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午夜奇襲,請君入甕


    談起那讓無數國人深惡痛絕的“三光政策”。蕭翎作為一憤青,對於其的痛恨已經升華到一個新的境界。


    搶光一切的糧食,燒光一切的房屋,殺光一切的人民......三光政策已經不是單單用“喪盡天良”就能形容的。作為其前身的“堅壁清野”,曾經身為朝廷官兵的陳林自然是深知其作用,這一招在內陸用的不多,可在飽受韃子入侵的北地,當地軍官多半要仰仗這招來抑製勢力越來越龐大的韃子。


    當然,“堅壁清野”不等同於“三光政策”,按照朝廷官兵的做法,那就是將城池周圍的百姓糧食等全部遷移到後方,讓入侵的敵人找不到任何補給。而守軍隻需要堅守在城池內,等待敵人自行退去即可。誠然,這是一種消極的對敵戰術,卻在各個時代都收到了不小的效果。


    不過,若是在明州地界上實施“堅壁清野”的戰術,特別是在大敵壓境的當頭,時間上也不允許,做法上更是讓蕭翎無可接受。這場戰火本來就是因自己引起的,眼下若是讓老百姓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買單的話,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能得以平安。


    良心?曆史上那個成就大業的君王能講究良心?劉邦為成就霸業。連自己的父親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李大順當年被明軍逼入絕境時,連自己的妻兒都殺掉了;更不要說火燒八角樓的朱元璋以及擔心自己帝位受到威脅、而下了十二道金牌召回意欲救回自己父皇以及父皇的父皇的嶽飛、身背千古罵名的趙構......太多的例子不勝枚舉,良心在這些場合等同於婦人之仁,而婦人之仁,則是兵家大忌!


    見蕭翎若有所思的模樣,陳林還以為蕭翎是考慮起自己的提議,心中一喜,繼續說道:


    “眼下,我蕭字營六大營頭中,本部第一、第二營以及騎兵營都聚集在明州城中,牙山、奉溪、慈溪三大分營也都固守其城。至於那九千運煤隊,眼下慈溪、牙山縣城留有兩千,奉溪縣城留有一千,清溪鎮張家屯一帶留有一千,剩餘三千全都聚集在明州城內。憑借這些布置,除卻張家屯清溪鎮一線不宜固守外,四座城池固若金湯,即便再加上兩萬大軍,屬下也有信心穩守這四處城池!


    至於包括清溪鎮在內的其餘地帶,沒有城牆的庇護隻怕難以固守,屬下認為,盡快將四處的百姓居民分散開來,能躲進城池的就近入城,剩下的遷往偏遠山區。至於那些地主田莊裏麵的佃戶以及糧草,能帶走的就帶走,帶不走的全都就地焚燒,萬不可留給江都大軍一顆糧食!”


    這可就跟三光政策沒太大區別了。蕭翎心下也是一陣猶豫,難不成,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蕭翎陷入了沉思中,隻覺得何光太會找時機了,一方麵讓玄武寨的李翔截殺自己,一邊給自己安置了這麽一招棋子。那一萬大軍眼下橫在眼前,若是吃了,就正中何光的下懷,可若是不吃的話,橫在這裏卻牽扯了自己這麽大的精力,要知道,後麵還有十多萬盤踞在山陰城內虎視眈眈的大軍沒動!


    再說了,這“堅壁清野”實在是讓蕭翎無法接受。不說別的,單單是將地主田莊內的佃戶糧草遷走就讓蕭翎感到心痛。要知道眼下正是早稻搶收、晚稻搶種的“雙搶”時節,即便早稻豐收,可晚稻才是每年田產的大頭,若是少了晚稻,隻怕今年又要遇到饑荒。更別說位於張家屯附近的火炮作坊,甚至是堆積在清溪鎮的大量私煤,那都是蕭字營的命脈之所在。


    若真是按照陳林所說的那般布置,隻怕即便蕭翎費盡周折將江都的遠征軍趕走了。自己也是元氣大傷,到時候江都隻需再派出一次遠征軍,自己的營頭就不攻自破!


