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擺手道:“遠沒這麽簡單我在吏部任上六年當的內情其實穆彰阿是在打馬虎眼你想想各省各衙有多少人是靠鴉片摟銀子的一旦完全禁除這得奪了多少人的飯碗穆彰阿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當然站在這些人一邊了。”


    “相反的如果明令允許種販鴉片那些官吏又不能趁此敲詐勒索所以他們就是要找一條折中的辦法――明禁暗不禁外嚴內鬆。就是說穆彰阿也是喊著禁煙但禁的方法不同而已。他弛禁的前提條件就是――完全嚴禁鴉片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知縣在曲沃任上竟然徹底鏟除了罌粟這就給那些嚴禁派樹立了一個範例也就等於打了穆彰阿重重一個耳光你說說他能不對付你嗎?裴終壽是穆彰阿的門生王兆琛又是弛禁派的能不置你們於死地嗎?”


    經過陳敬的這一番解釋李元宏和莊師爺算是聽明白了看來事情根本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簡單不僅僅是王兆琛看他們不順眼也不僅僅是裴終壽挾私報複這完全是路線問題甚至涉及到了國家對待鴉片的政策。


    這麽一想李元宏反倒不窩心了以前還以為自己不招人喜歡每個上司都把自己往死裏整現在看來不是那麽回事完全是自己觸動了他們的禁地。


    而莊師爺則是深知官場的厲害做錯事了還有回旋地餘地。最怕的就是犯路線問題一旦站錯了隊那就陷於萬劫不複之地了他甚至隱隱感到有一張大網一張漫無邊際的大網慢慢向自己和李元宏罩了下來。


    看見李莊二人的表情陳敬嗬嗬一笑道:“二位也不必為眼前之事氣餒他王兆琛想整死你們。恐怕沒那麽容易!”


    莊師爺眼睛一亮。趕緊站起身來。給陳敬又是沏茶又是倒水連連說道:“掌印老爺自然會為我們伸張正義的嘛!我們還愁什麽!”那殷勤巴結勁看的李元宏都臉紅。


    陳敬笑著連道:“不敢當!莊老爺子您請坐我已經不是考功司掌印了辭官了!”


    “辭了?”莊師爺瞪大眼睛道:“你這麽年輕就做到司部掌印老爺怎麽說辭就辭了?”莊師爺心裏簡直失望透頂了本來看他那麽大的架勢。以為能幫他們一把現在看來沒戲了。


    陳敬擺了擺手道:“其實也沒什麽看膩了官場百態不談也罷。”


    湯老爺半響不吭聲此時忽然說道:“你們今後是什麽打算?沒有銀子你們怎麽修臨汾的河工?”


    李元宏想了想道:“湯老爺那陳知府其實是故意刁難我地臨汾縣地河工根本不用做。曆年知府都修地銅牆鐵壁一般。所以我想花不了多少銀子吧!”


    湯老爺搖了搖頭道:“我看不這麽簡單我也做過河工。越是銅牆鐵壁的大堤越是要修!”


    “啊!”這是什麽邏輯李元宏和莊師爺都沒聽懂。


    湯老爺緩緩說道:“一般的大堤就算黃河上的也不可能一次修的堅固想要修的堅固隻能兩次、三次、多次才行但是重複修堤朝廷是不準的隻能等到大堤有險情才可以所以越是堅固地大堤越會――自掘自毀!”


    莊師爺一下就軟了顫抖著嘴唇道:“您是說臨汾縣自己毀去一段大堤然後再讓我們去修河工?”


    “不錯!”


    兩人都傻眼了莊師爺看著李元宏道:“能借的銀子都借了能賣的也都賣了咱們除了這條命拿什麽去修大堤呢?”


    湯老爺卻是微微笑了笑靠在椅子上不出聲的看著李元宏。


    李元宏也躺不住了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了半天呆忽道:“咱們還有一個可以賣!”


    “什麽?”莊師爺猛然抬頭。


    “縣衙!”


    就這兩個字陳敬的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莊師爺一翻白眼跌倒椅子上就連一直穩穩當當的湯老爺眼睛也忽然變大了。


    ~~~


    說做就做李元宏當即寫信給縣衙童先生將整個縣衙除了簽押房、庫房、倉房以外六房各所全部合並到衙門口的四間大房子內辦公將內宅、偏院後院全部改成民房賣給平民百姓實在賣不了的就出租給商賈當貨房。


    一個連縣衙


    縣老爺恐怕從古至今還未曾有過但事到如今莊阻攔了誰讓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呢!


