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立在牆頭,朦朧夜色下,無邊的黑暗顯得多麽罪惡。


    此時的河督城內,太守府仍是燈火通明,監獄裏的一具具屍體陸續在往外搬,工匠們正抓緊時間進行牆體修複。


    副將從太守府衙回報,演武堂眾人追逃無果後消失不見了,疑似往城外北郊的方向逃去,解兵城解家的人也盡數返回。聽說前些時辰演武堂逆賊被圍城門口,府役也盡快趕到現場,正欲動手時,隻見城樓頂之上立著一白衣勝雪的男子,疑似天一門首徒——乾正。


    “乾正?”


    黑臉大漢的眼中頓時迸發出一道精芒,臉上的疲憊之色一時間蕩然無存,他遲疑了片刻,愣道:“不對,他不是乾正?”


    “將軍見過?”


    “有過數麵之緣。”


    “這倒是了,解家人加上府役一共五十餘眾,竟沒有一人認識乾正,故此他的身份卻有疑慮,不過也相差無幾了,卑職以為就算此人不是乾正,那也一定天一門另外的高手。”


    “例如...”


    黑臉大漢聽到他的想法,不由得笑了。


    “許是年輕一輩的弟子。”


    副將微微一愣,輕笑的回答道。


    “罷了,不用無端猜測,若是天一門,他們遲早會找到我們。”


    黑臉大漢背靠著太師椅,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覺,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吐著詞。


    副將拱手一拜,然後便靜悄悄的退出了房間。


    盡管滿身疲憊,但黑臉大漢仍是沒有睡去,假使他沒有出現在這裏,乾正到來也無可厚非,不過外頭都已經傳瘋了,乾正已經打算退出江湖成家立業了,現如今已跟隨秦地三使東行求藥。


    若是乾正的出現是個巧合的話,那麽他呢,他的出現就令人大跌眼睛了,屬實不應該,莫非真的前來查明真相?


    大漢腦中亂作一團,忽的刮來一陣寒風,桌案上唯一的燭火瞬間熄滅了,房間內暗的猶如地獄。


    黑臉大漢驀然的睜開眼睛,右腳便不動聲色的移到了陌刀下,目光搜尋中,房間裏的角落突然毫無征兆的亮起了燭光,隻見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分別掌著燈,簇擁在一個紙人身旁。


    大漢微微一愣,眉頭不免緊皺,先是瞧了眼屋頂的方向,這才將目光毫無保留的停在了紙娃娃身上。


    “你們竟還不走?”


    “去哪呀?”


    “去你們該呆著的地方。”


    “這腳下本就是我們該呆著的地方,不是嗎?”


    “曾經是,現在可不是。”


    “好了,我們不妨談談正事。”


    “我們可沒有什麽好談的。”


    “是嗎,楚王派你來作甚,監斬還是收屍?”


    “閣下的話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大漢不禁眯起了眼睛。


    “虎將軍不必動怒,妾身前來隻是想向您打聽一下,您可認識即虯?”


    “不認識。”


    “當真不認識?”


    紙人娃娃沉默了半晌,陰陽怪氣的追問道。


    “九鳳仙,你在考驗我的耐心嗎?”


    虎將軍的臉上無端浮現出一抹微笑來,格外滲人。


    “虎將軍,借一步說話可好?”


    ......


    真相就在荷花澱,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事實。


    他們歇息了半個時辰便匆匆上路了,一路疾馳,終於在天空泛白的時候趕到了荷花澱。


    北郊荷花澱。


    放眼望去成片都是汪洋,彼時的荷花澱已沒有夏日綠色風情,水中光禿禿的一片什麽都不剩下,隱約可見幾條小舟拴在渡口的木樁上。


    晚秋的清晨寒氣襲人,整晚陷入悲傷中的小茹站立在河水邊弱不禁風的樣子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禁不住寒風的侵擾,王慕將自己的袍子脫下來披在了小茹身上,兩人沒有避諱,也不用客套。


    “早些年的荷花澱沒有這麽大。”


    五叔似乎有點觸景生情,心中一歎道。


    “烏黎村遷移前的地方就在那裏。”小茹伸手指了指水中央類似於孤島、石亭的地方,又說道:“那裏也是整個荷花澱水域最複雜的位置,經常有過往的船隻在那裏沉沒,每當有人叫救命時,師父總會第一時間衝過去。”


    “即虯善習水性?”


    “乾正”忽的問道。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裏毗鄰龍牧江,沒有不會水的。”


    有了他這句話,唐渺便放心了。


    即虯住的地方非常偏僻也很簡陋,就幾間草廬四麵透風,若是下雨的話家中想必也是一片汪洋,其他人不是很理解,但是王慕一瞧便有些感同身受的說道:“高人,一定是高人。”


    草廬位於河堤旁,與龍王廟做鄰居,看起來雖然與船隻沉沒的地方相距甚遠,但是直接從水裏遊過去的話,就很快了。


    小茹朝著草廬裏麵叫了幾聲,沒有人應聲,她便帶著眾人直接去了隔壁的龍王廟,這是為了治水求雨而建立的龍王廟,河堤邊還有石碑,河督城雖有管轄江河湖水的意思,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龍王,傳說中降雨的司神,與水息息相關。


    不知名的石像下,一位背影看起來格外蒼老的灰袍老者盤坐在蒲團上,u看書wwuukansh 嘴裏還念念有詞的念叨著,這情形唐渺見多了,無非是在贖罪。


    “師父,我爹...他去了。”


    話音剛落,灰袍老者即刻也退出了狀態。


    小茹也應聲哭泣,倚著門框,仿佛一下子被抽取了靈魂。


    “時也命也。”


    灰袍老者起身回過頭來,眼中滿是飽含深情的眼淚。


    “你們都來了。”


    他輕歎道。


    “該來的都會來,躲不開的。”


    “想問什麽就問吧,老夫是一個罪人。”


    “師父,我要為我爹報仇。”


    灰袍老者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小茹身上,卻是柔和了不少。


    “你爹臨死前讓你報仇了嗎?”


    “廢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王慕急躁的反駁道,敢情不是你親人死了你就不傷心是吧。


    老者看著他,又看向了小茹,並不理會王慕,依舊我行我素的說道:“小茹,聽為師一句勸,你就讓你爹說的去辦吧。”


    “不,我一定要為我爹報仇。”


    “對,我們一定要為師傅報仇,老人家您也不必擔心我們的安危,有天一門為我們主持正義呢。”


    王慕摸了摸鼻子,下意識的把手搭在了“乾正”的肩膀上,笑嘻嘻的回答道。


    “天一門...”


    灰袍老者眼中有些渾濁,嘴裏念叨著:“不是離冗,不是鴻鈞,不是古...敢問閣下是誰?”


    “天一門首徒乾正,見過前輩。”


    “這位呢?”


    他看向了唐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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