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見顏良弄成這個樣子,知道出了大事。忙站起來,一拱手:“伯用,你們談,我不方便旁聽,且告辭了。”


    李克伸出一隻手看似軟弱無力地放在陳宮肩上,沉聲道:“公台先生且慢走。”


    “怎麽了?”陳宮道:“這是你們冀州內部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他微一用力,卻感覺李克那隻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若泰山,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他眉毛一揚,卻看見李克那一雙通紅而憂鬱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滿了惶惑和無助。


    一直以來,李克給陳宮的印象都是一個堅強而很有主見的人,可突然聽到鞠義出事的消息後,他卻變得如此脆弱。這個時候,陳宮這想想起李克雖然是一軍之副統帥,卻也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他現在這種眼神分明是在向自己求助啊!


    看到李克的那雙眼睛,陳宮心一軟,歎息一聲,也不說話隻默默地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顏良,你不是在廣平嗎,師帥究竟出什麽事了?”心中雖然急噪,可李克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放慢語速,也顧不得禮貌,一板一眼地問:“你也是我河北第一刀,即便是那文醜和張頜聯手,也不至於把你傷成這樣。”


    顏良突然一聲慘呼:“鞠帥他,鞠帥他……”他伸出沒斷的右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顏良無能,不能救鞠帥,枉稱河北第一刀,卻連幾個雜種都打不過。”


    見顏良如此失態,李克一顆心降到冰點。顏良素來穩重,有在自己麵前有長兄的威嚴,而且,他在河北威名赫赫,很重身份,若不是遭遇極大變故,斷不可能變得如此。


    李克站在顏良麵前,狠狠地盯著他:“顏良,別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光號喪有什麽用?”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尊重了,他盡量穩住一顆蓬蓬亂跳的心,壓低聲音問。


    畢竟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司馬,有獨領一軍,讓他已經習慣控製自己的情緒。


    顏良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不住往下流淌:“伯用,鞠帥中了許攸那廝的毒計……大帥和蔣義渠都被亂刀砍死在崔巨業的中軍大帳中了。”


    “師帥……”李克聽到這個消息,突然心口一疼。他一把抓住顏良的肩膀,沉聲道:“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了。”


    ……


    “昨天晚上,也就是大帥去見崔巨業商議進剿張燕的時候……”顏良顧不得自己的肩膀幾乎要被李克抓斷了,抹了一把眼淚,說起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聽到大帥要來,我心中也是歡喜,急忙趕過去和他見麵。大帥來得匆忙,隻帶了老蔣和兩個衛兵。進帳的時候,剛一坐好,就看到許攸那個鳥人大模大樣地坐在首席,見了大帥也不讓座,隻不住冷笑。我當時心中就犯疑,前線用兵,自然有大帥和崔巨業做主,什麽時候輪到這小子了。正覺得奇怪的時候,突然就聽到許攸大喝一聲,‘主公有令,鞠義勾結黑山,圖謀叛逆。著即免去鞠義先登營統領一職,逮捕回冀州問罪。’


    當時我就蒙了,可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文醜、張頜和一個黑衣人就站了起來,同時朝大帥靠過去。當時,大帥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尤自大喝‘我鞠義什麽時候同黑山賊勾結了,又為什麽要拿我問罪?本初這是在搞什麽鬼?’


    許攸那廝卻一聲冷笑‘鞠義,你擁兵自重,不聽號令。這次出兵邯鄲,這麽長時間了,居然按兵不動,其中必然有鬼。也不需多說廢話,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見了本初再做理論。


    說完著話,文醜三人就要動手,可就在這個時候蔣義渠突然一聲大喝‘還反了你們,竟敢在大帥麵前動粗?’


    迫於大帥的威名,文醜和張下頜聽到這一聲厲喝,都後退一步,不敢向前。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黑衣人……那個黑衣人……”


    顏良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哽咽道:“那個黑衣人動作好快,突然抽出腰上寶劍,隻一劍砍下去,就將老蔣的腦袋砍了下來。當真是快若閃電……可憐那老蔣,在西北同羌人打了那麽多年仗,後來又戰黃巾,討董卓、破公孫,沒死在戰場上,卻這麽西裏糊塗地去了。”


    李克狠狠地咬住下唇,一絲紅色順著嘴角流下來:“說下去。”


    顏良身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疤,可剛才一激動,傷口迸裂,又開始流血:“這一劍下去,大帳中眾人都驚呆了。就在這個時候,許攸那廝突然一聲暴喝‘動手,殺了鞠義!’大帥見勢不妙,忙抽出腰上鐵刀朝這三人砍去。文醜和張頜畢竟是冀州軍的將領,對大帥也是異常敬畏,不敢造次,隻胡亂揮舞著刀子做個樣子。”


    “放屁,什麽做個樣子?這兩條惡狗都該死!”李克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


    顏良一臉悲愴:“可那黑衣人的武藝好生厲害,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看他的武藝,也不過比我和文醜略遜色一籌,比伯用你卻要強上三分。尤其是他那的劍法,刁鑽陰狠,招招指向大帥要害。大帥畢竟年事已高,被三人圍攻,更是隻有招架之力,隻瞬間就中了那黑衣人三劍,鮮血灑了一地。可大帥也是硬氣,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舞動鐵刀與三人惡鬥。”


    顏良抽了一口氣,接著說:“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想到大帥往日對我的恩義,就管不了那麽多,立即抽刀撲上去。卻不想剛加入戰團,就被文醜和張頜給纏住了。這二人不敢對大帥怎樣,可對我卻手下無情。若單獨碰上他們之中的任意一個,我自然不怕。可這二人聯手,我卻隻有自保之力,卻無法救大帥脫困。激戰正酣暢,我就聽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卻見大帥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被那黑衣人一劍釘在地上,眼見是活不成了。臨死前,大帥還大叫一聲‘顏良,快去見李克,告訴他,本初負我,也不會放過他,叫他快走!’”


    說到這裏,顏良再也說不下去了。那天的戰鬥實在太慘烈了,見鞠義被人一劍釘在地上,他心神一亂,立即被文醜一刀砍在背上,左手也被張頜一掌砍斷。


    顏良知道事不可為,如今最重要的是盡快將消息帶回先登營,帶給李克。


    他忍著劇疼,殺出大帳,搶了一匹戰馬,狂奔了一夜,又殺了十多個追兵,這才趕到邯鄲。


    “師帥!”終於得到了確實的消息,李克一聲慘叫,一口熱血吐了出來。


    眼前不斷晃動著鞠帥氣的身影,晃動著鞠帥的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以及他低低的咳嗽聲:“伯用啊,你這小子就不能安生點。”


    “李克小子,你要當萬人敵。”


    “小畜生,好樣的,不愧為老子的兵。”


    “先登陷陣,我河北第一強軍就需要你這樣的漢子。


    如今,這一切都消失了,再沒有人看著自己微笑,再沒有人一腳踢中自己的屁股,再沒有人在憤怒中向自己噴著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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