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雕刻兩三根牛骨,亦得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將這丁醜女將化身通體符文雕完,除此之外,還得為之雕刻數十麵符牌以構成符甲,那根熊骨大棒則給之充作武器。


    葉玄估摸著自己煉出的丁醜女將化身,應該就在養氣層次,想要邁入煉脈層次,以自己供給的材料稍顯不足。


    把雕刻好的牛骨收進角落裏的劣質法寶囊中,他躺倒床鋪,休憩了兩個多時辰。


    直到被那轟轟的聲響震醒。


    隨著葉玄睜開眼睛,棺槨四壁亦作透明。


    天上情景完整映照進他的眼眸,那十層殿堂釋放滾滾魔氣,與周圍密布的手印抵死纏綿。


    這些手印皆有其演化基礎,葉玄從中便發現有個手印以道門‘三清指’為基礎,變化而來。


    此亦是他判斷這些手印俱出道門的重要原因。


    然而眼下記憶再如何深刻,待到天上景象消失,自己的這部分記憶也會跟著消失,隻留朦朧的印象提醒自己,忘卻了什麽?


    夢中元清靈所言的‘想要憶起,便得全然忘記’,實在太過深奧,難以理解。


    它就在自己眼前,怎可能遺忘過去?


    除非把自己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擁有此時的所有記憶,另一部分則記憶中一片空白——


    葉玄目光一閃,驟地想起自己對‘一心二用’的領悟。


    把自己分作兩個部分,一部分擁有此時的記憶,一部分記憶一片空白?


    一部分不斷記憶,另一部分不斷忘卻!


    這一刻,葉玄福至心靈!


    他連忙翻出棺槨,仰頭去看天上那密密麻麻的手印,從中分離出一個比較清晰的,記在心底,開始試驗自己方才所想。


    分作兩個‘我’,一部分記憶,一部分忘記。


    記憶並非是為了忘記。


    而忘記的目的亦隻是將記憶暫且埋藏封存,留待時機快速憶起。


    循環,交互。


    輪轉不休。


    很快,葉玄在忘記與記憶之間找到一個平衡,維持那種將記憶又似要忘記的狀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所有心神全係於這種狀態之上,全神貫注。


    在他眼裏,那一道手印從最根本的基礎手印,到其整個演化過程,都纖毫必現,一遍一遍地在葉玄眼裏重複著。


    那重重手印演化萬變,又回歸本真。


    這一刻,葉玄忽地了悟,此手印究竟為何——


    ‘臨’字印。


    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我居自然,清靜無為,應時而動,順勢而為,與天地合。


    所以天地偉力,加諸我身。


    是為‘臨’字大手印!


    葉玄眼中再沒有十重殿堂與密密麻麻的手印蹤跡,隻剩一片空茫。


    在那空茫裏,無量光凝結成了一隻手掌,結印轉化,形成臨字大手印,穩固本源,借天地偉力,外降群魔,內定自心!


    哢嚓!


    那手印凝成的瞬間,便驟然破碎開來!


    它的所有演化過程在這瞬間於葉玄腦海裏不斷消失,似有無形之手一點點擦去這大手印存在的痕跡。


    葉玄又一次從那空茫裏,窺見了寶相莊嚴的自己。


    他看見‘自己’,內心唯有震怖!


    他念頭一動,再度進入一心二用的狀態,讓那寶相莊嚴的自己麵對有記憶的那一部分,把臨字大手印歸於沒有記憶的‘我’之中。


    時時忘記,時時回憶。


    交融往複,輪轉不休。


    那寶相莊嚴的自己瞬間崩解,葉玄亦終於回過神來,額頭上滿是汗水,長呼出一口氣:“呼——”


    此番心神消耗不亞於一場抵死搏鬥!


    他終於能夠確定,那個一直在自己背後作梗的隱秘存在,必是佛門中的強橫存在!


    那個存在於自己意識裏的、寶相莊嚴的自己,散發出的氣息就是佛的氣息,不會有假!


    ‘祂’占據我的心神,百般施為亦要切斷我修習九大手印的途徑,是為了什麽?


    ‘祂’把我當做了祂的私有物?!


    葉玄心中凜然,半晌才平靜下去。


    抓住了一些朦朧的線索,雖然讓他恐懼憂慮,但亦讓葉玄對此中詭秘有了更深的了解。


    未知比已知更讓人恐懼。


    此次自己的收獲,不僅僅是尋到了窺見未知,讓其變成已知的線索,而且那‘臨’字印已被自己‘忘記’小半。


    這亦是收獲之一。


    葉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在他頭頂,那十重殿堂散發的滾滾魔氣已盡被密密麻麻的大手印打滅,殿堂本身被轟擊到不可見的高空去,沒有一絲魔氣逃逸出來。


    這種情景隻怕持續了不知多少年,那十重殿堂裏透發的每一縷魔氣,想必都是一尊強橫的魔頭,被九大手印日複一日地消磨,魔氣積累依舊渾厚至此,也不知其中究竟有什麽絕世凶物。


