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慢慢的把雲小淺摟在懷裏,讓她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他的肩膀,他還是保持著單膝的姿勢,白色的長長披風,在他身後揮舞的像是一條美麗的帷幔。


    他抬頭,重新看著上官末塵的時候,上官末塵看清楚了,來人的眼睛,那隻左眼,竟然沒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全部都是淺淺的銀色。一整隻眼睛都是銀色的,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很妖異。


    那是銀翼之瞳!


    上官末塵握劍的手有些顫抖,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顫抖,但是他真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可怕,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近乎於魔鬼的人。


    “很可怕嗎?”來人恰到好處地微笑著,對著上官末塵說,“你是不是認為我早就已經死了?”


    上官末塵看著那個人很久,他確定了眼前的人的確是人,而不是傳說中的鬼。他握緊了手中的劍:


    “北宮逆。”


    北宮逆微笑,他恐怕這輩子都沒有笑過那麽多次。隻是他每笑一次,對麵的人就覺得心裏冷了一分。他沒有回答上官末塵的話,他隻是出手,抵住了雲小淺後心的靈台穴,替她緩緩輸入真氣,給她療傷。


    “你——!”上官末塵因為驚訝,不知道要說什麽,就連剛才跑來給上官末塵報信的嘍囉都驚訝不已的看著北宮逆,這個在傳說中已經死去的人。


    看著雲小淺身上的傷,還有她蒼白的臉色、嘴角的血絲,北宮逆沒有理會上官末塵的驚訝,他輕輕開口,沒有理會上官末塵的驚訝:


    “為何非要殺她?”


    上官末塵一怔,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北宮逆那樣的眼神,他看著雲小淺的眼神。那種眼神,是絕對裝不出來的,那樣的目光,上官末塵是懂得的。北宮逆的眼睛雖然有些妖異,可是他右眼裏麵那種純黑色,那種清澈的眼神,深深的震動了上官末塵。


    “那麽,你當初,又是為何非懷疑她不可?”上官末塵的手鬆開了,他知道北宮逆現在沒有和他動手的意思。


    “逼不得已,”北宮逆帶著一種自嘲的笑著收手,他確信雲小淺的內傷已經沒有大礙了,“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麽……”上官末塵看著北宮逆笑,他一樣自嘲的笑了,他笑著看著天空,“逼不得已,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北宮逆看著上官末塵。


    “你調查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單從這個家夥說你我的武功相差無幾,你就可以知道她在說我。就可以看出來,你北宮公子,絕對不是一個因病在家就什麽都不知道的貴公子。你訂《江湖日報》,目的絕對不僅僅是了解武林那麽簡單,你安插在江湖中的眼線,雖然沒有有見客棧多,但是我相信也足夠和任何一個情報集團媲美。何況你北宮家這和皇室的淵源,你應當知道我到底為什麽非要殺她不可。”


    北宮逆沉默,他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你知道我沒有辦法選擇,如果你是我,你當如何?”上官末塵歎氣,“你知道,我不想要我的母親終日以淚洗麵,也不想要我死去的哥哥化作厲鬼來找我,更加不想那些為了我而死的人,白白犧牲。自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注定背負了這般宿命。”


    “宿命麽?”北宮逆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他低頭看了看昏迷的雲小淺,“父母一直想要我逃避的命運,沒有想到,最後還是逃不掉。”


    這個時候上官末塵更加驚訝的看著北宮逆,他在說什麽。


    “很奇怪麽?”北宮逆有些落寞,“父母恐怕從來都不了解我的生母是個怎樣的人。”


    “銀月紀夢?”上官末塵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了出口,他很驚訝北宮逆是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自小就被北宮夫婦養大,學的也是中原武功和中原文化,他的生身父母在他出世不久就都已經過世了。而且,在北宮沐簫說出一切真相的時候,北宮逆根本就沒有聽見。


    “嗬嗬,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好奇,為什麽我知道我的生母是銀月紀夢?”


    上官末塵隻能點頭。


    “最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生母,但是我或許可以猜到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是那種有小心計的女人,會為了自己的幸福傻傻的謀劃,不一定會成功,但是她為此竊喜著。她習慣一切自己來,於是她很難相信一個人。父母不知道,雖然我的生母封印了我的銀翼之瞳,但是她把那段記憶留了給我。”


    上官末塵不理解,北宮逆到底在說什麽。


    “嗬嗬,所以隨著我慢慢長大,我一點一點能從夢境看到當年的他們。開始我隻覺得那是夢境,直到兌沼澤告訴我西域的那段故事以後,我才覺得可能這個就是我的身世,”北宮逆說道這裏,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看了雲小淺一眼,“可能,還要怪這個家夥吧,她出手太輕,雖然方才封住了我的睡穴,但是卻沒有延續很長的時間,不幸讓我聽見了故事的真相。”


    “可是,那個時候你已經死了!我的親信還有雲小淺都是這麽說的。”


    “嗬,上官兄,以你的功夫,想要閉氣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心跳和脈搏你竟然也能使他們不跳動?”


    “哦,在我懷疑我來自西域的時候,我就找了一些秘傳的西域術法來學習,所以不小心學到了歸息之術,”北宮逆微笑,“銀翼之瞳,確是拜公子所賜。”


    “我?”


