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上三竿,森林裏麵,雲瀟堅持不讓北宮逆扶他,他用一根樹枝勉勵支撐著走著,北宮逆雖然沒有受傷,可是看得出來也是勞頓頗深,兩個人走得很慢很慢。


    真後悔沒有騎馬,恐怕,還是對自己的輕功太自信。雲瀟鬱悶的看著自己的狀態,恐怕這樣走下去,到晚上都走不出這片森林。


    “我背你好了。”北宮逆突然說。


    “啊?”


    “我們這樣走下去,永遠都到不了你的醫館。”


    雲瀟搖頭:“不行。我一個大夫,怎麽可以讓自己的病人背著自己到處亂走。很丟臉。”


    “麵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一個聲音從樹梢上傳來,冷冷的,帶著不屑。雲瀟聽得那個聲音卻是突然有了精神:


    “豬頭!你來摻和什麽啊。”


    話音一落,卻是“啪”的一聲,一個一身黑衣,帶著鬥笠和竹帽、赤腳背著魚簍的少年已經從很高的樹冠上跳下來,穩穩的落在了雲瀟和北宮逆的麵前。他慢慢的抬頭,摘下自己的竹帽。


    那是怎樣一張臉。


    他的發色有些淡淡的泛灰,眉目之間卻是一副天成的霸氣,讓人看見就覺得應該是皇家貴胄。偏偏這個家夥仗著自己長得絕天,經常一身很土氣的打扮,估計他要是換上一身黃袍,說他是當今皇帝都有人相信。清奇的骨骼,配上他一臉的霸氣,讓人一眼就不會忘記。


    那是一張可以傾倒天下女子的臉。


    長成這樣,還成天不穿鞋、一身魚腥味的人。在這個江湖上,隻有一個人。


    “你這個豬頭,你不是忙得連我被人追殺都懶得救嗎?”


    “不是有藤一嗎?”口氣果然很不屑。


    “那麽昨晚你睡著了嗎?”雲瀟依舊不依不饒。


    “那是你非要救這個莫名其妙的人,我才懶得救你以外的任何人。”說話很不客氣。


    雲瀟毫不猶豫的出手,一個毛栗彈在那人頭頂:“說誰莫名其妙呢?你也沒有好多少。”


    “本來就是,至少我不用讓你背著到處躲避追殺。”


    “那麽是誰在皇宮裏麵差點被射成刺蝟?”


    “那是……”


    “是你個頭,既然那個時候你就在,你竟然不救我,你簡直沒有人性背信棄義見色忘義狼心狗肺沒心沒肺。”


    那個少年吃癟,臉色很難看的不和雲瀟吵架。


    而,北宮逆似乎一直被他們兩個撂在一邊,這個時候,雲瀟看見他在微笑,於是終於想了起來:“好了,既然你這個沒有人性背信棄義見色忘義狼心狗肺沒心沒肺的家夥都願意現身在我以外的人麵前了,我給你介紹……”


    “不用,我知道他,就是北宮家的那個大少爺嘛。(.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上官兄似乎很看不起北宮家。”北宮逆微笑,口氣一樣淩厲。果然,北宮逆也是知道的,這個人,應該就是雲瀟不要性命去救的朋友――天下第一大盜,上官末塵。


    “上官兄?我什麽時候和你也結拜過嗎?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說話彬彬有禮。”


    “啪”雲瀟已經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在了上官末塵頭頂,“你個家夥今天吃到火藥了?他是我的病人,你們兩個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幹嘛,當著我的麵想造反啊?本大夫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還是有很多辦法製住你們的。要不要試試?”


    “我不和有錢人計較。”


    北宮逆微笑,雲瀟抱歉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著上官末塵白眼:


    “馬呢?”


    “以我的輕功,背你應該沒有問題。至於你――”上官末塵鄙夷的看了北宮逆一眼,他似乎對他很沒有好感,“你自己用輕功跟上。”


    “啪”雲瀟似乎也不顧什麽他仙風道骨的形象了,抬手就又是一巴掌:


    “誰要你背。拉馬來!”


