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賈詡跟他商量,田疇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出於跟朱廣和齊周的‘私’‘交’,他一直沒有發表意見。<strong>txt小說下載</strong>(更新最快最穩定)


    但幾經斟酌,這件事情不能往“小”了說,它不僅僅是朱將軍娶妻這麽簡單。


    剛要說話,上頭朱廣把袖子一甩,無奈道:“罷了,與其推諉權宜,不如開誠布公,事情是怎樣就怎樣。實話告訴人家,能諒解最好,不能諒解……又能怎地?”


    田疇再也沉默不了,轉過頭直麵齊周:“士安兄……”


    卻見齊士安突然將右手舉了起來,迎著一片疑‘惑’而不安的目光,他朗聲道:“別說了,大局為重。”


    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心說齊從事到底是個明白人,識大體,顧大局。


    他如此表態,這事就算過了。隨即議題轉到冀州軍政上來,眾人各抒己見,齊周雖然表現得很平靜,但朱廣知道,他心裏頭一定不痛快。


    散會以後,武職們盡數離開,賈、齊、田三位幕僚原本應該跟朱廣同在幕府辦,但齊周卻向朱廣告假,說家裏有事要回去一趟。


    田疇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不安,請示道:“將軍?”


    朱廣默默地點了點頭,田疇一見,立馬起身攆了上去。


    搖晃的馬車裏,兩個共事多年的小夥伴相顧無言,齊周眉頭緊鎖,一臉的不痛快。田子泰琢磨好一陣才道:“士安兄,賈長史……”


    “都是他搞出來的事!”齊周忿忿不平。


    “唉,事已至此,多說何益?不過,兄長要相信,他也是為著大局著想,並非‘私’心。”


    “所以我才主動退讓!可……”


    看他那糾結的樣,田疇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


    “我是笑兄長,既然心裏不樂意,先前堂上又何必表態?”


    齊周把巴掌拍得啪啪響:“我不表態行麽?事情已經架上了,我作為幕僚難道讓將軍下不來台?”


    田疇拍得比他還響:“這不就結了?都是為著將軍,為著冀州。將軍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麽?他能虧待你?能虧待齊家?”


    這話讓齊周好受了些,悶了片刻,歎道:“話是這麽說,但心裏老覺得憋屈。你說這事也不是我姓齊的非要怎麽樣,當初是將軍和我妹妹他們自己……”


    田疇一口打斷:“這才是緊要所在!”


    “怎麽說?”


    “你想,將軍和令妹有情在前,你如今又主動讓步,以後將軍會不善待她?再說了,以你士安兄的才幹,功勞,和將軍的舊‘交’,哪怕就是不聯姻,難道還沒有你一席之地?”


    齊周臉上那表情又豐富起來,良久,忽笑道:“到底是作慣了說客,明明‘挺’那啥一件事,讓你這麽一說,倒好像我撿著便宜一般。我是不是得回去給賈和長揖到義以表謝意啊?”


    “那倒不必。”田疇亦笑。“你倒時候記得謝我就行。”


    齊周眼珠子幾轉,臉‘色’又暗下來,無奈地歎道:“我這回家可怎麽……”


    “這我可幫不了兄長,你自己看著辦。”


    “那怎麽行?當初你是媒人,脫得了幹係?你跟我一起回去!”


    “啊?停車,停車,讓我下去!”


    本來‘挺’糾結的一件事,因為齊周的主動退讓而煙消雲散。當然,回到家裏,齊士安少不了被老婆妹妹數落。


    而朱廣自穿越以來,所作所為,沒覺得對不起誰。唯獨這件事情他覺得虧欠了齊氏兄妹,九月初,他親自向許都天子上奏,追敘齊周在北軍班師以前維護行朝之功,表薦他為“騎都尉”。


