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嫣無力地跪在了童英的身前。童英一直以來都是武藝高強,她的身手也算不凡,但他們一個重傷,一個有氣無力,以至於虎落平陽,反倒被這幾個黑山賊寇所困。


    雖然最終還是將這幾人擊殺,可童英的傷勢隻有更重!


    劉嫣甚至不知道,童英這次還能不能醒來...


    她撕下身上的衣衫,捂在童英的傷口上,白衣旋即為熱血浸紅,連著劉嫣的纖纖玉手,也盡染淋漓的鮮血。


    情急之下,劉嫣驀然想起自己出發前帶了兩份禦醫調製的傷藥,連忙從腰間取出,不住地倒在童英的傷口上,被劉嫣浪費了半瓶上去,她還隻怕不夠。


    這大內禦醫調製的傷藥藥效來得很快,不多時止住了血,劉嫣環顧四周,隻看到那五個山賊的屍體躺倒在周圍,大道上行路的人們見到這裏出了血案,都是遠遠避開,唯恐多事。


    童英不能死,但是已經昏迷,如今隻有自己與她二人,眼下隻能是自己來保護他了。


    但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個休息的地方,可是劉嫣卻不知道二人可以往哪裏去休息,去哪裏找來讓兩人恢複體力的食物呢?


    劉嫣長在皇家,對衣食住行這一類,從未放在心上,可是真的到這山窮水盡的時刻,劉嫣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辦法來養活兩人了。


    去山中打獵?且不說自己三腳貓的功夫追不到野雞鹿麅之類行動敏捷的獵物,若是遇上熊虎狼豹一類,隻怕自保都有些困難。更何況此時大雪如蓋,山中野獸皆是蟄伏,他又到哪裏去打獵?


    去買嗎?劉嫣在決定帶著兩個弟弟出宮之後所作的準備,帶了傷藥帶了兵器,就是忘了帶錢,一點錢都沒有。他活了十多年,從未愁過錢財方麵的問題,在宮中錦衣玉食,出到宮外也有侍衛隨時伺候著。但鬥轉星移,此刻的劉嫣已經迫切地想要撿到哪怕是一枚的五銖錢了。


    眼見日頭漸漸偏西,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起來,劉嫣隻能將童英背到一處破廟中,小心翼翼地在後堂休息,生怕再出了什麽變故。


    隻是這破廟已經許久沒有人來,到處肮髒不已,劉嫣強忍著胸中的煩惡,將童英安置好之後,便出了廟宇,去找些食物。


    她本無生活自理能力,眼下要來找些東西吃,竟也難如登天。此時正是隆冬,飛鳥走獸盡皆隱遁,草木枯萎,亦無野果可采。劉嫣到最後又累又餓,終於還是轉回到大道旁的一個車隊旁。


    思忖再三,劉嫣終於還是做了決定。現在的她除了乞討一途,再無他法了。無論如何,他不能死,童英也不能死。他們兩人都要好好地活著,隻有活下去才能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劉嫣腳步虛浮,一步三晃地走過去,神色困頓,緩緩地伸出手來乞討,卻終究是不能越過心裏的那一道防線,隻是咬緊嘴唇,並不說話。


    劉嫣如此低眉順眼地乞討,已是難為他了。


    “呸!哪裏來的小乞丐,觸大爺們的黴頭!”那一行人見劉嫣全身髒亂不堪,有個人便啐罵了一聲。


    劉嫣從小到大那裏這樣被人罵過,而這幾天又積了一肚子的火,不由得罵了回去:“誰是小乞丐!你們又是什麽東西,敢對我如此無禮!”。


    “呦!這小乞丐還挺威風的,莫非我們是遇上落難貴族了?哈…哈…哈…”眾人聽了這話,不由得紛紛狂笑,笑了一陣,眾人當劉嫣是個瘋子,再也不理睬他,驅車而去。


    劉嫣何時受過這種委屈,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的狂奔而出,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有任何行人經過,哭著哭著慢慢隻剩抽泣的力氣,心知再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於是用已經沾滿塵土的衣袖擦了擦哭花了的臉,艱難的爬起身,順著大道尋找下一個乞討目標而去…


    劉嫣回到破廟時已是深夜,好不容易找了戶好心的農家,討到了些食物,此時童英卻尚在昏睡,劉嫣喂了他一些清水,又讓他迷迷糊糊的喝了一些粥,摸了摸童英的額頭,似乎沒之前那麽熱了。忙活了半天,然後才放心的坐了下來,輕輕的依偎在童英的身邊,尋求一絲似有若無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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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昏迷,童英直到三日三夜後方才醒轉。那個時候,劉嫣正在朝歌為他乞討。


    時至薄暮,童英隻看到自己坐在一輛破舊的板車上,周圍多是些拖家帶口的民眾。他似乎記得是劉嫣帶他過來,但是此刻不見了劉嫣,童英心中多少有些擔憂。周圍還有孩子在哭泣,一個女孩兒依偎在中年婦人的懷中道,“媽媽,我餓...”


