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紅日在天邊綻放出耀陽,染紅了半邊天,整個長安城仍沉寂在昨日的巨大震驚當中,天眼石的被毀,卻還是沒有引出了天機閣的最終決策。


    正當所有人都在詬病天機閣遲遲沒有反應之時,天機密旨的三個答案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並迅速往外擴散。


    茶鋪、酒樓、客棧內作為飯後的談資,迅速占領了江湖的整個風向。


    ‘祀靈’、‘佛門’、‘天道’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局中局,話中話,一字解千機。


    等到天色放亮,幽靜的宅子內,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


    既然決定要撤離,嬴商與其太子妃分成了兩路,他一人單獨一路,其他人則是全部跟隨太子妃轉移,往楚地永豐城楓葉鎮而去。


    總的來說,楚地的包容性很大。


    長安城永興坊洛府內,唐渺等三人簡單的詢問了昨日的調查結果,官府已經受理此案,昨日亥時末,洛家小姐洛晴不幸走失,隨即在城內進行搜尋。


    武朝王宮遺址附近的某個小巷中,嬴商已經做好了準備,配合唐渺的靈噬竭術催動汝幸體內的蠱蟲之時,再施展‘追蠱’之術追蹤同心蠱的下落。


    “是這裏嗎?”


    “這裏是我們最後出現的地方,隱約有絲線索。”


    “那便開始吧。”


    嬴商神秘一笑,拋出了手中的折扇,接著便結出了幾個晦澀的手印,其扇麵的山水畫一晃,山巒重疊間,泄出了大量灰霧,團團圍住了他,鑽入了結出的手印中,忽的綻放出妖異的烏光。


    “凝。”


    他低喝一聲,兩手交叉按於地上,打出了一團嬰兒拳頭般大小黑影。


    “成了?”


    嬴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輕微的笑容。


    黑影融入地裏,閃身溜出去幾丈之遠,速度之快叫人苦笑不跌,眾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追了出來,賦予了靈力的黑影好似擁有了敏銳的嗅覺一樣,騰雲駕霧般直追了上去。


    順著汝幸奔襲的足跡,跳到了瓦簷上,飛躍而下落在了天機樓之前的大街上,飛奔了大半條街之後,陡然間一下子射入了右側一麵磚牆的窟窿之中。


    “不好...我記得這條街我們跑到了盡頭才對?”


    唐渺見狀,不免大驚失色,急忙跟著鑽入了窟窿中。


    完好無損的一麵磚牆顯然是被人硬生生的給撞開的,靈傀不會違反主人的命令,在靈噬竭術的催動下,汝幸一定要盡全力的往唐渺的方向追去;即使中途有人阻擋,就如同撞到磚牆之後,也會第一時間內起身,盡量的與主人匯合,除非是截斷了靈傀與主人的聯係。


    窟窿之後是一處院落,院內一片狼藉,明顯有打鬥掙紮過的痕跡,大白天看得非常明顯,三人一追進去就徹底傻了眼,哪裏還有黑影的蹤跡。


    “哪去了?”


    “會不會是被人切斷了聯係?”


    院內有不少仆役,一見三個陌生人的闖入,趕緊湊了上來。


    “喂...你們什麽人呐,竟然擅闖民宅...”


    “昨天還沒有找你們算賬呢,今日倒是找上門來了。”


    “給我拿下他們。”


    四五人七嘴八舌的叫囂道,唐渺與嬴商兩人對視一眼,心裏已然有了決斷。


    據說昨日夜裏,天眼石被毀之後,後院西側的這堵牆沒來由的沒人撞開了一個窟窿,至今還沒有找到是誰幹的,實在是無奈,隻得讓這三人做了冤大頭。


    白衣女俠武功高強,大釋的破壞了別院之後遁出,亦有勢不可擋之勢,接著便吻合了唐渺幾人追蹤的足跡,在與素琳對敵的地方短暫的停留了片刻,之後迅速折返,又回到了天機樓之前的長街,最後便消失不見了。


    “好啊,果然是被人擄走了。”


    唐渺幾人倚靠著磚牆,暗自思量起來。


    他的眉頭不免緊皺,深深的沉了口氣,納悶的問道:“怎麽會失去聯係呢,嬴商,蠱術你在行,你給仔細說道說道。”


