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所羅門跳棋(十三)


    7時15分,聖克裏斯托瓦爾島以東30海裏,高度3000公尺,一架中華帝國海軍jg-2a“金雕”改一型艦上攻擊機正沿著既定搜索航路巡行,尾翼上塗畫的標記很有意思:一隻長著天使翅膀、從頭到尾圓滾滾的肥貓正死死咬住一條樣貌猙獰、觸手亂竄的章魚。


    “涼姑娘,有什麽發現嗎?”


    隔著占了一個人座位的大功率無線電台,駕駛座上的祁冰中尉通過卡在飛行皮帽帽耳上的機內有線耳麥,調戲性地呼叫她的新跟班――後座的技術下士涼錦超。


    “長官,再叫我姑娘我就要投訴了。”


    梁錦超立即抗議,男生女相的他雖然早已習慣了男同事的玩笑,卻還是無法忍受一位女長官的調侃。


    “好吧,梁下士,確認一下航線。”


    祁冰歪歪頭,她並不是有意為難身後這隻菜鳥,隻是覺得自己被分派來做這種無聊枯燥的偵察任務實在有點憋屈,從珍珠港到孟加拉灣,自己這架章魚肥貓號哪次不是跟蔡國蘭的旭日仙鶴號一起打前鋒,偏偏這一次……身為聯隊長的叔叔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距離第一折轉點還有10海裏。”


    耳機裏傳來梁錦超的報告,祁冰回了句“繼續觀察”,順手抓起圍巾抹了抹被機油和廢氣弄蒙了的風鏡,兩腿夾緊操縱杆,從狹窄的敞開式座艙裏站了起來,努力從占據了大部分視野的雙層機翼以及機翼間密布的支柱、張線的縫隙中,眺望雲下波光掠影的大海。


    “9點鍾方向有情況。”


    配備了高倍望遠鏡的梁錦超還是在祁冰之前有了發現。


    “我們靠過去看看。”


    祁冰話一出口,早已坐回座椅上,立時蹬舵向左,推平節流閥,朝著梁錦超報告的方向全速飛去。


    一支煙的功夫,透過幾片破蚊帳般的碎雲,祁冰肉眼可見,海麵上密密匝匝的,滿是艦影、航跡與煙柱。


    “快,快確認艦種和數量。”


    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祁冰一麵向梁錦超下令,一麵睜大眼睛四下打量周圍,尋找對方的值班戰鬥機,她可不想在確認敵情並發出電報前就被敵人白白擊落。


    很快,在祁冰所知的幾次觀察員識別比賽中屢次摘得桂冠的梁錦超報來了初步確認後的敵情:“主輪形陣中發現敵新型航空母艦2艘,新型戰列艦2艘,新墨西哥型戰列艦3艘,賓夕法尼亞型、紐約型和內華達型戰列艦各1艘,新型巡洋艦4艘,切斯特型輕巡6艘,改千噸型驅逐艦12艘……編隊左右與後方尚有不明艦影,需要靠近觀察。”


    祁冰無暇多想,緊催著下令:“現在就發報,除了本機機號和當前方位,隻說發現敵特混艦隊:航母2艘,戰列艦8艘,巡洋艦10艘。快,抓緊時間!”


    其實祁冰還有最後一句話忍住沒吐出來――3點鍾方向,三架敵機接近中!


    ……


    7時40分,基拉基拉上空,二十三歲的克萊爾?李?陳納德(chennault)中尉正從稀疏淡薄的雲層間俯瞰碧藍的大海、蔥翠的雨林,以及如印象派油畫般不經意地點綴其間的夯土跑道。


    座艙前方最大出力可達200馬力的西班牙-瑞士8b型液冷v8引擎還在鏗鏘有力的運行,固定在裸露汽缸兩側的維克斯機槍上膛待發――這架英國皇家飛機工廠最新式的s.e.5a戰鬥機正與它的美國主人一起,默默等待著追獵與被追獵的開場。


    作為法國軍人移民的後代,陳納德從小就為自己的軍人血統自豪――更何況其母親的堂兄乃是美國內戰中大名鼎鼎的南方邦聯軍總司令羅伯特?李!


    中學畢業後,迷戀上航空器的陳納德進入克裏佛航空學校學習飛機製造,成績優異。珍珠港事件後,他很快應征入伍,進入印第安納州的本傑明?哈裏遜堡軍官學校受訓,3個月後被授予少尉軍銜,隨後前往長島的陸軍第一飛行學校學習飛行。


    經過半年艱苦學習,陳納德少尉成功取得了戰鬥機飛行員資格,於1915年10月前往法國,加入美國遠征軍的第一支航空部隊“拉法葉”中隊,駕駛紐波特戰機在3個月取得了4個戰果(包括1個偵察氣球),自己也被擊落一次,但卻奇跡般地毫發無損。


    1915年2月,陳納德晉升中尉,在協助美國駐英軍事代表團接收了一批英製新型戰機以及相應的使用手冊、製造圖紙之後,他隨船返回美國,成為米切爾麾下第10航空隊新組建的陸軍第34戰鬥機中隊副中隊長,還沒等他回老家泡個妞結個婚什麽的,就被扔到了這座“上帝都懶得過問”的熱帶島嶼上,在瘴氣與瘧疾的威脅下,時刻不敢鬆懈地等著“該死黃猴子們”打上門來。


    第34戰鬥機中隊的綽號是“亞當與夏娃”,噴塗在各機尾翼的隊徽上卻不見半個人影,單單一個被咬了兩口的蘋果――以此隱喻基督教聖經中亞當夏娃偷吃了禁果而被上帝趕出伊甸園的典故。


    現在這裏可不是什麽伊甸園,不過還是有人要被趕出去――不是那些異教徒黃猴子,就是依然信奉上帝的亞當與夏娃的後裔。


    這一次,上帝,是要眷顧,還是要再次懲罰我們?


