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賊人中,有經曆過廣宗曲陽之役者,都傳說那使刀的人,就是去年在河北驍勇無比的小將,手中丈三長刀就是明證!以後大家繞著範陽走吧!切莫去招惹!


    這話傳到一人耳朵裏,卻生出事端來,這是後話了。


    轉眼至年底,各縣的縣令皆至涿郡治所涿縣,向太守匯報一年之的農桑、稅賦、刑獄、治安等事。範陽縣令極力言說朱廣破賊之功,那涿郡太守知道朱廣有些關係人脈,也樂得在使君麵前作情麵,便署範陽第一。


    報到幽州刺史麵前,使君見了朱廣名字,便想起當日與他幾句閑聊來。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因戰功授了縣尉,且一上任就作得如此大事,果真是個人才?將來有機會,定要再見見他。


    當時,漢帝劉宏見黃巾之‘亂’息,以為天下從此太平。正好二月時,洛陽發生大火,南宮被燒毀,損失巨大。劉宏的“父”張讓,“母”趙忠,便勸他。言陛下不必憂慮,沒錢修宮室好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田畝何止千萬?一畝加一點稅,所得之巨,修再大的宮室也沒有關係。


    劉宏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下詔,一畝加稅十錢,幫朕修宮室。光有錢不行,得有材料,又命令各郡輸送木石前往京師。上頭這麽搞,底下的刺史太守有樣學樣,從中漁利。


    下半年又下令,凡是刺史和太守,要升遷的,必須‘交’納助軍修宮錢,並且明碼標價。比如,你授了個大郡的太守,二三千萬錢跑不了,‘交’清了錢才能去上任。


    後來還是感覺這樣來錢太慢,索‘性’最後一絲遮羞布也不要了,在西園公開賣官。但當時天下方平,很多有軍功的人都出任郡縣官吏,沒有多少位置可賣。劉宏又聽了宦官建議,命令凡是在黃巾之‘亂’中,靠軍功獲得官職的,都要“選‘精’汰穢”,有標準麽?沒有,說你‘精’你就‘精’,不‘精’也‘精’。


    朱廣若不是功勞太硬,又有幽州上層關照,十有**要和曆史上劉備一樣,給遣散還鄉。


    天下有識之士都從這些事情中看到了漢室衰敗的前兆。<strong>小說txt下載</strong>有心者,冷眼旁觀局勢,暗中積蓄力量;無意者,心灰意冷,遠遁他鄉,隱居泉林,再不問世事。


    一力保薦朱廣的曹‘操’,這會兒還有些“治世能臣”的風格,在濟南相任上大刀闊斧的整頓,難免得罪了權貴,朝廷封他“議郎”,要召他回去。曹孟德心知肚明,深感失望,索‘性’稱病不去,回歸家鄉,讀書打獵去了。


    他有一個好友,叫袁紹,此時在大將軍何進麾下作事。


    劉備倒黴些,沒有上層罩他,碰上督郵來視察,據說要遣散。大耳哥這會兒還頗有些江湖習氣,把督郵痛揍一頓,帶著關二張三棄官逃亡了。


    孫堅也和朱廣一樣,破黃巾有功,被任命為別部司馬。


    總而言之一句話,天下的英雄,都按著原來的曆史軌跡,自覺不自覺地為“將來”作著準備。


    翻過年去,馬上就是公元一八六年,距離那場漢廷巨變已經不遠了。時局將來如何變化,朱廣知道。可長遠的計劃和部署,他不知道。


    他現在除了做好自己縣尉的本職工作之外,就是盡可能多地結‘交’朋友,擴大人脈。對於未來應該怎麽走,並沒有一個詳細而明確的規劃。


    通過自己的曆史知識,他總結出來,要想在漢末‘亂’世立足乃至發展,有幾樣東西缺一不可。人馬、地盤、智囊團。


    人馬,他有一些。一旦天下大‘亂’,他隨時可以在雲中、五原、雁‘門’等地拉起千把人甚至更多的隊伍;地盤,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智囊,一個也沒有。


    張遼高順,都是將才,讓他們帶領隊伍,衝鋒陷陣沒有問題。但你若讓他們擬個詳細計劃,咱們將來如何與天下英雄一較長短,他們能麽?


    劉備得諸葛亮時,自稱“如魚得水”,現在兩眼一抹黑的朱廣頗能體會他當時撥雲霧而見青天的感覺。可自己的謀士呢?在哪裏?


    公元一八六的‘春’天來得特別晚,都到了二月,仍舊冷得人直縮脖子。


    朱廣搬家了,一年官當下來,小有積蓄。不想讓賈氏跟著自己吃苦,因此換了一所房子,倒不說深宅大院,到底寬敞了許多。


    這一天,朱縣尉沒去縣署辦公,難得偷閑。卻沒有象原來那般外出訪友,而是踏踏實實呆在家裏,陪母親說了一陣話,從呱呱落地聊到出任縣尉。本以為算到頭了吧,結果賈氏還沒打住的意思,又往後頭延伸,說兒子虛歲都十七了,又是一縣的長吏,是不是該考慮個人問題?


