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顏良前來討教!”


    對麵那座小方陣中人群突然分開,一個鐵塔般的巨漢提著雙刀大步走了出來。


    張遼聽到著一聲咆哮,心中突然一緊。久聞顏良是河北刀王,武藝在黃河以北號稱第一。隻不過,此人名氣雖大,可好象沒聽到過他陣斬敵軍大將的事跡,他這兩年有逐漸被白馬趙雲比下去的趨勢。


    可作為一個武者,張遼還是知道之所以此人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那是因為他沒遇到過象樣的挑戰,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勞。


    張遼定睛看過去,眼前這個狂奔而來的步將簡直就是一堵移動的圍牆,堅固而不可阻擋。他身上披著一具無袖鐵甲,寬大的鎧甲裹在他厚實的身體上,竟被撐得快要爆炸一樣。他頭上戴著一頂低簷鐵盔,濃密的頭從帽簷邊上披散出來,毛茸茸在風中飄灑,使他看起來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他手上的雙刀微微向上彎曲,是匈奴人的製式,但比匈奴彎刀還長半尺,厚一分。


    比他手中雙刀更亮的是那一雙銳利雙目,亮得讓人心驚肉跳。


    他雙手放在胯骨上,兩把彎刀分在身側,跑動中,刀子的寒光夾雜著鋪天蓋地的殺意,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遼隻看了他一眼,心中突然一凜,恍惚中,身邊喧嘩的戰場似乎都安靜下來,都被顏良這如惡浪滔天般的氣場所籠罩了。


    張遼從來沒想到過一個人的氣勢會大到這種程度,這樣的威勢他以前隻在呂布身上看到過。看來,這個顏良是一個與呂布相差仿佛的級高手。雖然還達不到奉先公那神乎其技的境界,但至少喲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武學的無上大道。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緊張,對上這樣的高手,不要說戰而勝之,能否從人家手中逃脫都是一個問題。


    他還是不明白,當初在邯鄲決戰的時候,他為什麽就感覺不到這個巨漢的厲害。昨天同他也交過一次手,當時鄴城裏實在太亂,他也沒心思同顏良好好打一場,需晃幾招就敗下陣來。


    若真得手下見真章,未必就打他不過。戰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生。


    不管怎麽說,張遼也是一個武人,血管裏也湧動著不屈的戰士之魂,他不會逃避戰鬥。


    想到這裏,張遼一咬牙,提起長矛,一夾馬腹衝上去。


    到處都是橫飛的弩箭,在這種混亂的戰場上,顏良雖然在高奔跑,可身體門戶卻守得極為嚴密,也看不到半絲破綻。從頭到尾,顏良那一雙如刀子一樣銳利的眼睛都狠狠盯在張遼身上。


    張遼心中一陣猶豫,要想戰勝這樣的敵人根本沒有可能,究竟要怎麽樣在短時間內一擊而殺之呢?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雁北騎的騎兵肚子上被一擊弩箭射穿。劇烈的疼痛激了他身上的野性,長號一聲,這個士兵騎馬瘋狂地朝顏良撞去。可還沒衝到顏良跟前,“嚓!”一聲,雪亮刀光閃過,半具人體連帶著一顆碩大的馬頭躍上半空。


    淒厲的紅色在半空形成一道寬闊的瀑布。


    眼前的景物突然一暗,顏良那雙雪亮的眸子突然消失。


    原來,這漫天的熱血讓他下意識地眯了一下眼睛。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用不著多想,張遼憑借著一個武者的本能,手中長矛平平刺出。借著馬力,長矛出轟隆的破空聲,在這片血色迷霧中紮出一道寬闊的縫隙。


    這一槍酣暢淋漓,在刺出去的一瞬間,張遼感覺自己的武藝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顛峰,就好像進入了一個奧妙的境界之中。而這樣的境界,自己以前從未觸摸過,從未感知過。或許,正如奉先公所說的那樣,一個武者要想提升自己的武學素養,必須在真正的戰場上掙紮求存。


    這是得意一基。


    即便那顏良再強,遇到這一槍,也要將他身上刺出一個透明窟窿。


    可這一槍剛刺出去,預料中的強烈碰撞並沒有生。隻聽得叮一聲,手下就像是被一遊魚撞了一下。


    張遼心中奇怪,看顏良的體形應該是一個巨力大漢,怎麽力氣小成這樣。


    正疑惑中,又是“叮!”一聲傳來,這上顏良的另一把刀砍在槍杆子上。


    然後又是一聲,接著是另外一聲。


    在這個瞬間,顏良手中雙刀如暴雨一般砍來,轉眼就是二十多刀。刀刀砍在張遼槍尖上。


    也許顏良砍出去的每一刀力量都不大,可這麽多刀暴風驟雨一般襲來,層層刀影疊加在一起,如同不斷湧上灘塗的海潮,泰山壓頂般不可阻擋。


    張遼大驚,知事已不可為。顏良的刀法竟快到這等程度,的確出人意料。他雙臂用力,試圖將長矛從敵人的刀幕中抽出來。可這一用力,槍尖卻像是被萬千亂麻裹住。


    說時遲,那時快,剛才還漫天飛舞的人血和馬血這才落下。


    張遼隻覺得心口一甜,一口逆血幾乎噴出口來。


    這個時候,顏良微閉的雙目猛地一睜,眩目亮光再至,整個戰場都像是被照亮了。


    張遼強忍著胸中的煩惡,頭一低,腳朝馬腹上一踢,戰馬不退反進,從顏良身邊衝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漫天刀影合萬為一,從他的頭盔上劃過,斬落的紅纓在空中飄揚。