    “諸位覺得陳統領的辦法如何?”


    蕭翎當下有些苦惱地說道,眾人先是一沉默,就見一直沒說話的李躍忽然站了出來,笑道:“陳統領的辦法的確不錯,不過,眼下卻又一個更好的辦法!”


    “李統領請說!”


    “大人,其實屬下這辦法很簡單!”李躍胸有成竹般地一笑,道:“屬下以為,既然那一萬大軍明目張膽地開到了我明州的地盤上,而且根據情報來看,隨軍並沒有太多的糧草,其原因屬下認為有兩個。第一,那一萬大軍急於趕到明州,將糧草輜重全都落在了後方;其二,他們並不打算隨軍攜帶多少糧秣,而是準備就地征集!


    雖說有兩種可能,不過屬下卻認為我們可以先收集情報,判斷那一萬大軍的糧草是否落在後隊,並且那並不是一個埋伏。若真是如此,我們不妨派出一部分士兵,將對方的糧草截取下來,到時候那一萬大軍隻剩下第二種采集糧草的辦法!”


    截取敵人的糧草是兵法中常用的一種謀略,即便士兵再怎麽驍勇善戰,沒有飯吃了也就是一團肉罷了。蕭翎聞言為之心動,卻見陳林當下站出來疑道:“李統領的這辦法的確不錯,可陳某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我們要逼著敵人朝明州城開來。


    若真如此。按照朝廷官兵的慣例,定然是會向當地城池采集,到時候明州城樹大招風,那一萬大軍隻需聲稱自己的糧草被劫,要求明州城開城放糧。若是大人到時候閉城不開門的話,那些大軍隻需在鄉野裏四處劫掠,可那筆帳卻會算到大人的頭上來,可是得不償失的!”


    蕭翎心頭一動,他已經猜到了李躍之所以提議將那一萬大軍逼入絕境的原因,當下一聲長笑,神秘地說道:“那一萬大軍若是非要入城的話,讓他們進來就是了!”


    “大人!”


    陳林聞言一驚,他想不明白蕭翎到底是如何想的,難不成還真要開城投降?蕭翎朝陳林笑了笑,轉臉瞧向陳平,道:“大掌櫃的,明海商號眼下的糧草軍需足夠運轉嗎?”


    “回大人的話,糧草軍需足夠蕭字營用到年尾的,這還不包括我們與那大買主的大單貿易量!”


    “大買主”指的就是清風寨,這點是蕭字營嫡係層麵才知道的,不要說劉奇峰趙誌等人了,就連黃孝仁徐慶南這些支持蕭字營的中堅力量,蕭翎都沒有打算讓他們知道。


    “很好!”


    蕭翎讚了一聲。轉臉瞧向徐慶南與黃孝仁,道:“維持明州城市場穩定的任務,就交給徐老爺以及黃大公子了。不若明日請二位召集明州城內的各界商戶大族開一個商業協會會議吧,告訴他們,隻要我蕭翎還在,明州城的天就塌不下來!”


    “黃某(徐某)定然不會讓蕭大人失望!”


    黃孝仁和徐慶南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深意,原本還想著借著這次機會在蕭翎麵前露露臉,眼下看來,蕭翎是明打明地讓兩人分享這個功勞,誰也奪占不到一絲的便宜。不過轉念一想。這卻又是最好的辦法。


    蕭翎也察覺到黃徐二人正在暗暗較勁,不過並沒有理會兩人的暗流湧動,當下沉聲道:


    “傳我命令,奉溪分營統領孫偉即日起率部進駐清溪鎮,以報清溪鎮以及張家屯安危,奉溪縣城城防工作交予當地運煤隊代為維持,慈溪、牙山分營不動!李躍”


    蕭翎轉臉盯著李躍,凝聲道:“你散會後留下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交待!”


    李躍一聽就知道蕭翎是對他的那個“截取敵人糧草”的計劃動心了,當下心中一喜,抱拳道:“屬下遵命!”