    “若不是在你們的算計下,讓我先中浣花劇毒,接著引以傾城絕代,正好衝破了母親的封印,如此,我打開了銀翼之瞳。”


    上官末塵聞言,隻是驚訝,然後他笑了:


    “哈哈哈,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呢。北宮逆,你果然是很好的運氣。”


    北宮逆微笑著頷首,把雲小淺抱起來,他起身走到了旁邊的樹下,平穩的把雲小淺放下,使她安穩的靠著樹幹,然後他拍手起身,看著上官末塵:


    “那麽,上官兄,你現在作甚打算?”


    上官末塵沒有說話,隻是突然出手,他的星墨出鞘,在夜空中閃過流星一樣美麗的光芒,然而他卻沒有攻擊北宮逆,他竟然是出手突然殺掉了剛才跟在自己身邊的親信,親信倒下的時候,北宮逆在上官末塵眼睛裏麵看見的隻是絕望和解脫。


    在殺掉親信以後,上官末塵回頭,看著北宮逆,又看了看雲小淺:


    “你知道,這個家夥,從我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不是什麽會照顧自己的人。她任性、囉嗦、有的時候會耍小性子,雖然做的一首好菜可是她從來都不會做給你吃。心口不一,刀子嘴豆腐心。她喜歡撒小謊,可是心地卻很善良。她胃不好,卻喜歡喝酒喜歡吃辣椒不按時吃藥。”


    “我知道。”


    “她一直遊戲江湖,我相信,在她的眼睛裏麵,看不到江湖的黑暗,也看不到朝廷裏麵的爭權奪利。而我,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看到。”


    “恩。”


    “所以——”上官末塵突然揮劍,這次他竟然是展向了自己的手臂,看見他出手,北宮逆身形迅速轉動,快速的移動了過來,白玉簫中的劍,“叮”的一聲擋住了上官末塵的自殘。


    “為什麽阻止我?”上官末塵知道此時北宮逆的武功,絕對是不在自己之下的,“如果我沒有受傷,你們北宮家的圍要怎樣解?”


    “這個,自然不必上官公子擔心。”北宮逆握住了上官末塵的手,一把將星墨重新放回了劍鞘之中,他的簫劍也收了回去。


    “莫非……”


    “方才上官公子也說過,我北宮府與錦朝皇室頗有淵源,所以……”


    “果然,要皇室出兵,並且是藤一帶兵,也是你這般向那狗皇帝要求的吧。”上官末塵有些恨,但是轉念他就沒有任何的恨意了,眼前的公子少年,膽大心細,敢於利用自己的死來讓對手麻痹,然後動用各種勢力,兩麵夾擊。竟然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這一戰,他們雖然還沒有真正交手,但是上官末塵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上官兄原先也是皇室中人,應當了解皇帝的脾氣。”


    “嗬嗬,那麽我的身世自然也是你透露給那個狗皇帝的了?”


    “這個,卻是不是,”北宮逆笑,“上官兄的身世,乃是由宮中的一個星官告訴皇上的。”


    “竟然是他!”上官末塵明白了,是那個人,那個讓所有計劃都打破的人。


    “上官兄還要留著一條性命,去找他報仇吧。”


    “何苦,既然這個是母親的選擇,我做兒子的也沒有任何異議。我無心戀戰,北宮逆,你還是拿了我,交給錦朝皇帝去邀功吧。”


    北宮逆卻搖頭,他歎氣,仰頭看著高天中暗淡的星星:


    “你以為,我這般拿了你。她醒來會怎樣看我,她如何肯與我幹休?”


    “放心,她不會如此在乎我的。”上官末塵有些苦澀的說,他知道,在雲小淺的心裏,他深刻的明白,無論在什麽時候,她都會選擇北宮逆。


    “上官兄恐怕是太沒有自信了些。”北宮逆笑著回頭,看了看昏迷的雲小淺,“她很看重你,我若拿了你交給皇帝,皇帝定然是會要了你的命。既然是我送你去死,她醒來知道了,一定是會殺了我給你報仇的。”


    “嗬嗬,我倒真的想要試試。”上官末塵笑,他揚手,把星墨和將軌一起丟給了北宮逆。


    北宮逆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上官末塵不是窮盡了整個江湖就是要找齊四大名劍,如今,又是怎樣。


    “你,或許比我更加適合擁有它們,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必須抓了我,然後向皇朝邀功。而後,皇朝會賞賜你更多的錢財,你會將北宮府發展大,江南乃至整個江湖都會是你的,北宮逆,這等好事,你可答應?”


    北宮逆搖頭:


    “我不會答應你。”


    “為什麽?”


    “我絕對不會抓你,倒不是因為我想要和你化敵為友。而是,我不想她傷心”北宮逆說著,不經意的回頭看了看雲小淺,“她一直不希望我們兩人為敵,若不是你前些時日,逼我太緊,她又怎麽可能一開始就堅持的站在我這邊。”


    上官末塵聞言也是驚訝,然後他笑了,一樣是看了看雲小淺,才抬頭直視北宮逆的眼睛:


    “你,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所以,上官末塵,我不會如此自私。此刻,我願意用我北宮家僅有的力量,和你聯合,不說助你,但是可以保你性命。”


    “你瘋了?!山下是錦朝的大軍和胡人的聯盟,你北宮府雖然是實力很強,但是此舉不易,你根本撐不了幾天,到時候白白犧牲。”


    “嗬嗬,”北宮逆笑了,“人生總是要幹幾件瘋狂的事情吧,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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