    張遼心中大駭,剛才自己動作若再慢上片刻,隻怕已經變成無頭屍體了。


    顏良的武藝高到讓他吃驚,本以為憑自己的武藝怎麽說也能同他鬥上百十來招。可沒想到之一招,自己就敗到他手裏。


    張遼跟呂布轉戰多年,什麽要的高手沒見過。而軍中的呂布本身就是天下第一,天天和這樣的高人在一起,他的眼界也是極高。


    如果真論起武藝,天下第一自然是呂布。呂布是頂級的存在,接下來就應該是一流高手,比如關、張、趙、文醜,再下麵是一流高手,比如他張遼和李克。至於顏良,應該介於頂級和級之間。如此看來,他這個河北刀王當之無愧。


    不敢在同顏良糾纏下去,打不過人家不說,作為這支騎兵部隊的統領,張遼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把盡可能多的士兵活著帶出戰場。


    因為土地鬆軟,又遇到了河內軍這種不要臉的怪陣,雁北騎在衝進敵人方陣群之後失去了度,部隊被分割成互不聯係的幾塊。


    敵人實在可惡,他們將部隊分成六個小方陣。陣四周布置著密密麻麻的長矛,陣中則放著勁弩士。


    雁北騎兵衝進陣與陣之間的空隙之後,因為戰馬畏懼如森林一樣的長矛,根本沒辦法衝陣。再說了,鬆軟的土地降低了戰馬的度,也沒辦法對敵動攻勢。


    因此,騎兵們隻能盲目地在陣與陣之間的空隙中跑來跑去,不斷被強弩射下馬來。


    轉眼,地上的爛泥裏全是呻吟的傷兵。


    這一仗打到現在,張遼可說是敗得極慘。最讓他窩火的是,到現在,敵人竟然沒死幾個人。騎兵打步兵,竟然會輸得這麽慘,他張遼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恥辱,他張文遠這輩子是洗不清了。


    一看到眼前的雁北騎兵的慘狀,張遼心中就在滴血。這支騎兵部隊的前身是大將軍何進的西園軍的一部,經曆過無數次血戰。其中,部隊雖然屢受重挫,士兵也換了不少,可骨架還是那群從並州北方招募來的草原漢子。可看現在這種情形,若不盡快將部隊從這該死的怪陣中拉出去,用不了多久,雁北騎就要被李克一口吃掉。到時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雁北騎這支部隊了。


    現在,同顏良較一時之長短已經毫無意義。


    張遼調轉馬頭,一邊揮舞中手中的長矛撥開波浪一樣刺來的長矛,一邊大喊:“雁北騎,隨我殺出陣去!”


    有他在前麵開路,剛才還像是待宰羔羊一樣的騎兵們都回過神來,不斷向張遼身邊積聚,逐漸殺出一條血路來。


    張遼一邊廝殺,一邊在心中怒吼:“奉先公,你怎麽還不來,你究竟在什麽地方呀。你若再不過來接應,雁北騎還真要丟在這裏了。”


    陣外,李克的邯鄲騎還沒有動,就算透陣而出,也沒辦法從李克手中逃脫。


    一想到這裏,張遼心中一陣冰涼。


    陣外,李克看了看垂死掙紮的張遼部,搖了搖頭,由轉頭看了看前麵的土梁子。


    再那邊,呂布的步兵軍團總算趕到了。因為左翼被裴元紹和周倉部牽製,呂布軍也展不開,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右翼,從山坡上擁擠不堪地傾瀉而下。


    李克:“要想全殲張遼部已經沒有可能,傳我命令,開陣,放張遼出去,我們沒時間同他蘑菇。呂布步兵軍團來了,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對手。放出張遼後,先登營和各步兵部隊馬上結陣,不要給敵人可趁之機。”


    中軍大旗連連晃動,六個小方陣同時朝兩邊分開。


    所釋重負的雁北騎一聲呼嘯,轉頭跑了回去。


    剛才這一戰,呂布損失騎兵約八百,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而李克的騎兵還沒有動,戰爭的天平向河內傾斜。


    太陽越來越大,日在中天,曬得地上有熱氣騰騰而起。


    經過這一上午的折騰,先前還還泥濘不堪的地麵也逐漸幹了。李克跳下馬,用手抓了抓地上的泥土:“最多半個時辰就可以跑馬了,勝利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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