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三月十九這日,龔遠和與明菲一大清早就到了隔壁,準備送龔中素出門。


    被迫在家裏蝸居了許久,好容易才有出行的機會,龔中素雖然很激動,卻仍然有些不高興。不是明菲給他準備的行頭不光鮮,也不是給他準備的禮物不好,而是龔遠和給他挑選的兩位隨行的管事太能幹了。


    這兩位管事能幹到一人掌了他的財政大權,一人將他的行程全都做了詳細的計劃安排。他並不知龔遠和到底給了他多少銀子用於出行,問龔遠和吧,龔遠和隻淡淡地道:“您隻管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有事兒隻管吩咐他們去做,都是極能幹極忠心的。他們若是不孝敬您,隻管寫信來和我說。”問那王管事吧,那王管事隻是憨憨地笑,隻叫他放心,一定會伺候好他,卻不肯說實話。


    龔中素吹胡子,這也太過分了吧?哪有下人替主子管著銀子的?他有借機榨一點銀子來補貼二房的心思,若是他自己掌著銀子,什麽時候用完還不是他一句話,正可以半途請人帶信來問龔遠和要銀子,像這個樣子,一舉一動皆在別人眼裏,還怎麽達到目的?於是找了許多話來說,龔遠和隻是見招拆招,不急不火地給他擋回去:“哪有老太爺身上還帶錢的?都是下人們伺候著。”


    龔中素無話可說,隻能是拿著那管錢的王管事一眼一眼地打量,暗自下了決心,他才不管,一上了船就端起老太爺的威風,把財政大權拿過來掌在手裏。


    明菲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裏,悄悄同龔遠和道:“公爹不高興呢。他做了一輩子的主,這會兒出門倒要管個下人要錢用,心裏一定很不舒坦,隻怕出門就要收拾了王管事。”


    龔遠和淡淡一笑:“若是什麽都依得他,半途鐵定還要尋人帶信來問我要銀子。王管事是個倔脾氣,賣身契又不在他手裏,無論他怎麽打罵威脅都不會依得他的。”他現在就是這麽一個原則,該給的一文錢也不能少,不該給的一文錢也不能給。


    明菲暗自搖頭,這龔中素,想當年也是個富家子出身,風風光光地過了前半生,可到了現在,卻為了一點銀子如此計較,手段使盡。到底應了那句話,兒女漲人的威風,錢米漲人的誌氣。一朝沒了財勢,他龔大老爺也淪落到和市井小民一樣的斤斤計較。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將龔中素送上了船,依依惜別。龔中素站在船頭眼看著兒女們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漸漸看不到,轉身進了船艙,威嚴地叫了兩個管事進去聽他訓話,長篇大論說了一通之後,轉而問王管事,龔遠和到底給了多少銀子,又要那管事把銀子交給他自己保管,那管事油鹽不進,任他打罵,始終是一副笑臉,逼急了說句話出來慪得死人。龔中素嚐過幾次厲害後,隻得死了那份心,老老實實,安安心心享他的福。


    卻說明菲的馬車轉進城去,與龔遠和分了手,她卻突然不想回去家去了。最近有些早孕反應,成日裏昏昏沉沉的,胃口也不大好,就想尋個相熟的人一起坐著說說話放鬆放鬆。可自己有了身孕,不管是去陳家尋陳瑩,或是去錢家尋周清,都不太妥當,想來想去,索性使車回了蔡家,去尋三姨娘說話。


    三姨娘知道明菲有了身孕,很是高興,再不許她隨意坐在石凳上,非得讓人另外端了鋪了墊子的椅子來給她坐:“三姑奶奶不要嫌麻煩,小心一點總是沒有錯的。隻有娘不生病,胎兒才好。”又耐心細致地問明菲平日裏吃些什麽,做些什麽。


    花婆子在一旁笑道:“姨奶奶放心,我們大爺照顧得極周到,一早就向大夫打聽過了,什麽做得什麽做不得,可是比奴婢這個生養過的還清楚。我們私下裏都說,大奶奶是有福之人。”


    “三姑爺是個體貼的。”三姨娘也笑,隱晦地提醒明菲:“這頭三個月最要緊,你身子不便,還是讓大爺搬出房去的好,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別犯了傻,後悔都來不及。”


    明菲想到龔遠和這些日子的難熬處,每天夜裏躁動不安地摸來摸去,最後都隻能化作一聲長歎,不由紅了臉道:“我回去後就安排。”


    三姨娘見她聽話,滿意地輕輕拍拍她的手:“我這就開始準備小衣小鞋小被子,你就別動刀剪針線了,也別嫌悶,輕易還是別出門,安安心心養胎是大事。待胎穩了,再給老爺和夫人報喜,也就可以出來走動了。”


    明菲點頭一一應下不提,又歎道:“也不知道大嫂生了個侄兒還是個侄女兒,這隔得遠了,就是不好。我想去看她也不能成行。”