    “是是是,我服了你”上官末塵歎氣,“我哪會要你的病人動武功,他要是出事了,你不和我拚命?坐我的船,那樣快一點。”


    雲瀟奇怪的看著上官末塵的轉變,不知道為什麽他在上官末塵的眼睛裏麵,看見了深深的落寞。回頭看北宮逆,卻入眼的是他更加慘白的臉色和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捂住的胸口。


    雲瀟毫不猶豫的一把搭上北宮逆的脈搏,這一搭,卻嚇得他不知道要說什麽。那五枚銀針,昨日和那些翼月神教的殺手交手已經脫落一枚,然而現在又有一枚鬆動了,而且他的氣血浮動,估計是一夜的勞頓,加上那九墨正玉丹,本是大補之藥,不好好靜養,這樣奔波下去,恐怕是要氣血攻心,還是要喪命的。


    “末塵,你能不能用內功給他療傷?”雲瀟突然對前麵走著的上官末塵說。


    “你個家夥,不要太過分!”上官末塵回頭,臉色很難看。


    “我……”雲瀟從來沒有見過上官末塵這個表情,他不知道要如何。隻好回身,一隻銀針封住了北宮逆的睡穴,然後接住了北宮逆昏倒的身體。雲瀟幹脆坐在了林下的地麵上,掏出隨身的匕首,很快就要往自己的脈門劃下去。


    然而,刀未及肌膚,就已經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入耳的是上官末塵的冷斥:


    “你當真為了這個家夥不要命了?”


    “既然你不幫我,我隻好用我的方法。”雲瀟抬頭,眼光是堅持和決絕。


    “你……當真要為了一個陌生人,切膚?”上官末塵不信的看著他,他記得,雲瀟隻有在救朋友、救那些他認為值得的人,才會這樣的表情。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到底哪裏值得他切膚來救。


    “我的血,能療傷還可以防毒,這樣他就還可以撐到醫館,”雲瀟頹然掙脫上官末塵的手,“我不想他死,不是因為診費,隻是,我不想看見他死,我不想。”


    上官末塵牢牢的看了看雲瀟兩眼,他點頭:“好,既然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幫你便是了。”


    雲瀟抬頭,感激的看著上官末塵。然而,上官末塵隻是淡然的出手為北宮逆輸入真氣,調理他紊亂的氣血,口氣卻是落寞的:“你知道,如果是你堅持的,我又有什麽理由拒絕你呢。雲瀟啊,我到底要拿你怎麽辦……”


    雲瀟不明白。


    “我認識你八年,竟然比不得他認識你八天?”


    “我……”


    “你肯用玉凰丹救他,你肯為他動用你多年沒有用的‘流螢心法’,你肯為救他母親而來求我給你碧蕺,你自己舍不得用的九墨正玉丹你毫不猶豫的救他,你救他離開追殺即使對手是翼月神教,你肯為了他切膚,你肯為了他和我翻臉。雲瀟,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是我的病人。沒有大夫會放著病人不管的。”


    “是麽”上官末塵搖頭,“以往你的病人,你從來沒有這樣用心過。”


    “上官末塵,你――”雲瀟突然一把銀針對著上官末塵灑去,“小心!”


    上官末塵回頭,看見了一群翼月神教的女子,其中兩個的裝容和其他的女子都是不一樣的。雲瀟的銀針沒有打中她們,但是可以看出來有一排桃花被銀針射在了樹幹上,而那些樹幹現在已經發出了灰黑色的煙霧。


    “大夫,你當真是個奇人”其中那個穿著淺綠色描金袍子,頭戴淺藍發簪、淺白麵紗的女子歎氣,“能在我們翼月神教的手下救人。”


    “教主,是屬下們辦事不利。”其中幾個女子跪了下來,可見剛才說話的那個就是教主了。然而翼月教主卻沒有怪罪她們的意思,她笑盈盈的款步而來:


    “也是,怪不得你們,北宮少爺那麽好的武功。”


    “你待如何?”雲瀟起身,直視她的眼睛。


    “你和上官公子走,不要管這等閑事。我在這裏為我的屬下傷了玲瓏先生給你賠罪,並且奉上上好的療傷藥。”


    “如果我不走呢?”雲瀟揚眉。


    “嗬嗬,那麽就請先生和上官公子給這個小子陪葬。”


    “末塵,你帶他先走”雲瀟歎氣,起身,“我說過這件事情,我會管到底。”


    “呸,”上官末塵把北宮逆很快的丟給了雲瀟,“你這個家夥幹嘛搶我台詞。”


    雲瀟怔然,但是他沒有再說什麽,勉強背上北宮逆,很快的踏上上官末塵的小船,用匕首割斷了纜繩,順著水流可以揚帆。上官末塵微笑著看著翼月教的人:


    “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用條件來威脅我誘惑我。這,是你們逼我的。”話畢,手中的魚簍一丟,一把通體幽黑的劍迅速出鞘,天光黯淡。


    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個頭發全部白色的老婦人淡淡的開口:“思遷,我們走。那是四大名劍之一的星墨,我們打不過他的。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我,這是在哪裏?”北宮逆醒來,看見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房間裏,床鋪是他從沒感覺過的柔軟,房間裏麵的光線很暗,但是依舊能看清是淺白的帷幔,聞到馥鬱的藥香,如果不仔細看,恐怕以為自己到了一處靈堂罷。因為,這間屋子裏麵所有的簾子和床幔都是白色的,連窗戶都是白色的,家具全部是紫檀木。靠南牆立著一排一排的櫃子,床前的桌子上是很多的醫書。難道――這已經是到了玲瓏醫館?


