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長安城西城門上官道,馬不停蹄的往西麵趕去。


    沿著官道走了一會兒,就覺得不太穩妥,隨即往林子裏鑽去,踏上了一條羊腸小路,馬車直接碾壓著灌木叢而行,硬生生的開辟出一條路來。


    清綰長時間遊曆趙楚兩地,楚地行最遠到過沽城,趙界也隻踏足過大梵郡,自然不能和嬴商相比。秦境入趙界的兩條暢通無阻的大路,一是通過秦境的寒泉關從西北隴西郡的巨雄嶺入趙界;其次就是經小西天的無人之境從大梵郡入關,所以京城以西的三郡,嬴商是再熟悉不過了,各種路線牢記於心。


    原本在官道上還能看見些匆忙趕路的人,自打拐上了這條羊腸小路之後,半個人影都看不見了,一切都非常安靜極,就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懼。


    這條土路並不是上山的路,地勢相對平緩,不過由於鮮有人涉足,倒還是有些崎嶇,兩輛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仿佛從地府來。


    屍體裝入了棺材內,這股惡臭實乃是令人難以忍受,不得已花費大價錢同汝幸量身打造了一副上好的棺材,算是送她最後一路了。


    其實汝幸的結局早已經安排好了,隻不過決定權在唐渺手上,不到萬不已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親自動手的,畢竟以死者為大。


    “噠”


    “噠”


    “噠”


    一隊披著錦衣的衛士乘騎高鬃大馬在官道上奔襲,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幾聲脆響,跌跌撞撞中闖入了林子裏,群鳥驚飛。


    “大人,這裏有車轍痕跡。”


    “哼,給我追上去,他們拖著一口棺材,另外帶著一個傷人,跑不快。”


    眾人聞聲而動,高高揚起了馬鞭,大力的揮下。


    “駕駕駕”


    幾聲興奮的嘶吼打破了林子裏的靜謐,他們如強盜一般橫衝直撞,馬蹄高揚,飛濺起泥土,一路順著如溝壑般的車轍印追趕。


    趕上夏天的尾巴,午後的林子裏驅散了一絲酷暑,倒也不至於熱的發慌。


    四周安靜的可怕。


    忽然間,不遠處的林子裏群鳥驚飛,嬴商不由得抬頭望向了天空,嘴角微微上翹,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深邃笑容。


    兩輛馬車極有秩序的往前走,不慌不忙。


    清綰心裏也有數了,他趕著拉著棺材的馬車,不過瞧著前麵的嬴商似乎根本不為所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過想想也便釋然了。


    天人境高手還有什麽好怕的。


    他們這個年代果然是妖孽橫行。


    思索間,大地傳來一陣異響,接著便是高鬃大馬疾馳飛奔的馬蹄聲。


    一聲嘶吼將兩人的注意力拉到了同一條線上。


    “站住。”


    身穿藏青色寬大錦衣袍的衛士高喝一聲,勒住馬匹,總算是追上了。


    話音剛落,餘下人紛紛圍了上去。


    一行十三人,來者不善,拔刀下馬將他們兩人圍住。


    “大人,就是他們幾個,假冒血獄。”


    這聲音聽來有幾分熟悉,嬴商好奇的略微偏頭,眼角的餘光一掃而盡。


    “讓我瞧瞧是誰?”


    “原來是刑名司總旗,宋大人,別來無恙啊。”


    兩人都沒有回頭的意思。


    那頭頭緊接著也翻身下馬,轉著來到了馬車左側,卻是有幾分忌憚。


    嬴商瞧著幾人的穿著打扮,輕咦了一聲,的確有幾分難以理解。


    對於京城的震動,血獄的大清洗他已經從唐渺口中得出,如今這幾人身穿血獄刑名司冥虎服,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血獄已經整頓完畢了,重新開始執掌大權。


    作為血獄在長安城的頭號狗腿子,宋括首當其衝的被委以重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商幹笑了兩聲,很快便認清了局勢。


    血獄刑名司為首之人中年模樣,明眸若光,臉龐瘦削,滿是陰鬱的神色,仿佛長年累月的被壓榨一般,有絲獨特的陰柔。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他細細打量著嬴商和清綰兩人的側臉,隨即又轉到了正麵,看了個究竟。


    “你猜。”


    “嘿嘿...這般有恃無恐,想必是會兩手功夫了。”


    這人倒也機靈,不怒反喜,略微思索一番後,大義凜然的恭聲拜道:“兩位得罪了,在下血獄刑名司千戶,奉血獄千騎將之命捉拿反賊,還請諒解。”


    “先禮後兵?”


    嬴商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見過大人,你看我們像是反賊嗎?”


    “本官瞧著所有人都不像,閣下臉上也沒寫字,當然不會是反賊了,不過...”刑名司千戶的目光一下子像是投到了馬車之內,輕笑道:“馬車中可還有其他人,棺材中又是何人?”


