”


    朱元璋不在意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說太子妃病重?”


    馬皇後點點頭,有些黯然的說道:“召太醫去看了,是癆病,太醫說,恐怕過不了今年了,可憐我的雄英皇孫,這麽小就要沒了娘親!!”


    “太醫院那些庸醫,朕非要殺幾個,他們才會用心學習醫術!”


    “皇上息怒,如此以來,倒是臣妾多嘴了。皇上也不是不知道,癆病很難治的,而且據太醫說,太子妃的癆病,是胎裏帶出來的,根本治不好!皇上可還記得開平王,不是也是病卒於癆病嗎?”


    “那雄英怎麽樣?他沒有事吧?”朱元璋的注意力馬上就轉到了自己孫子身上,問道。


    “雄英倒是沒有什麽,就是身子骨弱了點,太醫沒有檢查出來異常!”


    “那些庸醫的話也能相信?”朱元璋咬牙切齒的說道:“朕準了,明天就把雄英和允炆都接到宮裏來,仔細的調養一下身子,別真的傳上了那癆病。”


    “皇上,那樣是不是不太好,剛才臣妾隻是戲言而已。太子妃病重。沒有幾天了,此時又讓孩子離開,那不是要太子妃的命嗎?”


    “太子妃重要,還是咱們皇家血脈重要?雄英是嫡長子,萬萬不能有事,你也說那癆病治不好了,你讓雄英看著他娘親病卒嗎?”


    馬皇後默然不語。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她也猶豫了好久,在親情和血脈之間選擇,那個都不願意放手,所以今天才說出來討個注意,順便提醒一下皇帝。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不過既然皇上決定了,馬皇後又是極為賢惠的一個人,自然會照做的。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把事情確定下來,朱元璋卻是想通了一些東西,想到,大明是朕的大明。兒子是朕的兒子。朕把自己的土地分封給自己的兒子,哪裏輪到你們一些外人插手。


    就比如說皇帝是地主。大臣們就是長工,我分我的家產,關你們長工什麽事情,分給誰你不都是幹活嗎?


    有了這種想法,朱元璋的心裏平靜了很多,很久都沒有生出的戒心,現在慢慢的又升騰起來。


    自從他把李善長調到鳳陽監工,劉伯溫所謂的病死,徐達強留在南京之後,朱元璋心裏已經太平多了,但是現在看來,這個胡惟庸的羽翼已成,汪廣洋根本克製不住他,可是要找人牽製他一下。


    翌日早朝,朱元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詔書,言道:如今西安、太原王府都已經改建完成,鑒於西安王府基於古都上修建,太過奢侈,所以今後興建王府,以太原晉王府為標準。


    其規製;周圍三裏三百九步五寸,東西一百五十丈二寸五分,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以此為標準,定為祖訓,不得更改。


    另,就藩時間,前些年都已經確認過,朕身為天子,金口玉言豈能失信於天下,並現在規定,諸王不得參與地方政事,違逆者處罰,所以不得延期,按時執行,著禮部和宗人府聯手辦理,並昭告天下。


    諸位大臣沒有想到皇上來這一手,你再勸諫,皇帝隨時可以問你一個欺君之罪,你這不是逼著皇帝失信於天下嗎?況且皇帝已經做到了麵麵俱到,王府的規格也製定了,也不許諸王幹涉地方政事,你還能說什麽呢?


    胡惟庸也張口結舌,他的理由本來就很牽強,不過是有些以勢壓人而已,集合了這麽多官員勸諫,無非是想讓皇帝看到群臣一心的局麵有所顧忌,然後達到妥協,自己可以趁機調和,一來顯示自己的能力,二來可以暗中和皇帝達成一些協議。


    現在全部都泡湯了,胡惟庸一咬牙,準備親自站出來論說一番,他自信憑借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定可讓皇上稍微讓步一下。


    但是還沒有等他站出來,皇帝又迅速頒布另一個旨意:以江陰侯吳良督田鳳陽,且奉命修葺皇陵。同時召韓國公李善長前來京師見駕!


    那個意思,就是讓江陰侯吳良把李善長替換過來,皇上想幹什麽?


    心中生出的警惕之意,讓胡惟庸硬生生的把想說的話又吞進了肚子裏,第一個感覺,那就是皇帝已經開始對自己不滿了!


    因為胡惟庸本來就是接手李善長的底蘊,他現在所倚仗的班底,基本上都是李善長的老班底,李善長不在京師,這些人肯定以他的馬首是瞻,但是如果他和李善長同時在京師,這些人會聽誰的呢?


    用腳底板都可以把事情想明白,肯定是聽李善長的了。


    皇帝這是向自己示威嗎?但是接踵而來的第三道詔令,讓他完全的堅信了這個判斷。


    詔令六部所屬諸司奏事勿關白中書省。


    說:“周書有言,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人君深居獨處,能明見萬裏,主要是由於他兼聽廣覽,以達民情。胡元之世,政專中書,凡事必先關報,然後奏聞。其君又多昏蔽,所以於民情不通,以至大亂,深可為戒。大凡民情幽隱,都須聞知;若忽而不究,天下離合之機就無法掌握。因此,古人通耳目於外,監得失於民,其原因就在於此。”


    於是下令,諸司奏事勿關白中書省,直接奏報皇帝。


    胡惟庸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這就已經不是再向他胡惟庸示威了,簡直是向中書省開戰了。


    去年成立了一個通政司,讓徐達署理,凡事直接奏到皇帝麵前,他倒是可以接受,那些畢竟是小事,通政司所受理的,不過是地方上的民生民計,就是類似於信訪局一類的衙門。


    但是今天直接下詔,六部所屬諸司奏事可以直接繞過中書省,想皇帝奏報,那中書省失去了六部,還能剩下什麽呢?


    要想個辦法,堅決不能讓這種事情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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