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臉上的笑容一時為之暗淡。【風雨首發】


    任誰都知道,亂世之中,人才難得。莫說審配這種具備大格局的智謀之士,哪怕就是個縣長之才,身為一方之主也得紆尊降貴,傾心相交。


    可是,河北這幫有頭有臉的人,實在是有些給臉不要臉了。打從朱三督冀州事開始,就算沒到裝孫子的份上,對待冀州士人也是十分的禮遇和寬容。可問題在於,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明麵上客客氣氣,暗地裏還是心向“朝廷”,心向袁氏。


    “先生何苦逼我?”


    乍聞此言,審配心頭一顫。怎麽著?還真要殺我?不是,你確定?莫說在大司馬幕下,便是在朝廷裏,我也算有名有姓,你對我下殺手,就不怕影響惡劣?


    賈詡一眼洞穿他心頭其實有膽怯之意,故意道:“但有一點正南先生可以放心,閣下之親眷族人不會受到牽連。”


    實話實說,審配一時分寸大亂。他一路上淡定,一是因為心知朱廣已亡,二是自恃名望判斷鄴城方麵顧及影響不會拿他怎麽樣。可現在朱廣明確表態,叫他如何不驚?


    堂上一片寂靜,都在等著他的答複。審正南側身之時甚至眼角餘光瞄到堂前武士已經蠢蠢欲動,大有一聲令下便要擁上前來將他拖出斬首之勢。


    朱廣沒有再施加壓力,耐心地等待著,偶爾抬起頭來,卻見審配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好一陣後,這位河北名士忽然歎了口氣。


    “罷,不瞞將軍,我實未料到命斷此處。若將軍心意已決,配甘願領死。”


    堂上眾人不免惋惜,對方確有名士之風。拒不歸順,坦然受死不說,臨末亦不出惡語。


    朱廣沉默半晌,終於點頭道:“那,我成全先生。”


    “將軍是一時英雄,當不至於禍及族人?”審配倒還掛念著這個。


    朱廣點頭:“這點肚量,我還是有的。”


    “既如此,那在下就沒有什麽要說的了。”審配端正一揖,不複一語。


    地上的郭圖到現在都還沒有起來,這位看來真是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目光呆滯,神情木然,好似直到現在都還不願意相信朱廣真的活著。


    審郭二人被帶下去以後,朱廣將指關節捏得炒豆一般作響,許久也沒有說話。


    但部屬們卻已經不迫不及待,田豐首先打破了沉默:“將軍,黑山賊這一邊暫時是穩了。接下來……”


    朱廣不得不抽神回來,略一思索:“不出意外,張燕明天一定會派兵,到時也就由不得袁本初不信了。”


    齊周抱著一種期待的口吻:“那,他會退兵麽?”


    朱廣直接搖頭否定:“不會。如果我沒死,他可能會動搖猶豫,但我既然已經‘死’了,他就決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吞並河北的機會。所以,不要寄希望於袁本初主動退兵。”


    這話一出,堂上眾人都笑了。但笑過之後,人人都不免再往上瞧一瞧,莫說是郭圖了,即便是他們,直到這一刻都還有些虛無之感。這世上,真有人能死而複生?莫非,這就是天意?


    次日,平陽城。


    大司馬驃騎將軍袁紹剛剛收到黑山軍動靜異常的情報,鄴城的使者就到了。


    大堂上,高坐的袁本初處於一種焦灼的狀態之中。明明一大塊肥肉,冀州九郡和數萬強兵就在嘴邊上,可死活吃不到!再加上他那攪屎棍子一般的弟弟在南方興風作浪,叫他如何不急?


    以至於使者向他施禮問候時,他極沒有風度地一擺手,不耐煩道:“閑話休提,說!”


    使者自然是來“告狀”的,便痛心疾道地把黑山軍抵近城池一事說得十萬火急,袁紹越聽越怒,一口截斷:“這事我已知曉!還有旁的麽!”


    使者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許攸在一側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麽辦?齊士安,賈文和等人怎麽說?”


    “在下此來,便是討大司馬一個示下,終究該如何處置?”使都小心翼翼回應道。


    袁紹許攸都還沒有發話,那麵如冠玉一般的郭嘉突然道:“你們在城外不是設了一營麽?足可與黑山軍一戰吧?”


