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書院最深處,一處草廬前,有身穿青衫的男子一手捧書卷,一手持魚竿,神態悠閑。


    皇天宗中有李颯,金剛寺中有法華,而浩然書院,則有劉天一。


    此三者,可以說是整個龍騰界年壽最長之輩了,不過不同於李颯和法華的垂垂老矣,劉天一乍一眼看起來隻有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比起另兩位同輩人無疑要年輕的多。


    這卻是不是他養顏有術,而是修行之道的不同。


    浩然書院的修行之道,講究的是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活的要比那兩位更加灑脫,心態年輕,映照在肉身上,就難顯老態。


    當然,這也是劉天一在浩然之道上造詣不低的原因,這種造詣無關他本身的修為境界,而是心境上的造詣。


    懸浮在水麵上的魚漂忽然沉了下去,手中的魚竿傳來拖拽之力,劉天一卻是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抬頭朝北方望去。


    原本的悠閑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不解。


    微風拂過,劉天一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魚竿也被拖拽進了水中。


    天際邊,一道流光直朝北方掠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劉天一和金剛寺的法華心有所感,比起已經坐化的李颯,要晚上那麽三天。


    這並非是李颯的修為更高,而是人在將死之時,能看到和感覺到其他人看不到,感覺不到的東西。


    三人俱都是龍騰界活的最久的強者,俱都承載了一部分此界域的氣運,他們或許沒辦法讓自己的修為更進一步,但龍騰界的變化卻能讓他們有一些模糊的感應。


    身受重傷的修士,皇天宗的黃粱,金剛寺的法華,浩然書院的劉天一,陸葉和葉琉璃,一道道身影俱都朝北方前行,一時間,風雲際會。


    ……


    龍騰界的疆域其實不算大,比起九州來說要小的多。


    一日間,陸葉帶著葉琉璃和依依,出豐州,入嘉州,再一日,已過甘州,再往前,便是雪州了。


    雪州雖以雪為名,但也並非常年飄雪,隻是因為地處北方,所以氣溫上要普遍低一些。


    不過這種氣溫的變化,對修士們影響其實不算大。


    讓陸葉安心的是,這幾日間,葉琉璃的老毛病沒有要發作的跡象。不過話說回來,葉琉璃這毛病其實發作的並不算頻繁,有時候隔好幾個月才會發作一次,有時候隔好幾年,所以時間上應該是充裕的。


    夜間在野外休息了一下,天明時繼續趕路,終於抵達雪州大地。


    那小醫仙的藥穀,就在雪州之中,距離已經不算遠了,按陸葉眼下的腳程,頂多隻要一日便能抵達。


    到了雪州,天壑已經遙遙可見。


    陸葉在進入此界的時候,腦海就有一些關於天壑的信息,所以對這八百年前忽然出現天壑,他是有些興趣。


    按龍騰界修士們說法,如今修行界的艱難情況,就是從天壑出現時開始發生的,天壑橫亙在那裏,看起來對龍騰界沒有任何影響,卻似乎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力量,讓整個世界的修士上限不斷降低,一代不如一代。


    陸葉搞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委到底是什麽,但隱隱能感覺到,自己這一趟龍騰界秘境之行,怕是避不開這詭異的天壑。


    抬眼望去,果然見到天際邊一道巨大的印痕橫空,好似天空都被撕裂了一樣。


    又像是一條漆黑的蜈蚣爬在天幕上,那天壑周邊的裂痕,就如蜈蚣的肢足。


    “陸葉。”依依忽然開口,“你有沒有覺得,這天壑有點眼熟?”


    陸葉何嚐沒有看出來,扭頭瞧了一眼正在依依懷裏沉睡的葉琉璃,眸中閃過沉思的神色。


    那橫亙在天際邊的天壑確實眼熟,因為其形狀起來就跟葉琉璃背後的胎記一模一樣,就連那蜈蚣肢足對應的數量和位置,也是絲毫不差。


    隻不過一個巨大無比,另外一個隻是胎記而已。


    這世上有這樣的巧合?


    如果真是巧合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幾日隨著他們一路北上,葉琉璃的狀態也愈發不濟,身為一個雲河境修士,漸漸變得嗜睡,一天內有大半天都在沉睡之中。


    這明顯有些不太正常。


    葉琉璃背部的胎記,陸葉隻是看了一眼,但憑他的目力和記憶力,自然不可能忘記。


    真是巧合嗎?


    可如果不是巧合,葉琉璃背後的胎記,跟這天壑又有什麽關聯?


