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色的起伏群山,一座疊著—座,像大海的波濤,無窮無盡地延伸到遙遠的天盡頭,消失在那雲霧迷漫的深處。


    山上光禿禿的,盡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疙瘩,這陡峻的岩石聳立著,仿佛在無聲地敘述著什麽,又仿佛在期待著什麽,沉思著什麽。


    向前望去,一望無際的丘陵起伏不斷,林海茫茫,在綠色的林海中間還點綴著一簇簇的小黃花。


    這個地方滿是重疊巍峨的山嶺,長滿了茂密青翠的姿態各異的竹子,又有清澈的溪流隨著山勢奔流而下,圍繞在它們左右,就如兩條飛奔的祥龍。太陽出來以後,天空湛藍深遠;空氣甜美清新,和煦的微風柔和的撫摸著著美好的景致。


    “許久未曾這樣自由自在了。”


    唐渺伸開雙臂擁抱著藍天,心情格外的舒暢。


    “若是一直能夠這樣,該有多好啊。”


    “是呀,隻是可惜了...希望‘瘟疫’這次能夠早點過去...”


    馬匹因為長時間的奔襲早已經累趴下了,一行人徒步在山嶺中穿行,晝出夜伏,十餘天後總算走出了長安城地界。


    這些天的時間,受傷的人每晚的靜養,大都恢複如初;路過村鎮市集時就派幾人悄悄的潛入裏麵購置所需的幹糧和藥物,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暴露行蹤。


    翻山越嶺,來到了河邊的渡口。


    這條河是渭河的一條支流,河麵上雖然沒有架橋,但是風和日麗時卻也能一眼看到河對岸,他們沿著河岸尋了一圈,找到了一條烏篷船,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分三個批次依次渡河。


    穿過這條渭河的支流之後,對岸就是渭帝城的地界了。


    渭帝城位於洛陽郡的邊境,與隴西郡、大梵郡直接接壤,雖然屬洛陽郡管轄,但是卻與長安隔了一條河,中心逐漸往南無城靠近。


    說來也怪,長安城隔了一條渭河之後就到了渭帝城。


    渭帝城與西北另外兩郡接壤,確切的來說,洛陽郡的渭帝城與隴西郡的極西城以及大梵郡的南無城,形成三角之勢構成了趙王朝西北之地的政治中心。


    說來到了渭帝城之後,明顯可以感覺到不一樣的地域特色。


    最大的不一樣就是秦境人以及西域人逐漸多了。


    真的意義上來說,趙王朝西北三郡全都沒有經曆過戰亂侵襲,自打趙高宗從始祖地古淵郡舉兵起義之後,主要是南下伐楚。然而其內部戰爭,全都是隨之常駐西北之地的怒馬軍覆滅而一下子平息;至於西北三郡,凡是趙王朝的軍隊所到之處,無不是直接投降俯首稱臣,所以實際上除了趙王朝直接派兵力駐紮在西北邊境提防大秦之外,西北三郡的地方勢力大都沒有動過。


    朝廷如同雲端眾神一般高高在上,雲端下的凡人依舊是照常生活。


    渭帝城北郊,五裏地外的官道旁茶鋪內。


    “小道,要不要喝點茶?”


    茶鋪內人頭攢動,處暑剛過去不久,天氣明顯轉涼,而且越往西北方去,天氣變化的幅度更大,午後的太陽不再是那麽毒辣,反而多了一絲暖意。


    現如今往西北去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不過這路倒是不好走,大多是聳立入雲霄的崇山峻嶺,崎嶇的山路異常顛簸,每走一會兒就得停下來歇著。


    在茶鋪外的幾顆粗壯的大樹陰涼底下,有兩位道長盤坐於地休息,一位看起來道行頗深,一身灰色的道袍,留著長須,神情肅穆;他巋然不動的坐著,一手持著佛塵,嘴唇微啟。


    另外一個少年模樣,年輕稚嫩,有模有樣的學著老道打坐,但是卻睜著兩隻瞪得像銅鈴的大眼睛,局促不安的四處張望著,背後還背著一根包裹成長條狀的東西,很顯然是一柄長劍。


    嚴格貫徹趙王朝的旨意,若有途經的道長討碗水喝,那都算掌櫃的榮幸,算是積德了;這要是上報給了官府,是可以得到朝廷的賞賜。


    東家在茶鋪內忙的不可開交,自是沒有注意到茶鋪外的情形。


    小道茫然的望著四周,瞧了瞧發現四周並未見其他人,他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


    小道莞爾一笑,偷瞄了眼身邊打坐的老道,慌不迭連忙擺頭。


    “心靜自然涼。”


    老道微微挺了挺脊背,輕吐道。


    “知道了師尊。”


    小道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嗨...道長你這是何苦呢...你們的身份可要比和尚高多了。”


    語罷,那人頓了頓,扯著嗓子吼道:“東家...東家快別忙活了,有貴客到了,還不快出門迎接。”


    “貴客?”