    陳納德甩了甩頭,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就在這一刹那,他猛然注意到中隊長的座機開始劇烈地搖晃機翼:警報――敵人來了!


    轉眼往海上眺望,九點鍾方向,大機群逼近!


    幾簇紅色信號彈穿透雲層向下發射,那是首先發現敵機的中隊向地麵發出的信號,以便早已在跑道上待命的24架值班戰機能夠盡早起飛。


    回眼右望,中隊長的座機已經停止了搖翅膀的動作,正打著手勢要求各機“跟我來”。


    上了,開始吧,管他什麽伊甸園黃猴子,隻要記住,敵人是蘋果,我們是咬蘋果的人,一口氣咬它個幹淨就ok。


    蹬舵,推閥,前方裸露的汽缸連杆瘋狂跳動,陳納德簡單回想了一下在法國戰場的那幾次戰鬥,勝利的經驗,失敗的教訓,以及一步之遙的“王牌”。


    再取得一次勝利,你就是美利堅合眾國的第一位王牌飛行員!


    太多無意義的想法,隨著引擎排煙管的廢氣消散在身後,轉向目標的同時,陳納德仍不忘觀察形勢:敵人的機群來自東北偏北方向,規模在五十機左右,自己所在的第34中隊將最先由高空壓向敵軍正麵,分別位於本中隊左後方和右後方的兩個英軍小隊稍後將同時從敵陣兩側上方突入,而早已發動引擎在地麵待機的兩個中隊將從敵群下方予以當麵迎擊。


    敵我數量之比相當,然而敵方機群中理應有半數以上是掛載了沉重炸彈的艦載轟炸機,己方卻完全是輕裝上陣的戰鬥機,所以實際的戰鬥機數量之比應為一比二,乍看起來己方占有絕對優勢――當然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早在協助駐英代表團接收新型戰機的時候,陳納德就從英國人口中得知了中國人在航空技術方麵擁有不可思議的優勢,來到基拉基拉之後,在與“巨嘴鳥”聯合航空隊的英國同行日益親密的交流中,更認識到中國海軍航空兵不僅僅在飛行員的平均素質、更是在航空戰術的先進性和實用性上勝過協約陣營任何一國的陸海軍航空兵。


    所以……所以什麽?


    所以隻要把四下亂竄的機影死死鎖定在瞄準具內,用力摁下扳機就好了!


    自上而下的全速俯衝,第一輪突襲就打得一架單座戰鬥機失控亂轉,來不及目送對方陀螺般旋轉著墜向大海,迅即拉杆爬升,翻個筋鬥回過頭來,追上一架機身下還掛著黝黑炸彈的雙座轟炸機,幾個長點射就把對方打得火苗亂竄、濃煙滾滾。


    進攻的同時,必須眼觀八方,隨時提防突如而來的襲擊――這是陳納德從西歐戰場上總結的生存法則。


    如果預感到危險,跟著感覺走!


    拉杆,蹬舵,燃燒的轟炸機瞬間從陳納德的視野中消失,扭頭一瞥,身後果然跟上了一架敵機!


    接下來的幾分鍾,陳納德感覺自己的生命隻剩下了這幾分鍾。


    無論怎樣滾轉、俯衝、側滑,不管是掠過樹梢還是擦過海麵,對方猶如長在陳納德屁股上的尾巴一般如影相隨,熟練的短點射不時在帆布的蒙皮上撲撲透過,偶爾打到引擎上的子彈擦出的點點火花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就在陳納德絕望地在心中做臨終懺悔時――3點鍾方向!有救了!


    兩架友機的及時來援似乎立即逆轉了形勢,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令陳納德終生難忘。


    對方的確在第一時間放棄了對陳納德的追殺,卻沒有轉身逃跑,而是迎著那兩架來援的英軍戰機全速衝去,在當麵攢射而來的彈鏈中翻滾、射擊,以數百公裏時速交錯而過之前便已將其中一架s.e.5打得失去控製,一頭栽入大海,衝起大片雪白的浪花。


    陳納德當然沒閑著,轉頭追了過去,不想對方眨眼間以一個漂亮的半筋鬥加側滑掉轉機頭,沒等陳納德反應過來,早從他頭頂呼嘯擦過,對方機身下碩大的機輪幾乎蹭到了他的上層機翼!


    巨大的屈辱感驅動著陳納德把飛機操到了極限,也不顧蒙皮下鋼製的骨架嘎嘎作響,瞬時扭轉機頭緊追,在將對方機影納入瞄準具之前,他注意到對方尾翼上的機徽:紅色圓圈下一隻張開翅膀的鶴,同時他也看到了另一架s.e.5被火焰包裹的機身。


    “結束了。”


    瞄準具內的十字終於咬住了那隻鶴,陳納德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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