    “一個傷人,一個死人。”


    “那就多有得罪了。”


    “請便。”


    嬴商微微眯著眼睛,與清綰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說罷,便有人上前拿著畫像比對。


    唐渺自然不在其中,嬴商卻真真切切的看見了霄淩仙的畫像,接著眾人便上前,來到了棺材旁邊。


    “棺材倒是也可以打開,不過我的這位朋友客死他鄉,中毒身亡,諸位若是不怕怪病纏身的話,盡管打開便是了。”


    嬴商張著嘴,挪愉的笑了笑。


    那人眉頭微皺,在靠近裝著棺材的馬車之後,明顯嗅到了一絲異味,他思索了片刻後揮了揮手,低聲笑道:“死者為大,我看死人便不必檢查了。”


    “多謝。”


    嬴商拱手抱拳拜道,便不再理會他們,輕輕揚著韁繩離去。


    兩輛馬車悠悠揚揚繼續向前,迎著太陽,一路西行。


    待馬車前腳一走,宋括便忍不住的開口道:“大人,莫非您要找的不是他們?”


    “如何不是。”


    他自是高興極了,輕挑著眉毛,臉上難掩其喜色。


    “那為何要放走他們?”


    “嗯?”


    “本官做事輪的到你指手畫腳嗎?”


    那人目光一沉,臉色瞬變,冷冷的嗬斥道。


    宋括熱臉貼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臉上閃過一絲陰鬱之色,不過隨即便消失不見了,隻得賠笑道:“大人教訓的是。”


    “嘿嘿。”


    他低笑了兩聲,叫道:“來人啊。”


    “卑職在。”


    “速速回稟千騎將,人已經找到了。”


    ......


    走了一段羊腸小路後,嬴商又考慮到身後的追兵,隨即決定還是放開些膽子,往深山老林中去,山路崎嶇速度自然是更慢了,不過相對而言比較穩妥。


    至於血獄刑名司的搜查,嬴商或多或少還是留了個心眼,冷不丁的開口說道:“清綰,我們調換一下位置,身後恐有追兵。”


    “想來京城已經安定了,不知道這血獄之主究竟是何人?”


    清綰聞聲點頭,調換位置的空隙間,她若有所思的問道。


    “那就不得而知,奚莊執掌血獄時封侯,這一位上任就封了將軍,來勢不小。”


    兩人簡單的又聊了幾句,休息了一會兒,認真的檢查了身後的尾巴,再三確認沒有之後,接著便繼續上路了,走了一個時辰後,天色近暗。


    他們也不敢加快速度,唐渺身上還有傷口,禁不起顛簸折騰。


    一直到黃昏時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老天爺眷顧還是嬴商本就知曉,竟然碰到了一間廢棄的竹屋小院。灰暗的天色下,整間小屋顯得無比陰森。


    微風一吹,揭開了裹住棺材的白布;此情此景,頓感覺後脊一陣發涼。


    嬴商啞然一笑,安頓好汝幸之後,就將唐渺搬到了竹屋內。


    竹屋四麵漏風,頭頂上的茅草也是掉落幹淨了,不過這倒是無所畏懼,隻要唐渺不受寒,否則會影響傷口的愈合。


    夏末的夜晚,住在這樣的地方比客棧的天字號客房要涼快多了。


    清綰寸步不離的守著唐渺,倒是有點意思,嬴商檢查了他的傷勢,一兩天倒也看不出來有明顯好轉的跡象,uu看書 uukansu 除了他仍在無始境之中不停地輪回之外,一切事態正往良好的方向發展。


    嬴商也舒了口氣,兩人話也不多,各自吃了點幹糧之後,便休息去了。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突然間,一絲清脆的聲音突兀的擠入了耳中。


    像是汝幸的棺材板被人撬動了一般,尖銳的聲音格外刺耳。


    他瞬間警覺起來,望向了清綰的方向,她根本就沒有睡,眉頭緊皺,並沒有說話,與嬴商交換了一個眼神,一隻手不動聲色的搭在了劍柄上。


    嬴商冷笑一聲,氣沉丹田,千蠱音炸裂開場。


    “你動一下必死。”


    說話間,數根羽箭破空而來,穿過了竹牆直襲嬴商而去。


    他躥的一下起身,看似漫不經心的抬袖拂去,隔空捏碎了羽箭。


    少傾,這來回一招過後,竹屋外突然亮起了大片的火光,亮如白晝。


    “噠噠噠”


    停頓的間隙,紛亂嘈雜的馬蹄聲入耳,人數看樣子不少,不由得讓他們兩人大驚失色,護住唐渺聚到了一起。


    “哈哈,血獄刑名司可是專業的跟蹤高手,豈是那些阿貓阿狗可以比的?”


    陰冷的笑聲徐徐的傳來,來人赫然正是先前搜查的那人。


    陡然間,“砰”的一聲巨響,虛掩著的破爛竹門瞬間被轟開了。


    嬴商緩步走了出來,粗略的掃視了一眼,沉聲笑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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