    本來,以齊士安跟他的‘交’情、資曆、功勞,在冀州‘弄’個太守也行。可問題是這貨連個縣丞都當得罵娘,最煩天天埋頭處理公務,幹脆作個騎都尉,把地位抬上去得了。


    這頭的事一解決,就等著朱達來冀州,把必要的程序流程走一遍,朱家就算跟甄家聯姻了。


    朱達原本一直在雲中老家,長子朱昌借著朱三的關係,在上穀胡市‘混’得風生水起,便把老爹也接了過來。


    朱廣在跟袁家談好價碼,送走天子以後,就派人往上穀送信,讓父兄南下。可這都九月了還不見消息,便又使人去催。


    幽州,廣陽郡治,薊縣。


    在擊破青州黃巾,榮升鎮北將軍,封薊侯,領幽州牧後,公孫瓚總算是揚眉吐氣了。從甘陵撤回以後,他就直接進駐了薊縣。


    上任之後,他基本隻幹兩件事情。


    一件是擴充軍備,當初他作騎都尉防備烏丸時,手裏兵不滿萬。在右北平鼓搗兩年,明招‘私’蓄,拉了起一支兩萬多人的隊伍。南皮一戰,大破黃巾,俘虜七萬餘口。誠如朱廣所料,他就真挑出了一萬餘‘精’壯編入軍中。再算上原來的幽州邊防軍,此時他能實際控製的步騎超過四萬。


    除開黃巾俘虜這一部,其餘的都是久戰‘精’銳之師。甚至於,他還想在幽州本地征募新軍,可卻因為錢糧不濟而作罷。


    而另一件事,就是“順從”劉虞所為,繼續其在幽州推行的大政方針。


    沒錯,是順從。公孫瓚雖然跟劉虞不和,也極度仇視胡人,按說應該一反劉虞的政策。可他又不是傻子,劉虞的政策能來錢能出糧啊!這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所以,上任伊始,除了必要的人事變動以外,其他一如從前。


    原幽州牧衙署內,公孫瓚坐在從前劉虞的位置上,神情‘陰’鷙,眼神銳利,右手不停地捋著胡須,顯得有些焦躁。


    堂下,一名軍官正向他報告一件事情。


    遼西烏丸大人丘力居已經開始集結人馬,用意不明。


    “丘力居想幹什麽?當年打他打得不夠狠?又想來事?”


    見他發怒,長史關靖輕鬆地道:“將軍挾大破黃巾之威執掌幽州,丘力居此舉,不過是擔心將軍會發難,集兵自保而已。隻要將軍不動,他決不敢來進犯。”


    “量他也不敢!”一聲冷哼後,他望向剛從上穀回來的關靖。“寧城的事怎麽樣了?”


    一提這個,關靖有些鬱悶:“幕下親至寧城,向胡漢商家表明了將軍的態度。可是……”


    “怎樣?”


    “因為將軍威名遠播,鮮卑人和烏丸人都有些擔心。幕下聽到一些傳言,說是好些商人準備從寧城撤走。上穀烏丸大人難樓已經把他部下的商人全召回去了。鮮卑人可能……”


    公孫瓚大怒,一拳砸在麵前短案上:“我既然說了互市照開,還走什麽走!這些胡夷,就是跟我對著幹!”語至此處,突然把火都撒向了關靖。“你到底是去幹什麽的?我讓你安撫,這就是結果?你不知道我現在最需要錢糧?沒錢沒糧我拿什麽養軍隊?沒有軍隊我拿什麽去打朱廣?”


    他聲‘色’俱厲,滿堂武都噤若寒蟬!


    關靖到底追隨他多年,起身告了個罪,小心翼翼道:“將軍息怒。朱廣雖然督冀州事,可四麵都是強敵,不過塚中枯骨而已。據探,他上任以後一直忙著討好冀州士族豪強,根本無心他顧,實不足慮。至於上穀之事,非是幕下不盡心力,隻不過胡人畏將軍如虎,不相信將軍會繼續推行劉虞的策略。”


    公孫瓚仍舊光火:“那怎麽辦?難道讓我一個一個去說,我會繼承大將軍未競之事業?將他的政策推行到底?”


    “正該如此。”


    “你說什麽?我去?讓我去跟那些胡夷示好?”