    “散會!”


    蕭翎一揮手,在場諸人齊齊地行禮告退,蕭翎剛要對李躍吩咐,卻見陳林還留在帳內沒有走?


    “還有別的事情?”


    蕭翎疑道,自己和這幾位大將的關係相當緊密,可這卻不意味著自己說出的話他們就敢違背。陳林眼下的麵色有些猶豫,緩緩道:“大哥,你的布置屬下當然會照辦,隻是將那奉溪營調到清溪鎮的做法,屬下......”


    “你是不是想說,奉溪分營擔負著防備清風寨背後捅刀子的主要力量,若是清風寨趁機在背後發難,隻怕全盤的形勢都要落入下風!”


    “大哥英明!”


    陳林暗咐大哥你既然知道這般的利害關係,為何還會作出這樣的決議來?蕭翎心下一笑,嘴上堅定地說道:“清風寨是不會輕舉妄動的,關於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


    ~~~~~~~~~~~~~~~~~~~~~~~~~~~~~~~~~~~~~~~~~~~~~~~~~~~~~~~~~


    寅時五刻,慈溪縣城西二十裏。


    野地裏已經是一片漆黑,不過在這官道上,倒是有星星點點的篝火,遠遠望去,如同蜿蜒的銀河一般。


    靠近了一瞧,才發現那些篝火邊上竟然是一輛輛的牛車,車上放著一袋袋鼓鼓囊囊的袋子,從袋口滲出的米粒可以看出,這一輛輛的牛車上裝著的都是糧食。而一字長龍的牛車這樣排下去,所攜帶的糧食也是一個相當大的數目。


    這些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自然是為那開往明州城的一萬大軍押送糧秣的運糧隊。運糧隊在白日裏可以與大軍落下一段距離,可這夜晚,一般都是與大軍一同紮營的。可這兒卻一反常態,除了三四百名或者睡著或者醒著的官兵外,竟然看不到其他的官兵了。


    原因無他,當那率領一萬大軍的參將聽說了自己能取得一個頭功的時候,當下一掃官兵平日裏那種頹然的狀態,一萬大軍一日間硬生生地走出了一百五十餘裏地,這已經堪稱是精銳中的精銳了。不過輕裝上陣的大軍能夠快速推進,可那些運載著沉重糧草的牛車就無法推進那麽快了,之前一段路程都有水路運輸糧草,可運河到虞城就算是終點了,這些官兵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誰願意自己背負糧草,當下就地在虞城征集了數百輛牛車---那種直接從老百姓手中“借”過來並且不打算歸還的---一路慢慢悠悠地運輸著糧草推進。


    到了眼下這功夫,那一萬大軍的主力已經達到了慈溪縣城附近紮營,可這運糧隊就慢了許多,隔著自己的大隊人馬老遠,萬一遭遇了什麽襲擊,定然是一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局麵。


    不過,這些護糧的官兵似乎並不懼怕有人膽敢搶軍糧,眼下大部分人都伏在牛車上睡的蠻香,即便是那些醒著的官兵,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隻怕即便有大軍湊近,一時半會間還發現不了!


    沒過一會兒,就見一名身體微胖的官兵拖著一杆長槍,無精打采地走到一輛牛車邊上,朝著車上一名瘦子官兵的身子拍了拍,有氣無力地說道:“豆芽菜......豆芽菜,還你上崗了!”


    那“豆芽菜”似乎睡的相當投入,眼下說不定正夢見和江都那最出名的“萬花樓”中的花魁qqxx,或者是與神仙姐姐夜遊巫山,當下身子一動,轉過了身去,留給那胖子官兵一個後背。


    “奶奶的!”那胖子官兵當下一怒,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三兩下功夫就爬上了堆得高高的牛車,一腳踢在了那瘦子官兵的腰上,輕罵道:“你***醒醒啊,你小子都睡了一個時辰了,還不換老子享享福?”