    葉玄看向下方,嶽雲齋領著三個河兵好整以暇地在河岸上四散開來,靜候枯樹林裏的樹魔‘生長’而出。


    按理來說,嶽雲齋每夜都得帶領河兵剿殺樹魔,也應該目睹幾次十重殿堂出現的情景。


    但他卻似完全沒有記憶一般——或許此亦是詭秘存在所為,隻是抹去雲齋的記憶,比抹去我的更加徹底。


    兩人對付樹魔已經稍有些經驗,準備充足。


    嶽雲齋自身損傷不斷恢複,實力亦在增強,若不是葉玄需得從這些樹魔身上搜取真炁,其實將這件事完全交給嶽雲齋也沒有任何問題。


    兩人相互配合著,約莫半個時辰就把蘇生的十餘頭樹魔全部解決,跟著挖出樹樁度化之後焚燒。


    葉玄又把融合得來的二十餘真炁皆返還給了那些魔樹,消去其魔性。


    這些事情做完,他就轉去睡覺。


    以葉玄而今的修為,每日僅需短暫時間休憩,便能補充身體所需。


    ……


    清晨時分,三頭河兵與葉玄放出的兩羅刹所做的磚坯已經堆滿那片空地,全部陰幹,足有五千餘塊。


    這個效率算不上高,五千餘塊磚也砌造不出一個居所。


    不過至少比葉玄一個人吭哧吭哧倒騰磚模要快許多。


    他從睡夢中蘇醒過來,把眾獸放出棺槨,讓它們自由活動一番,自己則與彪子對練拳法、劍法,一手持劍,一手使拳,分別施展兩套不同法門。


    彪子已有自己的意識,雖然這意識依舊‘幼小’,但已不用再被葉玄操控著對練。


    空地之上,拳腳交擊、樹枝抽打的聲音響個不停。


    沒有比彪子更合適的對練對象,讓它擺出什麽姿勢,它就擺出什麽姿勢,絕對不會反抗。


    而且它每日吸取真炁,受陰氣滋養,早已煉就一身銅筋鐵骨,葉玄每每出手,也不過把它打得跌退,想要破其防禦,還得花點功夫。


    一番鍛煉過後,葉玄收住身形,給彪子投喂了固定配額的真炁,便差遣它去挖溝。


    再過三五日,整個溝渠便都要被彪子挖通,該考慮造一個簡易的機關水閘了。


    葉玄的思路是造出兩個上下拉伸的閘門,先湊合著用。


    他去溝渠口看了看,比劃一番,心中已有定計。


    在此地有個好處就是可以隨便折騰,不必受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打擾,更不用看別人眼色,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縱然做得失敗,也無人能嘲笑自己。


    嚐試數十次,總有一次能夠成功。


    喚來眾獸,喂過它們食物,便開始令眾獸在河邊站成一排,各自修煉。


    葉玄手持熊骨大棒在後麵監督,哪個修煉得不用心,便要捱上兩棍子。


    不過有昨日一番賞罰,眾獸倒也勤勉,各有修行進度。


    胖虎的悟性在這一眾裏乃是最高,不多時便靈光便分作兩點,飄出額頭,在背脊上演化作兩道光輪。


    一者作色渾黃,給人以厚重剛強,又隱約流動的感應——這是先天厚德剛身功的效用,並具戊土與己土的特性。


    一者赤焰翻騰,繚繞此間,汙濁氣息盡被燒盡,生生不息,乃是不滅神火訣正在發揮作用。


    除卻胖虎之外,眾獸都是剛起步修持新的法門,uu看書.kanshu都沒有太大增進,葉玄也不著急,讓它們自行修煉著,自己轉去田圃看了看。


    那些移栽到田圃周圍的秧苗稍有些萎靡,但並未枯萎。


    人參葉子依舊翠嫩,隱有雷光繚繞,倒是生機勃勃。


    葉玄挖出息壤人偶,又給它投喂去一道真炁,重新埋進土裏,叫了嶽雲齋商量‘磚塊粘合劑’的事情。


    畢竟砌造房屋不可能把磚塊堆上去便算是完成,還得考慮粘合的問題,粘合得牢不牢固決定這房屋的壽命,以及抵禦猛獸衝擊的能力。


    前世多用水泥,既方便又牢固。


    當下這個世界用什麽,葉玄卻是不了解。


    黑水鎮裏唯一用石塊壘砌的牆壁,就是坊牆,也未用任何粘合劑,就隻是簡單壘砌上去,中間用點泥巴糊上就完事。


    各處民居都是版築土牆,更用不上粘合劑。


    石河縣倒有不少磚塊砌造的房屋,但葉玄也沒留心觀察,對此自然毫無印象。


    嶽雲齋聽完葉玄所言,皺眉思索一陣,歉然道:“雲齋隻記得砌造房屋,粘結磚石,須得用石灰與黏土、糯米漿混合方能成,其他法子卻是沒有印象了。”


    這個配方在苦地基本不具備實現的可能性。


    單是糯米漿一項就讓人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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