    此時,公孫瓚麾下勇將嚴綱扯著一把絡腮胡冷笑道:“長史,我們追隨將軍打了這麽多年胡人,才打出如今的威名來,你倒讓將軍去跟他們示好?”


    “此一時,彼一時!”關靖正‘色’道。“當年是什麽形勢?如今是什麽形勢?當年將軍不過是奉朝廷討不臣,如今將軍是幽州之主!能一樣麽?”


    又一人名喚田楷,也是公孫老部下,‘插’話道:“幽州地貧人稀,劉虞昔日殫‘精’竭慮,才勉強作到自給。如今將軍要興大軍圖霸業,依看我呐,幽州也就這樣了,還是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往南看。”


    這話正中公孫下懷,他剛要開口,關靖已經搶道:“哪怕要南向以爭,將軍總得保持後方穩定?朱廣跟鮮卑烏丸可都有‘交’情,幕下在寧城,鮮卑人還問劉使君死了,是不是他兒子繼承的?那個朱從事今何在?”


    他不說這個還好,公孫瓚一聽就炸了:“看到了?我再怎麽示好,他們也是向著劉虞朱廣!罷罷罷,我也省了這心!不如引軍向南,冀州富足,打下他幾個郡來不比這強!土地,人口,錢糧,全有了!”


    嚴綱、田楷、單經等將領都附和,關靖卻一句話給他按那兒:“那將軍師出何名?”


    沒錯,你要南下攻冀州打朱廣,用什麽名義?如今袁氏擁天子移許都,號令天下,你要是貿然舉事,那就是挑起內戰。


    公孫瓚果然就給問住了,憋了半天,忽然不屑地笑道:“要打他便打他,要什麽師出有名?”


    部將們大笑,袁紹擁天子移許都,號令天下又怎地?這是幽州,山高皇帝遠!將軍就是挑起內戰,袁氏能怎麽樣?


    公孫瓚索‘性’站起身來,上前對關靖笑道:“長史是為我著想,這我心裏有數。隻不過,袁氏保我作幽州牧,本就是為了掣肘朱廣,真打起來他們才高興呢。”


    可關靖卻笑不出來:“那就算讓將軍擊敗朱廣,盡得冀州,又能怎樣?袁氏難道會任由將軍威震北方?”


    “哈哈!先生怎麽糊塗了?我已經有幽冀在手,還怕他袁紹?”公孫瓚仰天大笑,那洪亮的聲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關靖望著豪氣萬丈的主公,又看了看那滿堂都想著喊打喊殺的同僚,心中暗歎。


    等好大一陣,公孫瓚和部將們說笑夠了,他才沉重道:“袁氏打的主意,就是讓主公和朱廣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等主公把朱廣打垮了,袁氏豈能相容?朱廣在,將軍之於袁氏才有用。所以,請主公務必三思,不要貿然與朱廣開戰。”


    “主公應該作的,是一麵經營幽州,保持後方穩定,一麵不時‘騷’擾冀州邊境,使得朱廣無法安心休養生息。朱廣現在肯定是無力反擊,而許都對此想必也會置之不理。假以時日,朱廣日漸疲敝,而將軍越發壯大。等袁氏騰出手來進攻冀州時,將軍才引虎狼之師南下。這才是長久之劃啊。”


    公孫瓚倒‘抽’一口氣,望著對方目光閃爍,顯然是動了心。


    嚴綱田楷等將也竊竊‘私’語,這些人雖然長於征戰,短於謀略,但好賴話總聽得出來?真照關長史說的這麽幹,那朱廣是死路一條,咱們是穩賺不賠啊!


    良久,公孫瓚指著關靖,連聲道:“吾之子房!吾之子良!”說罷,大步回到主位坐定。捋著一把漂亮的胡須,考慮許久,忽喚道:“鄒丹!”


    “末將在!”一威武戰將聞聲而起。


    “我給你五千步騎,上任涿郡太守!眼下收獲已畢,正是秋高馬‘肥’之際,你到任以後別的什麽都不用幹,給我抄略中山、河間、渤海這冀州北三郡!不必占他的土地城池,也不必大肆殺戮。記住,搶錢、搶糧、搶人!”