    感覺到腰上一陣刺痛,那豆芽菜總算是醒了過來,就見他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不悅地說道:“我說’肥豬‘,你就不能積點德?老子的美夢都被你吵沒了!”


    “美夢?你小子連女人都沒睡過,能做什麽美夢?”


    那胖子官兵罵罵咧咧地往糧袋上一趟,看似不須瞬息功夫就能睡覺。卻見那豆芽菜依舊躺在糧袋上,眼中露出幸福的表情,回味道:“老子剛才夢見了萬花樓的金鳳姑娘,那模樣、那身段,那皮膚......嘖嘖,真是太美了!”


    一聽見金鳳姑娘的大名,那胖子官兵似乎來了精神,當下坐了起來,湊到那豆芽菜身邊,笑罵道:“你小子什麽不好夢的,竟然夢見了金鳳姑娘,你不會不知道總督大人早就看上了那金鳳姑娘,好像還說要為其贖身!你這話若是傳到總督大人的耳中,非把你小子給閹了!”


    那豆芽菜並沒有因為何光的名頭而嚇倒,當下依舊在不斷地回味道:“若是真能讓老子上一次那金鳳姑娘,就算是被閹了也值得!”


    那胖子官兵一聽當下無語,這小子也太不值錢了吧,正想躺下睡覺,忽然想到一事,又湊到豆芽菜的身邊,yin笑道:“聽說明州城裏有幾個不錯的美人,特別是一個叫黃雪若的女子,據老大說,比那死鬼趙旭日家那名震江都的趙思媛還要漂亮,你說,這次咱們的大軍若是能攻入那明州城,那小妞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豆芽菜聞言兩眼放光,他雖說沒有見過那豔蓋江都的趙思媛是何等模樣,卻也聽人說起過,就連寧王九千歲那身邊美女如雲的人物,見過那趙思媛後都神魂顛倒,若非那趙思媛的父親是堂堂吳國公趙旭日的話,寧王九千歲早就公然搶人了!至於吳國公一家被殺與其女兒趙思媛是否有直接關係,這些小兵就不知道了,不過那趙思媛跟著吳國公的世子趙雲修一同逃出了江都,卻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若是有一個女子比那趙思媛還要漂亮,豆芽菜隻覺得連那萬花樓的金鳳姑娘都成了母豬。不過轉念一想,當下頹然道:“肥豬,即便那黃雪若真的被我們抓著,上有參加軍師,下有營統領隊長,你覺得何時能輪到我們這些大頭兵?再說了,若是那黃雪若真的那麽美貌,隻怕會被上頭當作禮物送給總督大人或者是寧王九千歲爺,別說我們了,就連參將大人也不敢染指啊!”


    那肥豬一聽當下有些不樂意,雖說黃雪若歸誰輪不到他這麽一個小兵指手畫腳,可一想到寧王和何光那老頭子,這鮮花插在牛糞上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場麵。就見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不過我聽人說,那黃雪若好像就是咱們這次要對付的那個叫蕭翎的城守未過門的妻子,你說,若是那蕭翎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搶走,會是個什麽模樣?”


    “奶奶的,若是有人跟老子搶老婆,老子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那豆芽菜也不知道是打了雞血還是怎麽的,竟然差點兒暴走起來。那胖子官兵趕忙捂住了豆芽菜的嘴巴,生怕把周圍的人給吵到,當下低聲道:“莫要說的這麽大聲,這裏可是那蕭翎的地盤,若是他派人過來劫糧的話,你我都得遭殃!”


    豆芽菜聞言一愣,旋即擺手笑道:“你別逗了,從那明州城到這裏的要道可是堵著近萬的大軍,那蕭翎不過是區區一城守,哪裏來的這般的本事!”


    見豆芽菜這麽一說,那胖子官兵當下給自己鼓了鼓勁,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也是,不過我就搞不懂了,那蕭翎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守而已,總督大人竟然讓我們這一萬人過來對付他,區區一個城守罷了,哪裏用得著這般興師動眾?”