    “北宮公子,你醒了?”突然有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


    突然房間裏麵有了光,北宮逆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的窗子完全是白玉,而自己所躺的床,雖然隻是檀木,但是卻是鋪了厚厚的六層貂絨,怪不得很軟。再抬頭,卻入眼的是用金剛絲稱底的簾子,金剛軟甲,江湖上多少人搶得頭破血流,在玲瓏醫館竟然拿來做窗簾?


    北宮逆想要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回頭看見了那個少年,十多歲的樣子,恭敬的端著一碗藥,立在他的床前。


    “北宮公子,這裏是玲瓏醫館的白堂。我叫輕塵,玲瓏先生的弟子。”


    北宮逆點頭,然而他還沒有張口,那個白衣的弟子,已經再次開口:


    “師傅在黑堂給公子煮藥,吩咐讓我來照顧您。師傅交代不能讓您動,您的病需要靜養,輕塵聽聞公子武功卓然,師命難違,不得已封了公子的穴道。公子莫怪。”


    “上官公子也已經安全的回來,正在廳前看師傅的陣法”輕塵繼續麵無表情的補充,“公子的藥是要每隔半個時辰吃一付,現在時辰到了,我喂公子吃藥。”


    北宮逆突然覺得,他明白為什麽雲瀟會說他不喜歡待在玲瓏醫館了,他這個徒弟,果然是有“過人之處”呢。


    “師傅的腿傷已經沒有大礙。有見客棧的老板娘也打聽到公子家並沒有出事情,北宮老爺和夫人都很好,夫人的藥師傅已經配好,派人給送去了”北宮逆在吃藥的當口,輕塵繼續敘述,“這間屋子是師傅的臥房,師傅說翼月教的人不會放棄來殺人,所以,她把這間房子讓給公子。”


    “這是為何?”


    “白堂,實為一地下屋舍。四壁包圍著玄鐵,火藥無法毀壞、火焰也無法焚燒。地下有排水係統,不僅可以在夏天太熱時調節溫度,也可以防止被水淹時無法逃生,可以順水道離開,此處水道隱秘,沒有任何人知道出口。而且機關重重,外人難攻。師傅說,為了防止翼月教的人使毒,她在堂口設了毒陣,要公子小心。”


    “毒陣?”雲瀟他還懂毒?


    “是的,師傅曾去苗疆,學了些小的毒方。”


    “我昏迷多久了?”


    “兩天。”


    頭頂突然傳來響聲,一個人跳了下來:“你個臭小子,有沒有按時間給他吃藥?”


    “有啊,當然有,師傅,北宮公子已經醒了。”


    “啊,已經醒了?”雲瀟顯然很吃驚。


    “師傅,你的腿傷就好了?”輕塵奇怪,早上他不是還在跳著嘛。


    “好了,師傅是玲瓏先生嘛。在醫館,自然是好的快”雲瀟不理輕塵,徑直走到北宮逆的床前,一把搭了他的脈,然而卻是臉色大變。


    看見師傅變了臉色,輕塵也是驚異:“師傅?”


    雲瀟回頭劈手就是給輕塵頭頂一個毛栗:“誰讓你封他穴道的?”


    “是、是師傅說,公子要靜養,不能亂動的。”


    “你道是會省事啊”雲瀟搖頭,“他本來就血脈閉塞,你還封他穴道,你要死啊,臭小子,還好我下來看看,不然為師這些天耗費的精力就被你這一封給毀了。”


    “那師傅,我馬上給他解開。”


    “去看看棋瀾的水溫是否合適,然後把我煮好的藥草放進去。叫末塵把星陣打開。”


    “師傅,你要……”


    “快點,你個死小子!”雲瀟飛速打斷輕塵的話,再說下去,天知道這個臭小子會說漏什麽。說畢,已經迅速的解開了北宮逆的穴道。


    “好點沒?”雲瀟看著北宮逆的臉色的確是比下山的時候好很多。


    “嗯。”


    “那就好,”雲瀟笑了,“等會兒藥浴,可能會牽動你胸口的銀針,會很疼。你一定不要運氣,如果動氣,我不保證你不死。”


    北宮逆點頭,你到底要重複幾遍啊,我知道了,不要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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