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兩人都不敢合眼,興許在漫漫黑夜中靈魂意識沉睡過,但眼睛一直注視著微弱的火光,那是希望的所在。


    等到村子裏的公雞第一次打鳴的時候,兩人默契的陡然驚醒,是時候該上路了,等到明日一早,其他人便會循跡而至,隻能趁著微弱的夜色出發,踏著朝露,摸黑前行。


    怒馬仙仍然有點擔心唐渺的傷勢,但所幸他並非身子孱弱之人,長年習武根基深厚,即便受到了重創,徒步前行完全沒有問題。


    晚秋的清晨已然有些許寒冷,怒馬仙在村子裏搜刮了一些簾布給他裹身子抵禦寒冷,唐渺又自個尋得一根稱手的木棍充當拐杖,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上路了。唐渺步履蹣跚,充當階下囚的他很識趣的沒有過問接下來的目的地,跟著怒馬仙走下去便是了。


    未來在什麽方向,現在想來沒有太多意義。


    灰色的天空下,怒馬仙壓了壓不知道從哪裏盜來了鬥笠,一身粗布短褐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已經半隻腳踏入天人境的高手,兩個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行走在叢林中,露水沾濕了褲腳。


    唐渺若有所思的跟在身後,思考著自己好像沒有一點作為階下囚的覺悟,然而怒馬仙暫時也並沒有一點把他作為階下囚的欲望,他們兩人現在的關係好似當屬同門,就像是一夥的。


    “前輩,您就沒有什麽話想說的嗎?”


    “前輩可不敢當。”


    怒馬仙惜字如金,頭也不回的說道。


    “那晚輩稱您一聲‘將軍’吧。”


    怒馬仙微微抬頭,什麽話也沒說,像是默許了這個稱呼。


    其實稱呼隻是一個稱呼罷了,如果非得冠以特殊的權利,那麽這個稱呼將比任何一個東西還要珍貴,比如說生命。


    怒馬將可不是何人能都叫的,然而這本該是屬於他們父子的榮耀,隻可惜沒等到齊王的敕封,卻已亡國。


    “我們以前見過嗎?”


    “見過,將軍您難道忘了,那年在寒泉關外...”


    “寒泉關...哈哈,你不提本將倒是差點給忘了,你可知那老匹夫的心魔引為何對本將無用嗎?”


    怒馬仙無端的輕笑了兩聲,依然是背對著唐渺。


    “能攻破心魔引確實並不罕見,昨晚的戰鬥晚輩用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將軍內心的煎熬,晚輩猜想您在放開自己的內心,主動進入鷹九真的心魔引去經曆劫難時,一定做足了準備,因為將軍您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比如說...”


    怒馬仙回頭一瞪。


    “將軍,晚輩可不是天機閣主,不會那神卜之術。”


    “是嗎,可本將聽世人所傳,濟世武尊無所不知。”


    “將軍說笑了,晚輩對世間的雜記、野史、奇談、武功秘籍、奇淫巧術等等略有些研究,可這些都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在茶桌上的笑談,要說神仙知道的事,晚輩還真是一無所知。”


    怒馬仙緩慢的收回眼神,看見前方不遠處的露在外麵的粗大樹根,指道:“上那邊坐會。”


    “看來將軍並不著急趕路。”


    “急也沒用,本將要的是濟世武尊,而不是你...一個廢人。”


    怒馬仙略微偏頭掃了一眼。


    氣氛略有些沉重,唐渺自嘲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挺樂觀的,實話告訴你吧,本將隻不過弄了一個障眼法而已,本以為可以大破心魔引,沒想到...”


    “障眼法?”


    唐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起來,怒馬仙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答,實際上若隻是簡單的“障眼法”三個字的話,鷹九真早在幾十年前恐怕就被人給撕掉了,何能苟活至今。


    黑袍下他的臉色有些古怪,興許是心魔對怒馬仙的影響的確很大,能夠幾個月閉口不語的他不知為何如今話逐漸多了起來,當然也不是炫耀的意思,隨即開口解釋道:“本將今年四十有餘,深感力不從心,不知還能活多久,家仇雖已僥幸得報,但國恨猶未雪恥。那一年家父帶兵借道雲夢國,繞過秦嶺十萬茫茫大山進入秦地邊境奇襲寒泉關,打算給秦王朝一個教訓,但不料被賊人算計。此時趙王朝大軍南下,齊王欲抽調各地守軍抵禦外來之敵,然而從京城送到西北王手中的一封封八百裏加急文書全部石沉大海,同樣此時在寒泉關外送到京城的連連捷報也是音信全無,最後遲遲等不到齊王下令撤退的手諭,預感到大事不妙,匆匆帶兵趕回去時...”


    怒馬仙的聲音一度哽咽,腦海中時而浮現出當時令人崩潰的畫麵,那個堅強的背影一晃出現在了眼前。


    “映光,你要勇敢的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啊。”


    “南疆岐王...”


    唐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老家夥還真是作惡多端。


    “不,不是他...”怒馬仙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惆悵之色,“雲夢國的國君,那時候雲夢國還不在南疆岐王的掌控中,此時的他才剛剛被八岐部族趕出來,但最後能夠徹底掌控雲夢國,除了他自身實力不凡,心狠手辣之外,還少不了一位結拜二弟幫忙。”


    “結拜二弟,讓我好好想想。”


    唐渺明顯愣住了,沒想到怒馬仙的經曆也是坎坷不順。


    “沒什麽好想的,我這位結拜大哥死了快六年了吧。”


    怒馬仙背著手起身抬頭望向了天穹。


    “既然將軍直言不諱,那晚輩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很不巧,晚輩上個月還見過將軍這位結拜大哥。”


    現在輪到怒馬仙大吃一驚了,甚至有種想要扼住他頸脖的衝動,臉上隱約有絲憤怒,甚至是殺意,這恐怕又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將軍請息怒,人的確已經死了,不過被一位厲害的人物給做成了蠱屍王,uu看書.ukansh 身體堅不可摧,凡物無法刺入體內。”


    “他還活著?”


    “你是說魔羅?”


    “鶩魔羅,有其師必有其徒,此子被岐王逐出師門,身中毒蠱,他這條命還是我給他續上的呢,後來一直在怒仙教聽候差遣,沒想到他還是回去報仇了,隻可惜,人...被你們給殺了。”


    怒馬仙直視著唐渺,內心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想要宣泄出來。


    “那就對上來了,鶩魔羅以金枝發布盜帖,企圖掩耳盜鈴。”


    “不錯,他是我的心腹,一直在替我管理金枝玉葉,竟然還私藏了一截指骨,不死本將也要廢了他。”


    唐渺嘿嘿一笑,怒馬仙此時說的話信息量不小,不過卻是沒有深究的必要,自己心裏記住就可,“那麽話說回來了,將軍使得一個障眼法可指的是‘寒泉關’?”


    “濟世武尊還真是令本將有些汗顏了,看來世人所言非虛,你的確很聰明,一點就通。”


    “將軍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怒馬仙就著最近的樹根坐下,又繼續開口說道:“本將前後兩次立足於寒泉關外,同樣的一個地方出現了兩個不同的畫麵,鷹九真隻看到了本將心魔黑暗麵的軟肋,卻是沒有看見心魔激發的潛力。實際上當乾正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心魔引就已經被本將攻破了,後麵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不過......”


    “人生如戲,開嗓就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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