    “那是總督大人做給天下看得唄,這招叫‘殺雞儆猴’!”那豆芽菜已經跳下了牛車,站在地上伸了個懶腰,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什麽蕭翎不蕭翎的,若是他敢來,老子就斬下他的狗頭,總督大人若是高興了,說不定就把那金鳳姑娘賞賜給我了!”


    “做你**美夢!”


    那胖子士兵再也堅持不住了,轉過身去就要入睡。忽然間,就見他如同彈簧一般彈了起來,輕呼道:“好像......好像有很多騎兵過來了?”


    “騎兵?哪裏來的騎兵?”


    那豆芽菜聞言又跳上了牛車,站在高出朝著遠處張望了一圈,朝那胖子士兵笑道:“這麽黑燈瞎火的夜裏,哪裏會有騎兵過來?你不是得病了吧!”


    “那我怎麽感覺地麵上有些震動......恐怕是我多慮了吧!”


    那胖子士兵就要睡下,卻聽見從前隊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有敵人來了!......有敵人來了!......”


    豆芽菜和胖子官兵驚訝地循聲一望,卻見裏許外那白色的官道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在這般沉寂的深夜,就如同一麵牆一般朝著運糧隊壓了過來......


    ~~~~~~~~~~~~~~~~~~~~~~~~~~~~~~~~~~~~~~~~~~~~~~~~~~~~~~~~~


    “奶奶的,這些官狗子跑得比馬還要快!”


    一名騎兵隊長策馬走過已經跑得空無一人的運糧隊,見著掉落滿地的兵器護甲之類的雜物,當下抽出馬刀,狠狠地砍在一袋糧食上。


    “嘩啦~~~~~~”


    失去了袋子束縛的糧食當即散落了一地,那騎兵隊長似乎還有些不解氣,繼續抽刀在那糧袋上刺來刺去,以發泄心頭的怒火。


    原因無他,當李躍帶著麾下最精銳的騎兵都出現在運糧隊前一裏時,就被最前方的官兵發現了。那些官兵雖說大聲疾呼有敵人靠近,卻沒有一人敢於生出抵抗的意思,除了前麵幾個避之不及的倒黴鬼死在馬蹄之下,剩下的三四百號官兵丟盔卸甲地四下裏逃竄開來,等騎兵們衝進運糧隊中時,早就沒有了官兵們的人影,這“跑得比馬還要快”也是因此由來。


    按照蕭字營的晉升規矩,必須有豐厚的功勳為基礎才行。可眼下這毫無強度可言的戰鬥雖說完成了任務,可那區區幾名倒黴的官兵根本就不夠分,這名騎兵隊長也是有些不爽,忙活了大半夜的功夫,竟然連點塞牙縫的東西都沒撈著。


    李躍也明白自己手下弟兄的惱怒原因,當下笑道:“你小子就悠著點吧,這不過是飯前點心,主菜還在後麵呢!就怕你小子吃不下去反而被崩了牙!”


    那騎兵隊長顯然對李躍這話不太滿意,當下說道:“頭兒,你這兒話就不中聽了,自從年初以來,大大小小這麽多場戰鬥,我胡順有哪次跑在最後麵了?就算上回與海賊在明州城下的惡戰,我胡順也砍了七個賊人的腦袋......這事兒頭兒您放心,別怕敵人太強,就怕敵人太少!”


    “有你小子的仗打,你就磨刀等著吧!”


    李躍心下倒是挺滿意今晚的戰果的,自己的任務本來就是衝著這些運糧車來的。自從子時五刻從明州城出發,一路開到距離慈溪縣城南二十裏,然後來了個大迂回,從慈溪縣城東麵繞了過去,避開了橫在路上的敵軍主力。到現在,已經是出色地完成了蕭翎的任務。


    “大人,這些糧草究竟怎麽辦?”