    陸葉有些想不明白。


    雖然來龍騰界沒多久,可他總感覺,整個龍騰界都充滿了秘密,而且隱隱有一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隨著他的不斷前行,也不斷變得強烈。


    忽有靈力波動從側麵傳來,陸葉扭頭望去,隻見那邊一道流光圍繞著一艘大船靈器騰挪閃爍,不時催動禦器朝那大船打去,卻都被那大船上的修士所阻。


    那流光身上流動的赫然是雲河九層境的氣息,不過這人應該是受了重傷的,氣息起伏不定。


    所以哪怕大船靈器上的修士修為不如他,這人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他卻不退去,一邊佯攻一邊叫嚷:“天壑教的畜生們,爾等竟敢犯下如此惡事,就等著被滅門吧……咳咳咳……”


    叫嚷間,那人大口吐血,一副馬上要死的樣子。


    天壑教……


    陸葉回想了一下,對這個勢力隱約有點印象,似乎是一群比較偏執的修士,以參悟天壑奧秘為宗旨,總覺得那天壑中蘊藏的奧秘,才是龍騰界修士唯一的出路。


    整個龍騰界對天壑教的觀感都不算太好,不過因為天壑教中強者雲集,而且他們都隻在雪州範圍內活動,基本不離開雪州,所以尋常修士很難接觸到他們。


    不曾想,竟在這裏遇到了。


    修士間的爭鬥,陸葉是不太願意去插手的,畢竟他也不知爭鬥的雙方誰對誰錯,貿然插手,隻會給自己惹麻煩。


    他正要就此離去時,卻忽然看向那大船的船艙處,那個位置有一扇窗戶,看位置應該是底倉,透過那窗戶,他看到了許多聚集在一起的人影。


    讓他感到愕然的是,那些人竟都是一些沒有修行過的凡人,一個個麵色絕望和惶恐,許多人好像還受了傷。


    修士間的爭鬥,很少會波及到凡人,這一點,無論是龍騰界還是九州,皆都如此。


    不管怎麽說,修士也是從凡人一步步走過來的,若沒有凡人這個群體,哪來修士?


    九州之中,各大宗門的屬地都生存了大量凡人,每個宗門對自己屬地中的凡人都有保護之責,因為宗門的傳承延續,都要依靠從這些凡人之中選擇優良的弟子。


    大船船艙內的大量凡人,看起來像是被擄掠來的,否則神色不會那麽惶恐。


    再聯想到那個咳血的九層境修士喊的話,陸葉隱約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這天壑教……想幹什麽?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們的根基在雪州之中,如今竟不知為何擄掠這麽多凡人,就不怕消息傳出,三大霸主宗門聯手圍剿嗎?


    這種事在龍騰界不是沒發生過,曾有邪宗枉顧凡人性命,大肆屠戮,結果三大霸主宗門出手,一夜之間,那浩大邪宗便灰飛煙滅。


    不過不管他們幹什麽,顯然是沒什麽好事,那個咳血的九層境應該是撞到了這事,想要插手管一管,結果因為傷勢嚴重,有些力不從心。


    “留在這裏別動。”陸葉叮囑依依一聲,直接從靈舟上衝出,朝那個方向掠去。


    若隻是修士間的爭鬥,他懶得插手,可既然牽扯到了一些凡人,就不能坐視不見了。


    想當初,他也是被浩天盟的修士從邪月穀中拯救出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的速度極快,隻眨眼間就逼近了戰場三裏之內。


    咳血的修士隱有察覺,扭頭朝這邊望來,眸中頓時露出警惕神色,他如今狀態不妙,否則早就攻破那大船的防護了。


    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一個人,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天壑教的,畢竟這裏可是天壑教的地盤。


    再一看陸葉的修為,雲河六層境,倒是不用太懼。


    警惕間,陸葉已到近前,讓他感到安心的是,陸葉並沒有任何敵意,隻是攔在了大船前行的方向上,凝視著前方的大船。


    是友非敵!


    此人立刻做出判斷,當即高呼:“小兄弟,這天壑教不知為何擄掠了大批凡人,似是想送去北方,你我聯手破了他們的龜殼,先將人救出來。”


    “好!”陸葉應聲間,已拔出了腰間的磐山刀,狠狠一刀朝前方劈落。


    眼見此景,那九層境開口道:“這靈船有防護陣法,小兄弟先不要浪費力氣,你我一同……”


    話沒說完,陸葉已經一刀斬了下去,這一刀之下,籠罩整個靈船的防護光幕狠狠動蕩了,彷佛平靜的湖麵被丟下了石子,一層層漣漪瘋狂擴散開。


    這一幕把那人嚇一跳,他一個九層境,哪怕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也不可能不如六層境,可他方才幾次出手,都沒造成這麽大的動靜。


    而且在他看來,陸葉出手的威勢其實不算太強,沒道理有如此明顯的效果才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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