    “很簡單,靈傀不在你的身邊,你無法使用傀儡術,隻得以靈噬竭術來驅動靈傀,隻要讓靈噬竭術停下來,也就失去了蠱蟲特有的靈力波動。”


    嬴商衝他輕笑了兩聲:“不過...打斷靈噬竭術的辦法可不多。”


    他若有所思的瞧了眼唐渺,兩人心照不宣。


    “這我清楚地很,當初出岫也中了靈噬竭術,依靠小菩提經的心法才勉強壓製住蠱蟲發作,日後在慢慢的化解,剩餘的殘留也就舉足若輕了;換句話說,類似於心經的秘術才能壓製住靈噬竭術,以往這類人在長安城中很容易找到,不過現如今大批江湖人士湧入...邪佛釋空?”


    說話間,唐渺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他和清綰兩人在西裕關遇到的一位天人境的大禿子,如果是他的話倒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擄走汝幸。


    隻是為什麽呢,他有什麽原因這麽做?


    “讓開...讓開...都讓開...”


    三人沉默之際,長街的盡頭來了一行奢華的馬車隊,足有二三十餘眾,為首開路之人握著橫刀,耀武揚威的驅散了在路中間行走的百姓,浩浩蕩蕩的往武朝王宮遺址而去。


    這一行馬車隊方散,路邊瞧著的眾人紛紛搖頭,議論不休。


    “這是哪家的車隊,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這您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外地人。”


    “嗨...聽聞天機樓前武林盛舉,過來湊湊熱鬧罷了。”


    “那就難怪了,您瞧著那馬車隊方才往哪兒去了嗎?”


    “好像是武朝王宮遺址...大人物呀...”


    “可不是,能住在武朝王宮的人,除了天機閣還有誰呢...大家夥好好想想。”


    不用想,真正意義上,天機閣所處之地都在武朝王宮遺址的邊上,僅僅叫做毗鄰;整個長安城,唯有一人能有此殊榮。


    血衣侯。


    “那老家夥還沒死呢?”


    “不知道,從未見過他,但也不能完全忽視。前不久不正是趕上定天侯六十壽誕慶典,朝廷召各地總督入京,一來麵聖共商清剿怒仙教的計劃;二則為定天侯祝壽。京城往西北三郡總督大人齊齊入京之時曾在長安城聚首,前往血衣侯府上拜見。血衣侯深居簡出,不得不防。”


    “趙界的勢力劃分大概就是如此,大家心照不宣,這麽說的話,血衣侯目前的身子骨還硬朗的很呢。”


    “既然這樣,那不如...去看看?”


    唐渺雙眸一沉,三人很快便做好了打算。


    清綰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跟著唐渺這一路上都不會安生的。


    索性天色還早,大白天他們便謀劃了另一件大事。


    禍水東引,將他們幾人的身份完美的與魔教餘孽契合,這樣白羽公公即便知道了他們冒名頂替,也無法將秦境太子的身份揪出來。


    這個計劃實施起來倒也不難,隻需在茶鋪、酒樓、客棧裏等閑人多的地方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對天機密旨的答案進行‘正確’的引導,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知道昨日大鬧天機樓的人為魔教餘孽,嬴商的後顧之憂基本上就可以解決了,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還是拋給魔教吧。


    為了讓故事顯得更加逼真,更加的傳神,他們約定好,杜撰出兩個厲害的領軍人物,‘魔教聖子’、‘魔教聖壇使’來試探天機閣的態度;不過這樣一來,便縮短了白羽的反應時間,想必今日夜晚或是明天早上,宋括就會露餡,整個長安就會炸開鍋了。


    光複魔教勢不可擋。


    魔教與怒仙教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後土魔教的死灰複燃實際上是一個信號,是一個與江湖人的爭的明確信號,然而與天下百姓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魔教聖子...魔教聖壇使...”


    “有意思。”


    一身藍袍服年輕人若有所思的微眨著眼睛,低聲道:“‘祀靈主’那邊辦得怎麽樣了?”


    “回稟聖主,暫時沒有動靜,要不要小的去催促下?”


    “不用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現在就讓計劃去辦吧。”


    年輕人陰沉著臉色輕笑了兩聲,隨即戴上了一張紫發獠牙赤紅麵具。


    ......