    那胡順想了一想,說道。誠然,對於山賊來說,眼下這麽多的糧食可謂是豐厚的收獲。可對於蕭字營來說,自家的糧倉已經夠滿的了,這些糧食大夥兒可沒辦法運回去,隻餘下毀掉這麽一個辦法。蕭字營的士兵大都出身於窮苦人家,多年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半飽半饑狀,自己又是莊稼漢,深知“顆顆粒粒當思來之不易”的道理。


    “把牛從牛車上結下來,送到附近有蕭字營銀色令牌的地主田莊裏去,至於這些糧食,全都燒掉!”


    一輛一輛地焚燒自然是費功夫,李躍命人先將牛車集中在一起,再將牛結下套子趕走。一把大火,瞬間將堆積如山的糧食點燃。


    “走!”


    李躍一聲令下,大隊人馬離開了這條官道,隻剩下背後熊熊燃起的大火。而衝天的火光在這四下裏全都是平原的地帶傳得很遠,甚至連二十裏外的慈溪縣城城頭都隱約瞧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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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克沒了汽油,也就是一堆廢鐵,同樣的,人沒有了糧食,隻是一堆幹柴!


    這不,原本橫在慈溪縣城下的耀武揚威的那一萬大軍在昨晚也瞅見了那場大火,那領軍的參將趕忙派出探馬前去偵查,在半路上就遇見了從運糧隊逃出來的落荒的官兵,一問立馬知道了前因後果。


    沒有了運糧隊的糧草供應,隨軍的口糧隻夠兩頓了,要知道東海這個地方向來是天下富庶的地區,哪裏用得著強征地方上百姓的糧秣。再說了,何光最近兩年來極力地給自己樹立一個光鮮體麵的形象,手下的隊伍早就得到了吩咐,也不敢胡亂搶糧。可眼下回山陰城報信起碼要一整日的功夫,要知道,這次運糧隊之所以能吊在大隊後麵區區三十裏的路程,是因為運糧隊早大軍兩日前行的緣故,若是按照這般的速度,隻怕等山陰城的軍糧運到的時候,大夥兒都餓的剩下半口氣了,哪裏還有打仗的力氣?


    可是這糧食又不能沒有,無奈之下,這名參將才想到了朝周圍的地主田莊“借”一點兒糧食,雖說上麵三令五申不得擾民,可眼下總不能把自己活活餓死不是?於是這參將立馬派出許多隊伍四下裏去“借”糧,可等了一上午的功夫,卻發現每一支隊伍都是空手而歸的。


    那名參將一瞅,當下就要拔劍殺人立威,可那些出去借糧的人所說的話如出一轍,當地的地主不肯借糧,還緊緊地閉著莊園的門不出來,大夥兒也沒辦法!


    奶奶的,你們手中的東西不是燒火棍!那名參將當下大怒,也不找自己手下的麻煩了,親自帶了一千人出去,殺到距離大營最近、鬧得最凶的地主田莊前,見到麵前的一切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還是地主土豪的田莊嗎?分明是一個小堡壘。這參將暗暗揪心,不要說自己了,就連邊境的那些官兵所修的堡壘也沒有麵前這田莊完善,拒馬、護城河、深坑,木柵欄,高牆等一應俱全,每隔三四十步就有一座高高豎起的瞭望塔,不論是那瞭望塔還是那高牆,上麵可是站滿了手持各式兵器的佃戶模樣的人,就連弓箭都有好幾十張,甚至還見著有穿著皮甲的人出現。


    奶奶的,這些人真的是佃戶嗎?這名參將雖說狂妄,卻也懂得些軍事常識,像眼下這田莊周圍的各種防禦工事,足以讓自己手下的士兵頭痛,若是守在田莊裏麵的人素質不比這外麵的防禦工事差太多,自己這一千兵馬定然是攻不下來。


    再說了,這年頭能修成這樣的田莊意味著什麽,這名參將相當清楚,不是朝中有人護著的,就是本家子弟有至少是舉人的功名在身。別看自己這參將也是從四品的高官,可畢竟是一介武夫,這年頭“文貴武賤”,自己可得罪不起那些人物。


    不過,既然自己來了,這場麵上的話也得說說,否則自己的麵子可掛不住。那參將打定主意,遙遙地隔著那田莊外的高牆壁壘,扯著嗓子喊道:“裏麵的莊主聽著,本座是江都來的參將,此行奉命前往明州城一行,途中的軍糧不足,特借貴莊的糧草一用,來日定然加倍奉還!”