    東家是一位身穿粗布短褐的老漢,經營著四張簡陋木桌的茶鋪,實在是小本生意,算不得數。老漢聞言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拿汗巾擦了擦手,不禁有些惶恐之至:“貴客...哪裏來的貴客?”


    “喏,在樹底下乘涼呢。”


    “喲...兩位道長怎麽在這歇著了,趕快裏麵請呀。”


    老漢殷勤的湊了上前,趙王朝把道教封為‘國教’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


    不管願不願意,這若是被別有心機的人看見了,往官服那兒一上報,準給你的茶鋪砸的底朝天,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了。


    老道起初不願搭理他,最後實在是架不住東家的熱情,臉上終是掛不住了,這才睜開了眼睛,好說歹說的跟著老漢走進了茶棚內,恭恭敬敬的欠身拜道:“那貧道就在此多謝東家款待了。”


    “真人駕臨小店,真是榮幸至極,榮幸至極啊。”


    老漢說話間,招呼著小二哥趕緊上了一壺好茶。


    老道又是一拜,雙眸中多了一絲神采之熠。


    此時小道也是開心極了,衝著方才那一位年輕人眨著眼睛,一壺茶端上來後,小道‘咕嚕’幾下灌了好幾口,這才微微的舒了一口氣,打了個飽嗝。


    “你呀你~~”


    老道目光柔和盯著小道瞧了好幾眼,心頭這才湧現出些許無奈之意。


    “快些喝,等過了這個午後我們就繼續趕路。”


    茶鋪旁正是官道,行人大都打此經過,不在茶鋪內歇口氣,也會在官道兩旁的陰涼地歇著。眼見著不斷有人進去之後方才離去,生意也是好極了,店小二瞅眼望著官道一頭,隻見一行六人不疾不徐的走來,看似疲倦,店小二便招呼了一聲:“幾位客官,一路到此想必是累壞了吧,何不進來坐下喝口茶,休息會再繼續趕路,等過了這個午後繼續趕路也不遲。”


    身穿藍白胯袍的年輕人往後瞧了幾眼,隻見大家都心不在焉的不在狀態,索性還不如坐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也好。”


    他含蓄的點了點頭。


    人多的地方,隻穿了一件白色短衫的大漢便狠狠的壓低了笠帽。


    霄淩仙如今憔悴的模樣,倒是有些無所畏懼。


    六人兩對、兩對以及另外兩人分開而坐,占據了木桌的四個邊。


    他們六人上了兩壺茶,正好拿出幹糧分著吃。


    “你怎麽不吃?”


    胯袍年輕人瞥了眼清綰,笑著問道。


    “你看那丫頭...應該是餓壞了。”


    “丫頭...分明是個童子...”


    “胡說。”


    清綰秀眉微蹙,瞪了一眼嬴商。


    十餘天的相處,幾人的關係明顯拉近了幾分。


    除了戰魂,他始終是一言不發。


    “喲,還真是...一眼沒看出來。”


    唐渺低笑了兩聲,從包袱裏又取出了兩張餅遞給了清綰:“拿給他們吧,我看那老道也是餓得不行,撐得夠累。”


    說話間,幾人都是低聲笑了起來。


    “小道,餓了吧?”


    清綰睜了睜眼睛,做出了一個欲拋出兩張大餅的姿勢。


    小道頓時激動的不行,直勾勾的望著清綰,半眨著眼睛,目光清澈,蘊含一絲靈動之意,正欲下意識的伸手去接之時,隻聽見老道低喝了一聲:“靈兒...”


    這一聲頗具威嚴的低喝,猶如一盆冷水澆到了小道頭上。


    他耷聳著腦袋,委屈巴巴的點了點頭,“知道了,師尊。”


    小道閉上了眼睛,強忍著大餅的誘惑,內心一番天人交戰。


    “這老道...”


    嬴商笑吟吟的往他們的方向粗略的瞥了幾眼,隨即伸手在每張大餅上揪下了一點,自己率先吃了下去,為了打消老道的顧慮。


    “沒毒...師尊。”


    小道頓時喜出望外,還不待老道反應過來之際就伸手將其拽在了手上,自己拿著一張餅,遞給老道一張餅。


    老道頓時臉都綠了,吞咽著口水,小心翼翼的接過,這時才朝著唐渺幾人恭聲拜道:“貧道多謝幾位了。”


    然而正當他們兩人吃著大餅時,嬴商‘嘖嘖’的輕笑了兩聲,舌頭一卷張口就將方才試吃的燒餅吐在了地上。


    老道差點沒噎了半死,手裏的佛塵一揚,重重的落在了桌麵上。


    嬴商玩性大發,趾高氣昂的對上了老道想要殺人的目光。


    不過就在這時,兩個看起來賊頭賊腦的年輕人大步邁進了茶鋪內,其中一人輕撚著八字胡,旁若無人的說道:“有了這本秘籍,我們就算正式加入了魔教。”


    眾人漫不經心的聽進了耳朵裏,皆是一愣。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當他們苦苦追尋‘祀靈’的下落未果時,‘魔教’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現了。


    然而稍有遲疑,唐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魔教’中人竟然如此膽大了?”


