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時間已經進入夏季,六月間的天孩子的臉,大雨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看著滿天白亮的雨絲,再回想起昨夜的漫天星鬥,讓人不覺苦笑。


    燒了一夜的鄴城也被這場突然降臨的豪雨淋熄,大團水氣和著灰燼騰空而起,在城市上空形成一團蘑菇狀的黑雲。然後瞬間被雨水帶著,如墨一樣撒到人頭上。


    宛若末世降臨時的情景,初平四年的這一戰還沒開始,就顯得格外地猙獰。


    天空黑壓壓地低垂,雖然大雨一掃昨夜的悶熱,可這吹來的風卻夾骨冰寒,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好在,大雨不過下了一壺茶的時間就停了,隨時暴雨的終止,天逐漸有亮開的跡象,遠方的地平線上隱約有一絲黃光蔓延。


    呂布起了個大早,這是他與李克決戰的日子。這是他出道以來遭遇到的最難纏的敵人,一想到即將和這個繼承了先登營的男人在沙場一較高下,他就興奮到失眠。


    他是飛將呂布,隻有在沙場上不斷戰勝強敵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才能體會到生命中那濃烈的漏*點。


    可是,剛起床沒多久,雨就下起來了。


    這場大雨把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呂布軍和李克之間有一片寬闊的正麵,長十裏,寬七裏。中間沒有耕地,沒有河流,也沒有樹林,光禿禿一無所有,非常適合大軍團作戰。這樣的開闊地正適合兩軍騎兵對衝,因此,呂布軍和李克軍這兩支最重視騎兵的軍團不約而同地看上這片戰場。


    但是,這片空地中間橫亙著一道土梁,長三裏,高五丈,坡度極緩。土梁上有一座已經廢棄的塢堡。這也是這麵戰場上唯一的製高點,也是這場戰役的勝負手。


    按照呂布的想法,一但開戰,他立即將主力派出去,把這片土梁給搶了,然後居高臨下地用騎兵向河內軍起衝鋒。


    為此,他昨夜已派了五十個精銳士卒將那座用黃土夯成的堡壘搶到手上,並布置了六座小型的石車。等下開戰,想來定能給李克一點厲害瞧瞧。


    起床吃過早飯後,所有的將士都開始穿戴鎧甲,準備器械,營地裏一片忙碌,隻等大雨一停就出。


    可這場雨下的時間雖然不長,呂布卻忽略了一點,鄴城的土地都很鬆軟,被雨水一淋,就膨脹得向一團年糕,腳一踩上去就帶起一團稀泥。


    他手下的將軍們花了一整夜的時候,總算就部隊組織完畢,算是恢複了建製。


    呂布的兵本就不多,總數不過五千左右。其中,雁北騎兩千,陷陣營八百,中軍兩千。另外,還充實了五千俘虜軍。這五千俘虜是做為炮灰在第一波攻勢中用於消耗的,呂布根本沒指望他們能獨當一麵,隻要能將李克的大陣衝亂就成。要想解決戰鬥,還得靠自己的嫡係部隊。


    當然,如果不出意外,李克肯定也會這麽幹。


    呂布皺著眉頭看了看地上的泥,又看了看亂糟糟的軍營,心中覺得鬱悶。


    一萬多人在營地裏忙碌,早就將這裏踩成了菜園子。


    這樣的天氣顯然不適合作戰,可是,他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鬆軟泥濘的土地固然限製了他騎兵的揮,卻一樣讓李克的邯鄲騎沒辦法對自己的步兵軍團造成任何威脅。


    “主公,可以出了嗎?”高順將軍忙了半天總算將部隊勒束完畢,他的鎧甲上全是泥點子,看起來很是狼狽。


    “現在就出嗎?”呂布有些遲疑。


    “主公,河內軍擅長偷襲,若在延遲下去,隻怕夜長夢多。”


    “我何嚐不知,可眼前這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軍的優勢全在四條馬腿上,戰馬失去了衝擊力,對上該死的河內軍隻怕不占優啊!”呂布苦笑一聲,轉頭問張遼:“文遠,你說,這天會晴嗎?”


    張遼有些吃驚:“主公的意思是今天上午就不打了,等天晴地幹了以後再說。”


    呂布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見,東麵的地平線突然一紅,一線陽光貼地而來,將萬物照得通明。他陰霾了許久的臉上突然帶著一絲笑意:“果然不出所料,連老天都在幫我。我軍且不動,等太陽把地曬幹後再布陣與敵決戰。”


    高順大驚:“主公不可,就這麽等一個上午隻怕會貽誤戰機。我軍無所事事,敵人可不會閑著啊!”