    “諾!”


    同袍們都投之以羨慕的目光,這可是個美差啊。隻要鄒府君一到,朱將軍的噩夢就來了!


    關靖見主公聽進了他的建議,本來還‘挺’高興。可公孫將軍隻宣布了這一項任命之後便沒了下,他等了半晌,忍不住問道:“主公,那寧城之事?”


    “寧城之事不必說了!”公孫瓚大聲道。“我跟胡人‘交’兵二十餘年,說仇深似海也不為過!如今為韜晦計,我不主動進兵就是了,量他鮮卑烏丸也不敢捋我虎須!反正胡市我照開,願意就來,不來我也不求!”


    關靖見他態度堅決,而且也深知主公仇視胡人,遂也不打算再勸。反正胡市隻要不關閉,自然會有人來。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誰會跟錢過不去?


    當下計議已定,公孫瓚正要叫散了,關靖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主公,幕下在寧城時,聽說朱廣的父兄好像也在?”


    “嗯?有這事?”


    “應該不會錯,朱廣本就是出生雲中豪商之家。之前他在幽州任職,其父兄來寧城作買賣也在情理之中。”


    公孫瓚聽罷一琢磨,又問道:“這些在寧城作買賣的商人,有多少是冀州的?”


    “想必不少。寧城胡市一開,除了幽州本地商人以外,冀州應該是占大頭。將軍,怎麽?”


    九月末,鄴城。


    冀州三萬餘步騎已經完成整編,除留守鄴城的部隊由左將軍司馬趙雲節製外,其他的分統於諸校尉。朱廣又根據刺史田豐發回的建議,破格任命“奮威校尉”張遼為“河間相”,張郃輔之,統步騎五千坐鎮。


    河間因為是與郡平級的“王國”,所以它的行政長官稱“國相”,而不是“太守”,職權則相當。好比當年大將軍劉虞任“甘陵相”一般。張遠是朱廣麾下嫡係中資曆最老,功勞最大的,他首先單飛,誰也沒有異議。


    至於張郃,留他在幕府作掾隻是個過渡,這種將才是必須要放到外頭去曆練的。更何況他是河間本地人,必能當好張遼的助手。


    而同樣在曆史上位列“五子良將”的徐晃,朱廣則把他調到了自己的身邊任左將軍掾。也打算過渡一下,然後派出去任職曆練,跟著楊奉豈不辱沒了這“將種”?


    考慮到南邊暫時沒有大問題,而東麵的袁術還有黃巾需要剿滅,除北方公孫以外,對冀州威脅最大的就是黑山張飛燕。朱廣和幕僚們考慮再三,決定在常山設都尉,以楊奉充任。


    可楊奉從前畢竟是白‘波’賊出身,而且白‘波’就出自黑山,用他作都尉雖然有好處,但萬一他跟黑山賊舊情複燃,那樂子就大了。


    賈詡的意思,是用趙雲為“假都尉”,一來他是常山人,熟悉情況,二來也可以監視。但朱廣怎麽可能把趙子龍派去常山給人當副手?要是跟幽州開戰,還指著他衝鋒陷陣呢。權衡再三,改派鮮於銀。他的兄長鮮於輔死於黑山賊之手,作這個“假都尉”很合適。


    安排完這些以後,朱廣又從冀州本地士人中征召了數十人,充實自己的左將軍幕府。看來,之前施行一係列“本土化”戰略還是有一定效果的,朱將軍發出的征召,從者十之六七。即便那些不從的,甭管話說得難聽好聽,朱廣也表現出了一方諸侯應該有的風度,都遣人送禮問候。因為,至少這些人沒跟袁紹南下?