    從混沌中醒來,神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沒有一絲血色的老臉緊貼著她的肌膚,仿佛在舔舐著,令人惡心作嘔...她苦痛的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過的每一個畫麵都是如此粗鄙不堪,她掙紮的舒了口氣,這才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大口喘息中,洛晴眉頭緊皺,低喝道:“你到底是誰?”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多說無益。


    地下密室?


    還是遠古祭壇?


    昏暗的幽火如鬼魅般將她牢牢包圍著,冰冷的石板令人腰酸背痛。


    這些人可真不友好。


    “孩子...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步履蹣跚的老嫗直接撲在了洛晴身邊,眼眶微微泛紅,如邪魅般令人心悸,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可惜洛晴無法動彈。


    她動了動手臂,被鐵鏈牢牢綁住,就連雙腿也是。


    死到臨頭了?


    應該是地下密室內的遠古祭壇。


    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注視著頭頂,隱約可見一座石像的頭部,竟是如此醜陋。


    思索間,視線逐漸被一位披頭散發的老嫗所占據。


    “你是誰?”


    洛晴耐住性子又問了一遍。


    “我是你娘啊...孩子...”


    她第一時間想到了洛老爺子,心跳猛地加速,可是看著這張老臉,她提不起任何一絲勁頭來,方才湧現的一丁點好感霎時間蕩然無存。


    “‘祀靈主’?”


    洛晴試探性的答道。


    “孩子。”


    老嫗大釋的痛哭流涕,動作輕緩柔和,緩慢的撲在了洛晴的胸口。


    她一丁點感覺都沒有,除了惡心,胃裏翻江倒海。


    相比洛老爺子,更加令她動容,於心不忍;靜下心來之後洛晴思考了很多,或許她對洛老爺子沒有恨意,唯有一絲深深的自責之意。


    之前有了唐渺的告誡,她對這些人心知肚明,點破了‘祀靈主’的身份之後,一切也都一目了然了,‘祀靈’就是為了光複魔教衍生出來的犧牲品。


    “孩兒...為娘對不起你呀,我知道你在恨我。”


    老嫗伏在她胸口很大一會兒才恢複過來,收斂一下神色,微微歎息道。


    “我隻恨我自己。”


    洛晴咬牙徹齒的搭著腔。


    “蓉兒,我知道你在恨我,這麽些年來,為娘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所以一直沒有來尋你,你要怪娘,就狠狠的罵出來吧。”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可以叫我洛晴...晴兒也行。”


    她眨了眨眼睛,很顯然大抵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嘿嘿...晴兒,那老匹夫也真夠可以的。”


    老嫗‘咯咯’的笑出了聲,緩慢的扭過頭來,一雙黑眸如老樹盤根錯雜的森林裏長出了綠芽一般嬌嫩,不過看來卻令人膽顫。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她渾身一震,洛晴的冷漠讓她稍有些吃驚,不過很快便恢複了正常之色,老嫗起身倚著拐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看來你什麽都已經知道了。”


    “也不盡然,十歲之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了。”


    “嗯?”


    “你在耍我?”


    老嫗麵色一僵,uu看書 .uukanshu不由得大怒道。


    “我有這個必要嗎?”


    洛晴撇了撇嘴巴,臉色微變,動了動手腕以及兩腿的腳踝,都能明顯聽見輕微搖晃後的清脆聲響。


    “為了防止你逃跑,我們...為娘...”


    “好了,你終於不再裝了,說吧,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麽?”


    “蓉兒...”老嫗苦笑的歎了口氣:“晴兒,為娘對不起你啊,丟下你一晃就是七年時間,可是為娘也是迫不得已,當年聖教總壇被一幫禿驢攻破,我們...”


    “可是後土魔教?”


    洛晴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老嫗頓了頓,事已至此,見狀,便不再繼續隱瞞。


    “蓉兒,為娘向你坦誠,我們都是聖教最虔誠的教徒?”


    “哦...那我倒是很想聽聽究竟有多麽虔誠?”


    “嗯...”洛晴嗤之以鼻的悶哼一聲:“血洗洛府,血染長安?”


    “這些都是你們這些最虔誠的教徒所作所為吧?”


    “是...”老嫗冷笑的眯起了眼睛,“我想你要明白,作為聖教的一份子,你義不容辭。”


    “說的很對,作為長安城的一份子,我...洛晴,義不容辭的...阻止你們。”


    “義不容辭。”


    “你...”


    老嫗怒不可遏的揚起了巴掌,落到了她臉邊,卻始終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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