    呂布有些不悅:“高順,我軍的強在騎兵。李克手上固然也有一支騎兵部隊,可戰鬥力比起我的雁北騎還差上不止一籌。若我現在進攻,騎兵也用不上。而敵人的強在步兵,以我之弱攻彼之強,哪裏有這種打法?”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呂布很不耐煩:“高順,難道你想靠你那八百陷陣營步兵就打退李克,你覺得有可能嗎?”


    “主公。”高順也有些不快:“若是夫人在這裏,肯定不會同意的。”


    “夫人再這裏也會同意我的意見,叫士卒們都卸了鎧甲,原地休息。我們下午再戰。”呂布一想到被李克俘虜的嚴夫人,心中一陣煩亂。他也知道一個女人落到敵人手裏會遇到什麽,可是,這是戰爭。作為一個漢匈混血,他並不覺得一個女子的貞潔有什麽意義。這是一個以力為尊的時代,敵人比你強,自然可以搶劫你的財物、殺死你的士兵、蹂躪你的女人。換成他呂布俘虜了李克的女人,也會這麽幹。


    可是,內心中卻隱約有些不甘。


    呂布心中突然冒起一團邪火:“來人,幫我卸甲,再抬一個馬紮過來,我就在這裏等著。”說著話,他朝前走了一步,卻踩進了一個水坑裏。冰冷的泥水漫過鞋幫鑽了鞋裏。


    旁邊的曹性見狀忙走過去:“主公,我幫你換靴子。”


    “滾開!”呂布提起腳踢了他一個跟頭,他咬牙切齒地說:“李克,你這個雜種,等下一定要你看看我的厲害!”


    見呂布情緒失常,眾將軍也不敢再說些什麽。


    馬紮搬過來了,呂布脫掉鎧甲,手執方天畫戟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麵,用受傷的眼神看著前方。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一個渾身是血的都伯跑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哭號。


    這人是秦宜祿的一個堂弟,昨夜接了軍令去防守土梁上那座小塢堡。


    看到他一身是血地跑回來,高順心中一驚,作為他的直接上司,高順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怎麽跑回來了,說,出什麽事了?”


    那人一邊哭一邊大叫:“主公,高將軍。剛才暴雨,我一時疏忽,帶著士卒進堡壘裏避雨。卻不想……卻不想河內軍趁雨突然摸了過來。為那個大將武藝好生了得,隻一個衝鋒就將兒郎們殺了個精光。末將本因戰死謝罪的,可一想到這個戰略要點被敵人占了,對我軍是一大威脅,這才忍辱殺出重圍,回來報信。”


    高順抬頭看了看前方三裏處那道土梁子,又看了看那座小碉堡,心中突然一涼:“敵人來得好快,這麽大雨……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兩百,都是精銳。”


    “這下麻煩了,等下若開戰,這群人突然殺出來,對我軍的側翼也是一大威脅。”高順建議呂布:“要不,我親率一百陷陣士把那個堡壘奪回來?”


    呂布也不說話,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方天畫戟一揮,將那人砍成兩截。


    漫天血光,醒味撲鼻。


    呂布冷冷道:“奸細,這是李的奸細,想動搖我的軍心。”


    “啊!”高順等人都呆住了。


    呂布:“抓緊時間休整,等地一幹,我們就殺過去。”


    這一場大雨給河內軍也造成了很大困擾,土梁上,那座小堡壘也不過一百來平方麵積,裏麵又放了六太投石車和大量炮石,根本擠不進去幾個人。


    因此,即便占領了這個戰略要地,裴元紹等人還得坐在堡壘外的地上。堡壘外是一圈半人高的矮牆,前麵有一道淺淺的壕溝。除留了二十個投石車手在堡壘中外,其餘七十人都坐在稀泥中。


    這一百多人都是先登營的老卒,現在歸裴元紹統領。說句實在話,這一百多悍卒對裴元紹一來就做了都伯都很不服氣。


    一個老兵將一具呂布軍士兵的屍體拖過來當凳子做著,一邊喘著氣,一邊搖頭:“呂布軍真不經打,這三十人,咱們一個突襲就解決了,不過癮啊!”


    裴元紹苦笑著擺了擺頭:“這裏地勢開闊,我們的投石車可覆蓋到整個戰場,乃呂布不勢所必爭的要點。等著吧,等下我們就有大麻煩了。也不知道等戰鬥結束,我們還能活多少人。”


    那個士兵嘿嘿一笑:“裴將軍,你膽子也小了些,我先登自成軍始,什麽要的惡仗沒打過。呂布軍,我看也不過爾爾。”


    裴元紹笑了笑,也不說話,他見太陽已經出來,就從懷裏掏出弓弦,小心地掛到弓臂上去。然後將一把羽箭從箭壺裏倒出來,在身前插了一圈,以方便拾取。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幹戈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銅人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銅人頭並收藏幹戈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