    這一日,朱廣正在鄴城東麵的平陽城地界拜會一位隱士。老頭‘挺’有意思,自號“釣雲叟”,之前不管是冀州刺史王芬,還是魏郡太守張方都曾經征召,但為其所拒,因此小有名氣。


    朱廣去的時候,果然架勢很大,拒而不見。愣把堂堂左將軍晾了小半個時辰才請進茅屋。


    老頭氣場也強,跟那兒胡吹海侃,指點江山。你想朱廣什麽人?最能討老年長輩喜歡,說到高興時,“釣雲叟”喚來老伴,偷偷囑咐叫把下蛋那老母‘雞’殺了。


    可朱廣跟他聊了一陣之後,心知此人是沽名釣譽之輩,便借故告辭了。老頭一見,急忙衝到後頭,那叫一個‘欲’哭無淚。我‘雞’都殺了,你就給我說這個?不征召我當個從事什麽的?


    “盛名之下其實難符,所謂名士,也不過如此。”馬背上,朱廣向同行的田子泰笑道。


    “聽到他建議將軍要崇尚黃老,垂手無為時,我差點沒忍住。哎,幕下剛才好像看到人家‘雞’都殺了?”


    “看他也過得不容易,回去之後使人送些錢糧來。”


    兩人正說笑著,前方蹄響,數騎揚塵而來。到近前一看,領頭的是幕府中的一位令史。朱廣問他來由,隻說是奉了長史之命,請朱將軍立即回城。


    若沒有緊要之事,賈詡不會這麽樣。朱廣當即合作一隊,快馬加鞭趕回鄴城。


    進城之後,直奔左將軍府,遠遠便望見府衙正‘門’前停著幾輛車,士兵和平民‘混’雜著。


    朱廣上台階的時候,聽得好幾個人喚他“少主”,尋聲望去,也沒什麽印象。


    一進‘門’,他知道‘操’蛋了,麵上一緊,加快了腳步。田疇也暗呼不妙,趕緊跟上前去。


    堂上,除賈詡齊周之外,還有幾個男人。其中三個,正是朱達、朱昌、朱盛,正跟那兒‘激’動地說著什麽。


    聽得腳步聲響,朱昌頭一個轉過身來,一見朱廣,急步迎上:“三弟!”


    朱廣看他一眼,沒作聲,幾步到朱達身前,略一遲疑之後,作勢‘欲’跪。甭管你當年跟他關係怎麽惡劣,他是你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該跪就得跪,該拜就得拜。


    幸好,朱達一把就將幼子給撈住,連聲道:“起來起來。”


    朱廣也不勉強,又朝兩位庶兄行了禮,把老爹請到主位坐下,這才問道:“父親,兄長,兩月前就使人往寧城去請,怎麽如今才到?發生了什麽事?”


    他一問,朱家父子三個倒不知從何說起了。已經胖得完全走樣的朱盛嘟囔了好一陣,也沒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而朱達則是低著頭,眯著眼,氣得夠嗆。


    最後還是朱昌歎了口氣,道出了原委:“三弟,父親接到你的信後,本是準備立即啟程的。可你也知道,這秋後正是旺季,再說了跟胡人之前有了約定,所以父親和愚兄都想把生意上的一些事情處理完再走。”


    朱盛這時‘插’一句:“我早就說走走走,你非不聽!現在倒好!”


    朱達突然發作,怒喝道:“你大哥和子昂說話,你‘插’什麽嘴!”朱盛一怔,低下頭去,看樣子極是‘肉’疼。


    “唉,哪知這一耽誤,竟遇上了禍事。”朱昌搖頭不止。“半個月前,生意上的事處理完了。我們便收拾整齊,舉家南下。哪知還沒出寧城,就讓官軍堵了回去。不由分說啊,又砸又搶,把我們一百多車……搶了幹淨!”


    “還有一千三百多匹良馬,本來是打算給你趕來的,全被搶了!”朱盛脾氣暴躁,說起這話時眼睛都凸出來了。


    齊周若有所思,問道:“有什麽說法沒有?”