    使者看他一眼,卻向袁紹道:“因未得大司馬明示,不敢輕舉妄動。再者,實不敢瞞,如今軍心浮動,士無鬥誌,而黑山賊來勢洶洶,人多勢眾,冀州軍若出戰,隻怕也難有勝算。”


    郭嘉盯著他,一時也沒再說什麽了。


    袁紹粗重地喘息一口,揮手道:“下去候著吧。”


    使者離開後,他遍視堂上文武,以異常緩慢地語調問道:“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多數人都猜到了,卻沒人開口,最後還是許子遠道:“主公,看起來是張燕想要不自量力,螳臂擋車。所謂要鞭朱廣的屍,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鄴城。”


    黑山賊抵近鄴城,再加上審配郭圖二人逾期未歸,音訊全無。他這個推斷,合情合理。


    袁本初怒極反笑:“若說時無英雄倒還罷了,張燕是什麽人,竟如此狗膽包天!憑他號稱兵多將廣,我兵鋒所向,一鼓可破!”


    話音方落,郭嘉已朗聲道:“主公,且慢。”


    “嗯?奉孝有異議?”


    此時郭嘉不複從前的優雅淡定,他心頭隱隱覺得這裏頭有些環節不對頭,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思之再三,他才開口:“張燕雖號稱擁眾百萬,其實,也不過一匪首耳。若說他得知朱廣已死,便起了分羹一杯的心思,幕下願意相信。但若說他為此目的,不惜與王師正麵對決……幕下以為,有些牽強。觀張燕曆來行事風格,他不是那種不知深淺之人,昔日勤王之役,他能接受招撫,說明他懂得利害進退。這裏頭,莫非有詐?”


    許攸難得地沒有反駁,甚至問道:“奉孝是說,鄴城裏的人在搞鬼?”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他又自顧言道“可朱廣已經沒了,鄴城裏那幾個誰也沒有這種威望可以凝聚人心吧?張遼不是還沒有回來麽?”


    這一點,郭嘉也無從辯駁,隻是提醒道:“反正請主公多加小心,這裏頭必有文章。”


    袁紹往深裏一想,也確有可疑之處,遂緊鎖著眉頭道:“那諸公大膽假設一下?”


    到底是年輕人好表現,高幹高元才略一思索接過話頭:“大司馬,有沒有可能,這是鄴城那幫人使的離間之計?”


    袁紹本是極疼愛這個外甥的,但這會兒卻以一種不滿的口吻道:“那你解釋解釋黑山軍為何要抵近鄴城?正南公則兩位又為何逾期不歸,音訊全無?”


    高幹想了半天無言以對,訕訕地閉了嘴。縱使如此,也還招來了舅舅一句“說話過過腦子”的訓斥。


    他尚且碰了一鼻子灰,旁人縱使還有什麽想法又如何敢說?


    袁紹見狀,又問郭嘉。


    卻見郭奉孝看了高幹一眼:“其實,元才的設想有些道理。”


    “怎麽說?”


    “鄴城如今兩麵受敵,他們若真有二心,最有效的自救辦法,就是拉攏黑山軍。這一點,諸公沒有疑議吧?”


    眾人都點頭。


    “但,令人費解的是,主公開出那麽優厚的條件,張燕都沒有任何表示。在下實在想像不到鄴城如果要拉攏張燕,還能許人家什麽好處?”


    高幹受他激勵,又說了一句:“除非他們要奉張燕為主,否則,條件不可能高過我軍。”


    郭嘉點頭稱是:“這一點,我也始終想不明白。”說一這裏,他突然冒出一句讓所有人都感覺匪夷所思的話業。“對了,朱廣確實是死了,對吧?”


    許攸接道:“且不說郭公則親眼所見,我們就假設朱廣沒死,黃忠一箭射中他頭顱,這是大白天幾百雙眼睛都看到了,總不會有任何虛假吧?黃漢升的箭術諸公都見識過,不需要我多說吧?”


    郭嘉聞言,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些荒唐。剛要說話時,卻見高覽雄壯的身影出現在堂下,洪聲道:“主公,卑職有要事稟報。”


    “何事?進來說。”袁紹道。


    高覽快步入內,卻不在堂中停下,而是直接來到袁紹麵前。許攸探出腦袋去,也隻依稀聽到了幾個字。但是,卻見袁驃騎在聞訊之後,麵露詫異之色,隨即接過了高覽遞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錦囊?


    袁紹飛快地拆了開來,從裏頭取出一塊布帛,隻瞄了幾眼便神情劇變!


    許攸當即就在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不會是袁術真的發兵攻往許都吧?


    一聲響,袁本初將那方布帛重重拍在案桌上,咬著牙憤聲道:“這下麻煩了!”


    堂上文武麵麵相覷,雖說大司馬這兩日始終焦慮急躁,但如此失態所為何事?許攸畢竟不當自己是外人,起身上前,作勢欲拿。等袁紹點點頭後,他拾起那方布帛一看,臉上也是瞬間多雲轉陰。這下可就完全勾起了剩下同僚們的好奇心,十個倒有七八個在猜測是不是南麵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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