    當媽的,一說起這個話題那就停不住了,朱廣耐著‘性’子聽她嘮叨半晌。估計也看出來兒子誌不在此,賈氏總算是打住了。朱三公子這才得了空,往馬廄去。


    雲中少年們有三件事絕不假手旁人,磨刀、喂馬、調弦,隻因這關乎生死。


    馬廄裏隻有兩匹馬,兩匹都是鮮卑王魁頭所贈。那匹青馬朱廣這兩年騎得很順,‘性’子溫和,腳力也足,跟隨他從邊塞殺到河北,朱廣很是愛惜。給它添完了料,又說一陣話,旁邊欄裏的小黑馬不幹了,又是打響鼻,又是劃蹄子,倒似吃醋一般。


    “這家夥,除了吃你還會幹啥?”朱廣笑說一句,便把那草料豆子都一股腦倒進槽裏。小黑馬得意地甩了甩鬃‘毛’,歡快地吃起來。


    朱廣‘摸’著它的馬臉,忽然想到,當時魁頭把它送給自己時,也就幾個月大吧。這麽算起來,它現在也該一歲半了,怎麽跟旁邊青馬差這麽多?腳力好像不怎麽樣,有時候帶著它和青馬出城跑兩趟,總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時不時還耍‘性’子,你跑你的,我吃會兒草。


    “少主,齊縣丞使人來請。”高順踏進馬廄報道。


    “說什麽事了麽?”


    “說是請少主赴宴。”


    朱廣一拍額頭,早好些天齊周就定下了這約,隻是這幾天太忙,一時倒給忘了。自己上任以來,多承他關照幫襯,本該請人家的。


    齊周是廣陽人,在廣陽本地也是廣有田產,算得大戶,據說齊周的父親年輕時舉過孝廉的。本來希望都在他身上,奈何這廝打小就不是個好東西,書倒讀過幾年,學問沒什麽長進,專好滋事。後來父母相繼亡故,他又得盧植教誨,這才收了心。


    到了齊周住所,人家沒把他當外人,引去拜了嫂夫人,兩人便堂上坐了。不一陣,酒菜便擺滿了麵前短幾。朱廣左右張望,齊周見狀笑罵道:“我說你好歹也是一縣長吏,到我家來作客,怎麽賊頭賊腦?惦記什麽呢?”


    “士安兄,我記得你說你有一弟一妹,怎不見令弟?”


    “哦,他在廣陽打理家中事務,我隻帶著妹妹到範陽作官。來吧,平日忙的都是公事,也沒機會親近。”


    “慢。”朱廣止住他,端起盞站將起來。


    “這樣就虛了啊。”齊周笑道。


    “虛歸虛,小弟自到任,多承兄長百般關照,原該我請你。都是我不懂事,罷,都在這酒裏。”說罷,一飲而盡。


    齊周就喜歡他這幹脆,把酒吃下去,便招呼他坐下吃菜,不必搞得這麽客氣。


    初時,兩人都說些不相幹的事情,聊著聊著,話題自然就轉到這時局上來。齊周頗有點憤世嫉俗的味道,幾盞酒一下肚,嘴上就把不住‘門’了。罵這個罵那個,從十常‘侍’罵到太守,要是黨禁還沒有解除,就他這番言論讓人聽了去,保準逮起來。


    一通罵完,見朱廣不言語,他來了氣:“你怎地不作聲?怕?疆場上殺人如麻,我原以來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


    “怎麽衝我來了?”朱廣好不委屈。“得得得,十常‘侍’都不是好東西!張讓尤其不是東西!行了吧?”


    “哼!”齊周大袖一甩,又喝下半盞去。


    “士安兄,咱們在這裏罵街,也就是過過嘴癮,能有什麽用?”


    齊周俊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頹然道:“你說的我何嚐不曉得?隻是恨呐,人輕言微,沒什麽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時局一天天壞下去。賢弟,不怕說與你曉得,依愚兄之見,黃巾隻是個開頭,後頭必定還有禍事。”


    這話說給朱廣聽,算是進了有心人的耳朵。


    放下手中的酒盞,朱廣問道:“兄長,此話何解?”


    “我問你,黃巾之‘亂’因何而起?”


    朱廣也不跟他玩虛的:“自然是民怨積累,終致爆發。”


    “沒錯,民怨。但這民怨又因何而起?還不是上頭不恤民情所致?如今黃巾‘亂’方平,就又重拾故態,好似沒事一般。等著看吧,天下從此多事了。”齊周冷笑連連。


    朱廣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默默地吃酒。自打穿越過來,他可算是憋得夠嗆。張遼高順等人雖然都有才幹,但一來閱曆不多,二來年紀又小,有些話實在說不到一塊去。好容易,出了個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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