    朱昌看他一眼,歎道:“我們父子三人當時就被扣了,眷屬也軟禁在家中。牢裏我們透過關係想請護烏丸校尉幫忙,哪裏知道,他已經被解職了!後來,來了一個叫公孫越的,就在牢裏提審我們。”


    “那叫提審?”朱盛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朱昌直搖頭:“也不是提審,就是安罪名。說我們煽動胡商退市,想搞‘亂’幽州。還說什麽論罪當誅,但看在鎮北將軍當年曾經跟左將軍並肩作戰的麵上,隻把家產罰沒,讓我們即刻離開幽州地界。”


    “連他娘的一匹馬一輛車都不給!除了這身衣裳,什麽都沒了!若不是生意上的朋友幫忙,我們不出幽州就得餓死!”


    朱達氣得想過去‘抽’他倆嘴巴,你三弟如今是堂堂左將軍,你說話注意點影響行不行?


    朱昌也盯他一眼,繼續道:“後來我們到了河間,軍士盤問,得知我們是朱家人,便報給了河間相張遼,派人一路護送來鄴。”語至此處,他看著幼弟,沉痛道“三弟,什麽都沒有了。”


    朱廣也不知是氣極了還是怎麽地,一聲不吭。


    賈詡見狀,便問道:“大公子,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人同樣遭遇麽?”


    “怎麽會沒有?凡是籍在冀州的,就沒有一個能全身而退!我們在南下的路上就遇到好些!隻不過沒有我們家慘而已。”


    “具體是怎樣?”


    一直耷拉著腦袋的朱達此時抬起頭來:“我們平時與胡人貿易,所輸貨物的名目、數量、價格都登記在冊,按此課稅。他們就按稅率往回推,反正,你隻要說離開幽州,不出血是不可能的,情況好的也是十損五六。大家也隻能當是‘花’錢買平安,趕緊離開那是非之地。”


    又說一陣,把事情‘弄’明白以後,朱廣發話了:“父親,錢財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人平安就好。既來了鄴城,就請放寬心,先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


    朱達聽他說得輕巧,嘴一動就想說他幾句。但一想到兒子如今的身份,隻能閉了口。可是,一輩子的心血積蓄全泡了湯,這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嘴剛一張,話還沒出口就突然眼前一黑!


    幸好朱廣反應快,一把給他扶住,才沒有仰麵栽倒。這把堂上人嚇得夠嗆,朱昌衝上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


    你想朱達多強勢的人?當年在雲中也屬於那跺一跺腳,腳底板都麻的人。現在“**回到解放前”,如何能接受?一聲歎息時,竟掉下淚來。


    旁邊賈詡齊周他們看了,心說老爺子真不會想,你有個當左將軍坐鎮冀州的兒子,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朱廣不曉得裝樣子還是看到朱達那憔悴蒼老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小聲在他耳邊說道:“父親放心,這事不算完,將來我讓他連本帶利給我吐回來。”


    當朱三送走父兄,命人安頓,再回到堂上以後,臉‘色’黑得嚇人。


    這也難怪,說句不恰當的,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是父兄家人?


    公孫瓚是真沒把他當回事!


    不過這句話如果讓白馬公孫聽到了,估計不會認同,我夠給你麵子了,隻拿了錢財,還把人給你放回來。要不然,殺你滿‘門’!


    賈詡察顏觀‘色’,謹慎地問道:“將軍打算怎麽辦?”


    朱廣脫口就道:“現在開戰……”


    一眾幕僚又嚇一跳,現在開戰?


    “還為時尚早。”


    這後半句出來,幕僚才鬆了口氣。


    齊周有意無意地看了賈詡一眼,對朱廣道:“將軍所言極是。現在在冀州還立足未穩,貿然開戰,變數太多,實在不智。以幕下對這位師兄的了解,他決不會隻有這一手。且讓他鬧,看他還能鬧出什麽事來,等他鬧夠了,將軍再出手不遲。”


    “那鬧到什麽時候才算夠?”朱廣問道。


    齊周輕笑一聲,坦誠道:“幕下實未料到我這師兄目光如此短淺。他威‘逼’冀州商人,得到的不過是錢財,失去的卻是人心。商人最看重穩定和信譽,他這麽一搞,誰還敢去幽州行商?寧城胡市怕是維持不了多久,到時,不止是漢人怨他,胡人也會恨他,他一時意氣,換來的是後患無窮!一旦他日衝突,這些怨恨他的人,自然就投向將軍了!”