    聽了這話,童英的肚子這才很自覺地叫了一聲,他也終於意識到,他也餓了。


    在板車上隨便翻一翻,童英竟發現羊皮褥子下麵還有一個紙包,包裏是一條雞腿和幾塊麵餅。他大有驚喜之感,想要取出來吃,卻還惦記著劉嫣,勉力咽了兩口唾沫,又將食物收好放回原處。


    大道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衣衫髒汙的小乞丐和兩個皂衣的男子。那兩個男人雖然衣著簡單,但是整潔有序,趾高氣揚,看起來多半是大戶人家的護院家丁。兩個護院都是手持一條三尺短棍,揮動著大罵道:“抓住小賊!別想跑!”


    那小賊倒是行動敏捷,跑到這邊人多的地方,倏忽鑽進了人群之中,不知藏到了何處。


    那兩個護院搜了半天未果才慢慢走遠,那個小乞丐一瘸一拐地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向角落裏的童英。


    童英微闔雙目,努力調勻內息,及至覺察到有人接近,猛地睜開雙目,卻為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小乞丐正站在他的麵前,裸露的半邊手臂上顯出片片淤青和紫紅色的凍傷,一身灰衫上遍布點點汙漬,仔細一看或許能辨出他身上本是一襲白衣。


    小乞丐頭發淩亂,臉上油汙泥垢遍布,唯有一雙明眸楚楚動人。


    “你...你...”童英驚詫地張大了嘴,他從那雙動人的眼睛分辨出這個小乞丐的身份,但卻無法相信他竟會落遢到這副光景。


    “我……我怎麽了?”小乞丐眼中也是驚疑不定,半晌醒悟過來,連忙轉過身去,不再麵對童英。俄而疾步走開兩步,似乎想要離開,但旋即又倒退過來,將手中好不容易搶來的半塊麵餅放在車上,這才尋了個地方洗了手和臉,又用手梳理梳理頭發,等回到童英身旁的時候,雖然還是衣衫髒汙,但麵容已經不再邋遢不堪。


    這小乞丐正是劉嫣,她在這短短三天裏經曆的變化童英不得而知,但僅從數日前尊貴無比的漢室貴胄,到現在一個蓬頭垢麵,靠乞食和偷竊存活的乞丐,其中的艱難童英也能大致想象一二。


    “你...”童英低聲想要說點什麽。


    “你什麽你,你不認得我啦?”劉嫣倔強地看著童英,不知為何,她願意在別人麵前流露出最可憐的一麵,然而唯獨在童英的身邊,自己卻又恢複了往日那般的高傲。


    “我們這是要去哪?”童英的聲音分外低沉。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帶你去尋醫,但是身無分文...”劉嫣本想說出自己這幾日裏的經曆,然而話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不過她後半截沒有說的話,童英已然明白,麵色微微一滯,誠心誠意的朝劉嫣拱手行了一禮,開口道:“這幾日多謝劉兄照顧,童英無以為報,但求...”


    “你不用謝我,若非你,我早已死在那李大目手中。所以你亦不必心存愧疚,我照顧你隻是為了報恩而已,你並不欠我什麽。”劉嫣的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倔強。


    兩人慢慢沉默了下來,因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良久,童英回望了一下西麵,轉過頭來對劉嫣說:“如今董賊勢大,往西是不可能再去了,我們還是往東去吧。”


    劉嫣沒有回答,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哎呀,你要做什麽!”劉嫣正準備拉動板車,卻發覺身後傳來異動,轉過身去,這才發現童英竟是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我已經可以自己走了,這板車你還給別人吧。”童英雖如此說,當看他麵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劉嫣已然知道他不過是在逞強。


    這一次劉嫣連理都懶得理童英,轉過頭來,拉著車便往前走。童英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連坐直身子也無法做到,也隻能無奈的繼續躺下。


    夕陽之中,童英和劉嫣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緩緩前行,慢慢的走向一個他倆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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