    過了三日陳敬和湯老爺忽然告辭連陳敬也一起帶走了說是過幾日臨汾再見。李元宏總是覺得這個湯老爺神神秘秘地但人家不說自己又不能問隻好隨他們先走一步了。


    李元宏能下地走路了心裏放不下汾西的河工一個人就奔工地去了。哪知快到大堤的時候就見莊師爺和汪同生二人結伴而回。


    “嘿嘿!偷懶了吧?被我撞見了吧?”李元宏一叉腰攔住二人去路不過他知道二人辛苦屁股後麵掛著地兩隻小馬紮就是給他們帶的。


    莊師爺搔了搔頭道:“哪裏還用俺們盯著啊那些河兵這幾日都怪了一個個比咱們還積極石料用的又好又對地方老汪你說是不是!”


    汪同生才2o多歲對莊師爺叫他老汪顯然很不滿意瞪“這幾日運土也挺奇怪每車每擔都是足分量該什麽土就什麽土一點不摻假堤基、堤身該用的土質比我還門兒清怪事了!”


    李元宏聽到這話也是莫明其妙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還是這幫河兵集體吃錯藥了?


    “我去看看!”李元宏拋下二人徑直就奔堤上了。


    此時正是吃飯的當口農戶們三三倆倆的蹲在堤下抱著海碗狂吃那些河兵都回到大工棚裏吃飯去了。李元宏順著堤角慢慢爬到工棚正要進去忽聽裏麵有人說話。


    “候老大咱們再這麽幹下去連三千兩的銀子都收不回來啦你到底是咋想的給兄弟們交個底嘛兄弟們也心中有數!”說話的人好像就是甲字二堡堡長葉雷。


    李元宏一聽這話趕緊縮回身去悄悄站在棚後。


    “好吧。。。記得哪晚咱們騙李大人的事情嗎?”說話的一聽就是候單。


    李元宏一聽他們騙自己的話忽然想起被埋的那晚渾身一個激靈更加凝神豎起耳朵聽。


    “記得啊!就是咱們想弄死李知縣的那次從那晚起老大你就不對勁了!”這次說話的是乙字三堡堡長馮匡。


    候單緩緩的一字一頓道:“咱們是想弄死他可那晚他卻救了我的命啊!”


    工棚裏的幾十個河兵同時出一聲“啊!”


    “當時我吹完口哨一個不慎自己先滑下去了你們不知道直接就將堤皮撬開砸了下來若不是他推我的那一把埋在下麵的恐怕就還有我了弄不好現在已經裝棺材裏了!”


    工棚裏出現短暫的寂靜半響都沒人吭聲候單繼續道:“我不能對不起救命恩人咱們這一單生意算我對不起大夥了送給丁以衡的那三千兩我就是砸鍋賣鐵也給兄弟們湊齊你們相信我不?”


    過了片刻棚內傳來“哐堂”一聲一隻瓷碗被摔碎了隻聽馮匡說道:“救了老大的命就是救咱們的命若不是老大這些年帶著咱們鑽營打拚咱們早就餓死了那三千兩就當喂丁以衡那條老狗了!”


    “對!老大咱們聽你的。”


    “就憑他救老大一條命咱也幫他把這大堤修好!”


    “老大別想什麽銀子了隻要兄弟們在一起咱們以後有的是銀子!”


    工棚內七嘴八舌的叫做一團李元宏站在外麵再也聽不下去了轉到棚口一撩簾子走了進去。


    “候兄弟那三千兩我出!”李元宏端端正正的站在門口由於有些激動氣息微微喘。


    工棚內一下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齊齊望向李元宏候單更是滿臉通紅喃喃道:“剛才的話大人您都聽見了?”


    李元宏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扶著候單的肩膀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救了你一命擔我不也是你從土裏刨出來的嘛咱哥倆是換命之交從今往後咱們都是好兄弟這次河工修完你們就跟我回曲沃有我李元宏一口飯吃絕不會少了你們的!”


    候單雙膝一軟直愣愣跪倒在地哽咽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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