    嬴商眉頭微挑,與唐渺不動聲色的對視了幾眼。


    眾人心存疑慮,此時四張木桌已經坐滿了,一直未曾挪動屁股的那幾人距離這兩個賊頭賊腦的年輕人最近,便有人輕聲問道:“這位兄弟,可是‘千麵譜’?”


    “喲嗬,莫非這位兄台也是‘魔教’中人?”


    兩桌人頓時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實不相瞞,我們哥幾個都是‘魔教’中人。”


    “呀...‘千麵譜’,我也有一本。”


    此時過來上茶的小二哥也加入了‘魔教’中人的隊伍。


    “‘千麵譜’...什麽時候加入‘魔教’的門檻這麽低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收,簡直不像話。”


    “這家夥又打算弄出什麽幺蛾子?”


    “誰?”


    霄淩仙聞言,若有所思的問道。


    “嗯...鄭煥武,據說是鄭繕的兒子,鷹九真是認了這位大侄子。”


    “上一次入京,‘魔教’卷土重來的事情並未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暫時給耽擱了,所以我就沒有提及;現如今,瑾懿王執掌武靈衛,扼住了王城動脈,更在暗中與長寧侯勾結,勢頭正盛,隱約有立為儲君的風聲傳出。故此崇仁王兵行險招,暗地裏放任‘魔教’擴張,意圖假借他們的力量爭奪儲君之位。”


    “光複‘魔教’的事情愈演愈烈,鄭煥武已經是等不及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番沉默,這個問題實在是沒有討論的必要,儲位之爭往往就是拚個你死我活,嬴商是最有發言權的了,不過此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往事,滿臉都是追憶之色,神情略顯木訥。


    “師尊,‘魔教’是什麽?”


    正當幾人沉默之際,一個刻意壓製的清脆的聲音自然而然的傳入所有人的耳朵裏,即便是幾個愣頭青也不例外。


    “住口。”


    老道忽的麵色一緊,神情不自然的低喝道。


    小道頓時給他嚇得花容失色,心裏一疙瘩,將目光縮了回來,就連身子也都明顯抖動了幾分,欲往老道一邊靠攏。


    “吃完沒...吃完我們就走。”


    “我帶路上吃。”


    小道舔了舔嘴唇,一個激靈起身,牢牢的附在了老道身側。


    “喲,牛鼻子老道的脾氣倒是不小。”


    “讓老子好好瞧瞧,看‘千麵譜’上有沒有你的畫像...哦呦,不就是一個披著道袍的雜毛,神氣什麽...”


    “哎喲,祖宗呀,人都已經走遠了,您可就別說了。”


    東家聽見一些葷話後匆匆的從茶棚後走了出來,苦笑不跌的哀求道。


    “切,不就是個雜毛老道,能把你一個大活人怎麽樣了。”


    “改明日老子弄一件蒼龍服來玩玩,嚇死你們。”


    年輕人大口喝著茶,一腿翹在了長條凳上,說話沒邊沒譜。


    “‘魔教’中人原來就是這般狂妄?”


    說話間,uu看書 .ukanh 唐渺這一桌的人氣的牙癢癢,有人忍不住的叫囂道。


    “讓老子看看,又他娘的是誰?”


    那人悶哼一聲,極其不耐煩的回過身來,罵道。


    “我勸你在說話之前,盡量先看下‘千麵譜’。”


    唐渺起身衝著他們笑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一掃而過。


    “看...快看。”


    不知為何,幾人頓時嚇了一個激靈,連忙掏出一個藍封的小本本來回翻看,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陡然一怔,忐忑不安的頓道:“是你...霄淩仙?”


    這話一出,原本一直坐著的霄淩仙和被認為是‘霄淩仙’的唐渺都不鎮定了,唐渺雙眸一沉,不假思索道厲聲道:“知道了還不快滾。”


    “走...走走,快走。”


    “等等。”


    “天魁大人饒命啊,天魁大人饒命。”


    “把‘千麵譜’留下。”


    “是是是。”


    幾人輪番跪地磕頭,一個趔趄倉皇而逃。


    這沒來由的一幕讓他們幾人錯愕不已。


    此時,一旁收拾桌子的東家和店小二亦是一臉震驚之色,就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一樣,手足無措。唐渺的目光緩慢偏移,這兩人心裏一沉,竟然當場昏迷過去。


    “額...”


    “我覺得我們應該趕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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