    這般的話喊了出去,這參將暗咐自己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那莊主再怎麽執拗,也該同意送一點兒軍糧給自己才是。然而過了好半晌,卻見牆頭上依舊是那些戒備著的地主武裝,至於那莊主以及回音卻是一應全無。


    這下子,那參將的麵子上掛不住了,當下加重了語氣,道:“我乃朝廷武官,朝你們莊頭借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還望莊主你不要執迷不悟,不要弄到刀兵相見的地步!”


    這麽一吼,總算是有點兒起色了。就見一名腰圓肚滾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出現在高牆之上,若無其事地看著那名參將,淡淡地說道:“將軍的要求,本人已經聽到了,本人也很想借些糧食給將軍。不過今年的糧食歉收,連本人莊園內的佃戶都吃不飽肚子,哪裏有多餘的糧草借給貴部,將軍還是請回吧!”


    奶奶的,竟然不給老子麵子!那參將當下大怒道:“給臉不要臉是吧,等會本座調集大軍過來,把你這小小的莊頭給夷為平地,到時候就算給本座磕頭都沒用了!”


    誰知道那莊主竟然絲毫不為之所動,當下冷哼一聲,曬道:“你動動我試試?江都總督衙門的丁參議可是我的族弟,你若是敢動......哼哼,保準你小命不保!”


    丁參議!這名參將心下一涼,那丁參議雖說不是江都最頂尖的高官,卻也是總督大人身邊的近臣,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將罷了,這種人物的一口唾沫別說自己了,就連自己的頂頭上司也會被淹死!


    “還不快滾!”


    那名莊主當下大喝一聲,旋即絲毫不理會臉色極為難看的那名參將,大步地走下了高牆。


    “將軍,要不要叫大隊過來攻一下試試?”


    那參將身邊的親兵問道,卻換來了一個巴掌。那參將也是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吞,隻得朝自己身邊的人發火,罵道:“你傻了啊!丁參議哪裏是老子得罪的了的人物?走,換一家瞧瞧,老子就不信了,難道這兒的莊園都有這樣的靠山?”


    這名參將想得實在是簡單,不過一中午的功夫全都耗在了借糧上,走著走著自己的肚子就餓了,可糧食卻連一顆都沒有找到。


    原因無他,這一帶的地主莊園似乎都修建成剛才的那般模樣,家中要麽是有江都或者臨城府的大員為靠山,要麽就是有子弟有功名在身......總之,都不是這參將能夠得罪的起的。


    這名參將當下也是一陣鬱悶,暗咐這明州的地界就是古怪。這時候,有手下提議到明州城去碰碰運氣,這名參將當下恍然大悟,那明州城不就是現成的糧倉嗎?若是那蕭翎不讓自己進城借糧,到時候發生的一切責任,都可以推倒蕭翎的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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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大爺,小的剛才說的話可有差錯?”


    剛才站在高牆上不可一世、聲稱“丁參議”是其族弟的那名莊頭,眼下正點頭哈腰地站在自己家中的內室,麵前做著一名普通農夫打扮的年輕男子。


    不過那姓於的年輕人聞言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那話倒是說的不錯,不過你這莊子的規模......似乎還是小了點,和我們蕭字營的要求差了些啊!”


    那莊頭一聽這番話,當下臉色大變,諂笑道:“於大爺,您可是蕭大人身邊的親衛,看看能不能向蕭大爺通融一下?”


    那名莊頭一邊笑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金子,遞到了那名親衛麵前。那名親衛瞧了兩眼,又將那金子推了回去,笑道:“你這不是逼我被蕭大人砍頭嗎?算了,既然你已經做的這麽好,回去後,我定然跟蕭大人說說,若是蕭大人點頭,下一批的‘銀製令牌’少不了你的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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