    賈詡本想補充幾句,但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一旦互市停止,那麽漁陽的鹽鐵還有何用?而冀州現在不可能再補貼幽州的官用,到時,他怎麽維持局麵?出路隻有兩個,一是盡反大將軍生前所為,搜刮幽州百姓。二是向南往冀州地界劫掠。這兩條,無論哪一條,都對將軍有利。”


    朱廣點了點頭。如果公孫瓚不恤百姓,那就將失掉幽州民心。如果劫擾冀州,那就嗬嗬了。


    田疇等齊周說完,從旁提醒道:“將軍,對於這些從幽州逃回來,驚魂未定的商人,應該善加撫慰。官府不一定能幫上什麽實際的忙,但至少要申明將軍對此事的態度。”


    朱廣用力地“嗯”了一聲,頻頻點頭道:“子泰所言有理,我隨後就命令各太守國相。對了,記得知會田使君,他正巡查各郡國。”


    田豐此行,除例行公務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就是替朱廣收買人心。


    當下議定,左將軍對此事的態度,是不作強硬回應。但如果屁也不放一個,也不叫事,而且容易讓人懷疑你是不是打著其他算盤。所以,免不得又要辛苦田子泰一趟,作為冀州使者前往幽州‘交’涉。


    賈詡在最後時刻才問道:“將軍,此事是不是向許都報一報?”


    “你是說打個鋪墊?”


    “不錯,此事報到許都,袁氏肯定不加理會,頂多安慰將軍幾句。但我們要的是更多人知道,有這麽一件事情。”


    朱廣從其言,雖然幽冀之爭,最後一定靠的是武力,靠的是實力。但爭取輿論支持也不是沒用,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的人,永遠都能大聲說話。這也就是中國古賢們所謂的“師出有名”。


    當日,朱廣就一道奏表送往了許都。


    他這道表到達許都,攤在袁紹麵前時,已經是十月上旬了。其時,袁氏正在許都大興土木,為太後天子修建行宮。


    袁紹得悉事態以後,便報給了太傅袁隗,袁太傅根本沒太當回事,便壓下了。但很快,事情就被另一位“參錄尚書事”的重臣黃琬獲知,捅到了何太後麵前。


    天子駐蹕之所。


    袁隗袁紹兩叔侄解佩劍,脫鞋履,趨步上堂。因為這裏隻是從前許縣衙署,天子的宮殿還在緊張施工中呢。


    太尉黃琬先一步到了,叔侄二人大禮參拜後,各自落座。


    上頭,天子劉辯玄衣朱裳,頭頂十二冕旒,側坐著。而何太後正麵三位重臣。因為皇帝不到親政年紀,得由太後“臨朝稱製”。當然,她不需要“垂簾”,垂簾聽政那是唐代才開始的事情。這時候的君臣禮儀,男‘女’大防,也還沒有到看都不能看的地步。


    看得出來,何太後從長安獲救以後,過得‘挺’滋潤,她本來年紀也還不大,頗有些**風韻。


    “太傅,聽說左將軍舉劾幽州牧公孫瓚?”


    袁隗一低頭:“回太後,確有其事。老臣近來抱恙,還沒來得及稟告太後陛下。”


    何太後聞言,也沒多說什麽。畢竟袁氏於國家社稷,漢室江山都有大功,如今叔侄兩人同錄尚書事,可謂權傾朝野。她孤兒寡母的,實不必為一些細節問題而多事。


    “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大司馬最清楚。”袁隗目視袁紹,讓他說話。這也是他南歸以來一直在做的事,突出袁紹,扶他上位。


    “回稟太後,左將軍朱廣日前奏幽州牧公孫瓚,無理侵奪上穀寧城胡市的冀州籍商人財產一事。”


