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八月初五,秋老虎仍然很肆虐,明菲抱著已近七個月,吹氣球似越長越快的肚子歪在窗前往院子裏望去,隻覺得滿眼都是白花花的,稍微一動,無數個毛孔都在往外冒熱氣,熱得她心裏一陣一陣的煩躁。


    懷孕的人在熱天是非常辛苦的,特別怕熱,又不能用冰降溫,也不能吃寒涼的東西,就是西瓜,花婆子也不許她吃得太多。


    想到西瓜,明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回頭問金簪:“我記得昨日大爺帶回來的那個西瓜還有是不是?”


    金簪正坐在一旁繡一個虎頭帽,聞言忍不住露齒一笑:“ 奶奶可是熱了?您早上不是才吃過麽?”


    明菲指指胸口:“這裏躁得厲害。”軟語央求金簪:“我不吃多少,就吃一兩片,不會怎樣的。”


    金簪見她饞得可憐,放下針線,起身道:“奴婢去切來。”


    “這是秋燥了。吃點湯補補更好。”花婆子端著一隻精巧的粉彩瓷碗進來,滿臉是笑:“奶奶嚐嚐老奴做的這個羊奶葡萄羹,潤潤就好。”


    明菲嫌惡地皺起眉頭:“不要吃甜的。我已經夠胖了。”


    花婆子正色道:“胖什麽?恰恰相反,您太瘦了!”她的目光在明菲的臉上,腰間來回打量了幾遍,開始碎碎念,當初誰幾個月的時候又如何,誰誰胃口又怎樣……


    “媽媽放著,我稍後又吃。”明菲聽得發困,知道有花婆子在,想吃西瓜的願望算是打了水漂,又實在不想吃那碗羊奶葡萄羹,便朝金簪使眼色:“在屋裏坐得悶,我們去看看丹霞準備得如何了。”


    丹霞與羅朝定的正日子就是明日,這幾日明菲特意放了丹霞的假,讓她不必到房裏來伺候,好好休息,專等羅家來接人。自此,去看丹霞倒成了明菲躲避花婆子越來越多的補湯的借口。


    金簪會意,起身去扶明菲:“奶奶您慢些兒。”


    花婆子焉能不知明菲是為了躲避自己送上的補品,心中有些不高興,便想著等龔遠和回來再收拾明菲。想到此,也不再多說,隻道:“外間日頭烈,金簪你要扶著奶奶走樹蔭下,別曬著。”


    明菲口裏敷衍著,跟著金簪順著陰涼處走到丹霞的門外,隻聽裏麵嘰嘰喳喳一片歡聲笑語,卻是一群丫鬟婆子媳婦圍著丹霞說笑,有翻看嫁妝的,有剪喜字的,也有送體己的。丹霞坐在一旁,粉臉微紅,誰打趣她都隻是笑。


    金簪與明菲進了屋眾人還不知,金簪笑道:“好呀,你們一個個不去當值,都到這裏來躲懶!也不怕吃花媽媽的掛落!”


    一個媳婦子笑嘻嘻地轉過臉來道:“姑娘不也來了這裏?”忽地看到明菲,嚇得趕緊站起身來,蹲下行禮:“奴婢見過奶奶!”


    眾人見狀紛紛站起身來行禮,屋子裏頓時亂成一片。


    明菲一眼掃到白露也在其中,隻作不見,但笑道:“我來湊熱鬧,倒叫你們不自在。都起來吧,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務必要讓丹霞高高興興地出門。”


    那媳婦子笑道:“奶奶放心,上次紫菱出門,咱們不也辦得極好?這次有了經驗,想必更好。”眾人都笑起來,起了身各司其職。


    丹霞趕緊將明菲扶到窗邊椅子上坐了,洗手奉茶:“這會子最熱,奶奶怎麽不歇著?”


    明菲笑道:“睡不了那麽多,走走更好。準備得如何了?”


    丹霞道:“奶奶給的嫁妝銀子多,早就安置妥當了,樣樣都不缺。”


    明菲又與她說了一回閑話,因見自己在這裏眾人都放不開,便起身回房。才走至一棵柳樹下,身後就傳來一聲怯怯地低喊:“奶奶……”卻是白露追了上來。


    金簪皺了皺眉頭,小聲道:“奶奶要見她麽?若是不見她,奴婢這就去打發了她。”


    明菲沉吟片刻,道:“不妨,你讓她過來。”


    金簪沉著臉對白露道:“奶奶如今操不得心,你有什麽事要稟奶奶的,撿重要的說來。”


    白露上前兩步,猛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哽聲道:“奶奶,奴婢知錯了!求奶奶給奴婢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明菲待她不說話了方道:“紫菱自五月出嫁以後,便是你統領針線房,也算得是管事了,做事自該謹慎。如今又來向我告罪,可是又做錯了什麽?”