    三姨娘笑道:“不管是個兒子還是女兒,母子平安最要緊。對啦,我前些日子夢見了先夫人,先夫人顯得很是高興。”她興奮地道,“就是清明節,你和姑爺去給她上過墳之後沒幾天的事情,現在想來,正是應了這兩件喜事啊。所以無論是大少奶奶和三姑奶奶,都一定會平安順利。”


    明菲並不是太相信死去的人托夢之類的事,但三姨娘此時說這個話,卻很輕鬆地就讓她感到了安慰和平靜。


    三姨娘低頭算了算日子,笑道:“說起來,老爺明年這個時候任期就滿了,說不定你生產之時,夫人會提前趕回來呢。”


    “這兩年姨娘獨自在家,又要照顧我,又要管家,還要照顧二姨娘和四妹妹,真是辛苦了。”明菲可沒想過陳氏會為她生孩子提前趕回來,雖然兩個人的關係的確很好,可她不認為自己在陳氏心目中能比蔡國棟和蔡光華,還有整個蔡家重要。


    三姨娘笑道:“我不覺得我辛苦啊。試想,我當初若是跟了老爺和夫人去登州,你二姐姐生孩子我就不能守在她身邊,也不能隔段時間就能聽到她的音訊,很想的時候也不能輕易就能看到她和孩子。所以我很感激夫人沒有強迫我去登州。”


    看著三姨娘嫻靜的眉眼,明菲的心軟軟的,她輕輕撫摸著還很平坦的小腹,暗想,待到她做了母親,她一定也會把孩子視為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吧?孕育一個新生命,是一件很神奇,很神聖的事情。


    一個早上,三姨娘都溫和地拉著明菲的手,教了她許多這方麵的知識。說實話,明菲懂得的未必就比她的少,花婆子知道的也比三姨娘知道的多。可是明菲很喜歡三姨娘這種自然而然的貼心和照顧。


    需知,她們這樣的關係,嫡女與妾室,遇到這樣的大事時,妾室通常都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隻為了防止意外出事時,不與自家扯上關係。三姨娘能這樣毫無保留地和自己說這些,隻能說明一個原因,她信任自己,真心把自己當作小輩看待,願意和自己親近。


    得到一個人的好感很容易,但得到一個人的信任很難。因此明菲不管三姨娘說什麽,對與不對,都微笑著聽完,不時詢問一句,表示了充分的尊重和信任。


    午間,三姨娘送明菲出門後,低聲同身邊的婆子歎息了一句:“若是四姑奶奶有三姑奶奶一半的曉得好歹,哪裏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明菲午睡起來,薛明貴家的便來笑道:“奶奶,這韓家和羅家,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都請了人來商量婚期呢。已是等了好大一會兒,不知奶奶可有空見他們?若是奶奶乏了,奴婢便讓他們回去,改日再來如何?”


    明菲笑道:“韓明和羅朝定年齡都不算小了,他們家裏自然是急著的。若不是這些日子忙,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的,我早就讓他們過來說這事兒了。讓他們進來罷。”


    薛明貴家的滿心歡喜地退下。


    雙方都沒什麽大的意見,很快就將韓明與紫菱的婚期商定在五月,羅朝定與丹霞的定在八月。晚間龔遠和歸來,皺眉道:“怎地定得這麽急?為什麽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他怎麽突然管起這個事來了?明菲訝異道:“原來就說過今年把事辦了的,遲早都要嫁,他們又先看好了日子,我便做了主。”


    “紫菱也就算了,反正你平時也用不上她什麽,早嫁晚嫁都無所謂,可丹霞不同。”龔遠和道:“如今你身邊就隻剩她和花媽媽、金簪得力些。花媽媽平時要管家裏的大事小事,金簪還要負責調教小丫鬟們,個個都忙,離了她怎麽行!比她年齡更大,更晚出嫁的多的是,明日我便讓人去和羅家說,讓他們家推到明年春天!”


    自私的男人,他隻想著他老婆要生孩子,身邊沒人照顧,就一心想留下丹霞應急,也不管人家姑娘心裏怎麽委屈。明菲不由苦笑,上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疼我,但咱們不能出爾反爾的。我身邊那麽多人,再說她嫁了人也同樣可以回來照顧我啊。”見龔遠和皺著眉頭不說話,她索性將他的手拉到她的小腹上,低聲道:“當著咱們孩子的麵,咱們要以身作則,做個言而有信的人,行啵?”


    “他懂得什麽!”龔遠和無奈地道:“隨你吧,到時候別怨身邊沒可心的人伺候。”


    “怎麽會?”明菲歡喜地擁著他,輕聲道:“今日我去看了三姨娘,她建議我們分房呢。我看著你這些日子怪難熬的,不如分開更好一些,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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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dyybryyy 童鞋關於孕婦能不能泡熱水腳的問題,俺寫前認真查過,說是不影響,有助於睡眠和緩解疲勞,隻是時間不能過長,以不超過十五分鍾為宜。O(∩_∩)O~(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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