    黃琬適時補上一句:“這其中,就包括朱廣的父兄家人。”


    “哦?朱將軍出自商人之家?”這倒讓何太後有些意外。當初在長安見朱廣一表人才,又能說會道,還以為是哪個士家大族的子弟呢。仔細一想,是了,人家在長安時就說過了。


    “不錯,出自雲中豪商。”袁紹道。


    他滿以為這句話能在朱廣少年英雄的形象上‘蒙’一層‘陰’影,可他似乎忘了,人何太後娘家是殺豬賣‘肉’的,還不如商人呢。


    想起昔日在長安舊部,朱廣侃侃而談,講述往事時的情景,何太後嘴角一揚,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朱將軍是於大漢有功之臣,公孫瓚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回太後,公孫瓚乃遼西人,初為郡吏,後遷涿縣令,因為有戰功,累遷至騎都尉。之前在冀州,他奉詔南下勤王,於渤海南皮大破青州黃巾,遷鎮北將軍,封薊侯,領幽州牧。”


    何太後一聽也是位功臣,琢磨片刻,不滿道:“既掌州牧之重,怎還如此狂悖?無故侵奪商人財產,居然還搶到朱將軍家裏?這成何體統?你們說,這事怎麽辦?”


    袁隗一個勁地咳嗽,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就是不表態。


    袁紹拿眼角餘光偷瞄黃琬,心知自己若不說,他必然不會沉默。思之再三,便道:“朱將軍功大,此番其父兄遭了劫難,朝廷應該派使者前去撫慰。”


    “理當如此,還有呢?”


    還有?沒有了!公孫瓚在幽州的作用,就是掣肘朱廣,這回把人家產抄沒了,是有失風範,但安慰下朱廣就行了,還要怎麽地啊?


    黃琬見袁紹不語,建議道:“茲事體大,朱將軍雖然年輕,但一有大功,二是重臣,此事朝廷如果不能慎重處理,豈不寒了功臣心?以臣之見,當派遣天使前往河北查清此事。若果真有……”


    袁紹一口截斷:“太尉,就算真有此事又怎樣?難道把公孫瓚免了?大將軍死後,除了他,誰還能鎮得住幽州局麵?那裏可是麵對著鮮卑烏丸,虎狼之地!”


    黃琬一時無語。


    此時,袁隗似乎喘過氣來,嘶聲道:“太後,依老臣之見,查,還是要查的。若真有其事,勒令退還財物,申斥一頓即可,實不必深究。幽州畢竟是邊疆重鎮……”說到這裏,直視黃琬“太尉以為如何?”


    察覺到那雙渾濁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黃琬移開目光,片刻後,點頭道:“太傅所言有理。”


    何太後聽罷,也表示同意。雖然她覺得這個處理意見過於輕巧了,但也沒辦法,畢竟是‘婦’道人家,而且“臨朝稱製”的時間也不長,以前還有作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的兩位兄長可以依靠,現在?


    從天子駐蹕所出來,黃琬仍舊客客氣氣地向他叔侄二人告辭,袁隗也彎腰作揖,袁紹見狀也隻能俯首折腰。


    看著對方車馬遠去,袁本初臉上好似‘蒙’了一層寒霜。早知道那時就讓他繼續領豫州牧,錄什麽尚書事!簡直是自尋煩惱!若沒有他,隻我叔侄二人,難道還不能應付太後天子孤兒寡母?


    袁隗忽道:“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不要心急。”


    “叔父,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他又沒什麽過錯。”


    “過錯嘛,不找當然沒有。且三公為高節清貴之職,隻要找出一點點能跟他扯上關係的事情,也能讓他走人。”


    袁隗一時拿不定主意。用黃琬錄尚書事,本也是一時權宜,可這位太尉似乎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再三考慮後,還是否決道:“罷了,不要枝外生枝。天子移駕許都不久,滿朝大臣,乃至天下人都看著,小不忍則‘亂’大謀。”語畢,登車而去,留下一路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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