    白露一愣,抬眼看著明菲,見明菲雖然看著她,神色淡淡的,便把那想央求明菲讓她重新回到正房伺候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自到了針線房後,每每思及從前都懊悔萬分,覺得那個時候是豬油蒙了心……”


    明菲笑道:“知道錯了就好,日後好好當差就是。這裏太陽光烈,我熱得受不住,要走了。”


    白露大急,還要開口,金簪惡狠狠地一眼瞪過去,沉聲道:“你與丹霞姐妹一場,她明日就要出嫁,你還是去陪陪她比較好。”


    白露不敢吱聲,隻得垂頭不語。


    金簪扶了明菲走上抄手遊廊,陰涼之氣迎麵而來,二人都鬆了一口氣。


    金簪偷眼覷著明菲道:“奶奶,白露年齡也不小了。”


    明菲道:“你要為她求情?她當初可是死死盯著你呢。”


    金簪失笑道:“誰都有想不通的時候。”


    明菲歎了口氣:“她要想再回我屋子裏是不可能的。你去問她,她若是肯,稍後我便讓花媽媽幫她物色一個老實本分的,打發她出去。看在她伺候我一場的份上,嫁妝銀子同丹霞的一樣多,分文不少,該有的體麵都給她。”


    金簪不由為丹霞暗歎一口氣,原本是嫁管事的命,硬生生給作成了嫁個普通仆役的命。


    傍晚,龔遠和回來,花婆子便迎上去添油加醋地告了明菲一狀,無非是明菲貪涼愛吃西瓜,正經做的東西卻又不吃,都瘦成什麽樣子了雲雲。


    龔遠和沉著臉接過花婆子手裏的補湯,道:“媽媽你放心,待我去和她說。”


    花婆子滿意地點頭,體貼地把小丫鬟等人帶出去,留空間給龔遠和,方便他教訓明菲。


    明菲才一看到龔遠和手裏的碗,就蹙起眉頭,噘著嘴說:“我是不會吃的。總是弄些甜食來,堅決不吃。”怕龔遠和不答應,她抬起下巴給他看,“你看,我這麽胖了,吃得太多孩子太大不利於生產的。你不想我疼很久的吧?是吧?是吧?”


    他自然舍不得。龔遠和無奈地看著明菲抓著他胳膊直晃的那雙小胖手,歎了口氣:“我今日收到登州來的信,你想不想看?”


    明菲先是驚喜地一笑,隨即又警惕地看著他:“你休想以此要挾我。說了不吃就不吃。”


    “我哪敢要挾你?”龔遠和遞過碗給明菲看:“你看,不是甜湯,是魚湯。她熬了那麽久,不容易,給她個麵子。”


    明菲可憐兮兮地道:“可是晚飯她還要逼我。”


    “我答應你,晚飯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定不逼你,可以了吧?”


    明菲得寸進尺:“我要吃西瓜。”


    “一片。”


    “三片。”


    “兩片,不吃就算了。”龔遠和把碗放下,轉身要走。


    “成交!”明菲眉開眼笑地拉住他,開心地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就知道你最疼我。”


    龔遠和無奈地歎氣:“你呀,越活越像個孩子。”


    明菲埋頭喝湯:“你不喜歡?”


    龔遠和將她唇邊的湯輕輕拭去:“怎會不喜歡,我喜歡得很。”明菲突然僵住不動,拉了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在他和她的掌心下,一隻小小的腳快活地蹬了幾下,然後又平靜下來。


    屋子裏靜悄悄的,夕陽從窗紗裏透進來,把屋子裏的家具鍍上一層紅色的金光。龔遠和怔怔地看著明菲,突然想仰天大笑三聲。雖然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胎動,但每一次他都覺得是第一次,每一次他都又激動又感動。


    看著明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覺得心裏多了一股暖暖的細流,讓他又驕傲又覺得責任重大,卻又隱隱多了一些擔憂,總覺得明菲抱著這麽大的肚子走路都困難,生的時候又該怎麽生?想到這裏,他又開始煩惱。


    花婆子立在廊下,半晌沒聽見裏麵有聲音,而天色卻是越來越晚,便小心翼翼地出聲:“大爺,奶奶?可要掌燈擺飯了?”


    “花媽媽進來吧。”明菲戳了戳陷入沉思的龔遠和:“你在想什麽?這麽專心?”


    龔遠和掩去眼裏的不安,笑道:“我在想,該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才好。”


    明菲哈哈笑道:“你不是早就想了好多個麽?還沒選出一個滿意的來?”


    龔遠和沮喪地道:“總覺得不滿意。”


    飯後,明菲把頭靠在龔遠和的腿上,念信給他聽:“明珮已經定親了,是登州知府的小兒子,雖然不是嫡子,但已經中了秀才呢。爹爹親自考校過他的功課,很是滿意,四姨娘也滿意的很。她們現在倒是不吵不鬧了,相處得很好。”


    龔遠和一手拿書,一手無意識地玩著明菲的頭發,問道:“你繼母可要回來過年?”


    明菲有些悶悶的:“沒說。多半是不來了。”縱然不是親生母親,生孩子的時候卻也希望陳氏能守在身邊。


    龔遠和見她情緒低落,忙放下手裏的書,輕撫著她的頭道:“有我呢,你別怕。”


    “我不怕。”明菲把頭埋入他懷裏,她其實是怕的,一腳踏進鬼門關,怎麽可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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