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來信讓龔家二房陷入了恐慌之中,信是龔中素帶在任上的妾李氏托人寫來的,信中訴說龔中素被人落井下石,狀告他政事上出的紕漏,已被收押在監,日子過得分外委屈難熬,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麽法子,叫家裏人趕緊帶了銀子去打點營救。


    想到消息傳出這麽久,龔中素卻一直沒有寫信歸家,龔二夫人越發證實了邵五之言的真實性,不由嚎啕大哭,拉著龔遠秩要他趕緊帶了銀子去龔中素所在的原州打點。


    龔遠秩也有些著慌,官場上落井下石的事情並不少見,拿著信卻也不能辨別真假,隻因李氏本身並不識字,有信也是托人寫的,看不出筆跡。也不敢過去找明菲,忙忙地跑去尋龔遠和報信拿主意。


    龔遠和不在衙門,看門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讓龔遠秩進去,也不告訴他龔遠和到底去了哪裏,他急得團團轉,留了小廝在衙門門口守著,自己又趕回去。


    回去後隻見門口停著邵家的馬車,一問卻是邵家老太太派來接龔二夫人的,他心中猶疑,邵家不是不許龔二夫人上門的麽,怎地這時候又來接人?


    龔二夫人紅著眼圈說:“到底也是我的親娘,她從前也是極疼我的,一時之間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擔心我想看看我也正常。我去看看,倘若他們肯幫忙,要去原州,尋個人陪你一道去,我也放心些。”


    龔遠秩無語,命了得力的人跟了龔二夫人小心伺候,又叮囑龔二夫人:“這個時候不要和他們鬧,鬧也鬧不出名堂,算了罷,等以後爹爹回來再想其他法子。”


    龔二夫人點頭應下。


    太陽很大,把街道照得明晃晃的,熱氣一浪接著一浪透過馬車簾子的縫隙撲進去,薄薄的黑油綢車頂棚抵擋不住肆虐的日光,車廂裏又熱又悶,龔二夫人和隨行的仆從頭上臉上俱都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馬車駛到天星街口一家茶樓處,龔二夫人揪緊了帕子,難受地道:“我不舒服……讓車停一下。”


    隨車的婆子見她麵色潮紅,探手一摸手心,又濕又冷,便道:“夫人想是中暑了,讓車夫在街邊陰涼處停一停,奴婢去附近藥鋪買點藥來。”


    龔二夫人有氣無力地道:“那裏不是有個茶樓麽,我進去歇歇,你去買藥。”


    “使得。”那婆子待要叫人去茶樓裏打點,龔二夫人推她一把:“你趕緊去買藥。”又使了邵家隨車來的婆子:“去茶樓裏打點。”


    龔家的婆子不敢耽擱,忙忙地去了,才走沒多遠,就被兩個壯漢撞將上來,一人倒地不起,一人揪著她不放,要她賠銀子。


    龔二夫人由小丫鬟扶著下了車,進了茶樓。才上了二樓,就在樓梯口處遇到了邵五,邵五殷勤地將她扶進了雅間。一個穿著青綢長袍的中年男子早在裏麵安坐,看她進來,倨傲地抬了抬眼。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龔二夫人從茶樓裏走出,手裏緊緊攥著荷包,上了馬車,吩咐車夫:“我不舒服,送我回去。”


    龔婧琪與龔遠秩出主意:“你也別老在家裏蹲著,你去學堂裏找找你的同窗,興許能打聽出點什麽來也不一定。你總這樣靠著大哥,若是有朝一日靠不住了,你怎麽辦?總不能靠人一輩子吧?你沒出過遠門,若是真要去原州打點,你也要去碼頭上打聽打聽怎麽行路才是。”


    龔遠秩有些慚愧,應了,裝了五十兩銀子,打算先去學堂裏尋同窗,然後再去碼頭上打聽。走至外院,隻見龔遠季帶著幾個小廝蹲在花間亭子裏,圍成一圈,聚精會神的,三五不時發出一聲興奮的喊聲。


    龔遠秩不由大怒,這種時候,他不是正該在學堂裏讀書的麽?怎地和幾個小廝廝混在一處?待看清楚了情形,不由倒吸了一口氣,中間一個蟋蟀罐兒,內裏兩隻蟋蟀鬥得你死我活,罐子旁放著幾錠雪花白銀,幾塊碎銀,幾串銅錢。


    龔遠季手裏拿了一根草葉,指著其中一隻黑頭將軍尖叫:“快!可勁兒地咬!給小爺咬啊!”見黑頭將軍似乎打不過另一隻金翅墨牙,不由大急,連頭上的細汗都急出來了。


    另一個小廝笑道:“四公子,小人早說了這金翅墨牙才是最厲害的,您這些銀子要歸小人了。”


    龔遠季怒目而視:“還沒到最後你怎知道?誰贏誰的銀子還不一定呢!給我咬死它!”


    家裏亂成一團,他學堂裏不去,倒躲在這裏和奴才賭錢?賭得還不小。龔遠秩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快步衝過去,一腳踢翻了蟋蟀罐子,將那連蹦帶跳往外跑的蟋蟀一腳一個踩了個稀巴爛。


    “我的大將軍!”龔遠季先是被嚇了一大跳,接著看見蟋蟀罐子翻了,蟋蟀要跑,忙忙地去按,才伸了手,龔遠秩就一大腳擦著他的手指踩下來。龔遠季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大將軍成了一堆看不清部件的爛泥,不由傷心地大哭起來。


    才嚎了一聲,就被龔遠秩一巴掌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起眼來看著龔遠秩扭曲了的臉,嚇得捂著臉不敢多話:“二哥……”


    龔遠秩這一掌用力,已是將他鼻血都打了出來,他感覺到鼻端有些熱,一摸,全是血,他長這麽大,何曾見過血?不由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縱起往安閑堂而去,邊跑邊哭:“娘啊,救命啊,二哥要殺我……”


    龔遠秩見他滿臉的血,也被唬了一跳,眼見著人已經去得遠了,無法追上,索性將一口惡氣全都出到幾個小廝身上。還沒等他發飆呢,先前與龔遠季說話的那個小廝已經雙手捧起地上一灘爛泥,血紅了雙眼攔住了他:“你陪我的金翅墨牙來!”


    龔遠秩一愣,眯了眼睛細看,方看出此人並不是自己家中的小廝,麵生得很。便道:“你是何人?怎會在我家中?”


    那人瞪著他道:“你管我是誰?我隻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這金翅墨牙花了一千兩銀子才買來的,十鬥九贏,為我賺了不下一萬兩銀子,被你這樣一腳就踩死了,你說怎麽辦?”


    龔遠秩冷笑:“什麽破蟲子,也值得一千兩銀子?你訛詐人也要看看地方。我還要告你誘騙官宦子弟賭錢呢!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去!”


    那人隻望著他冷笑,“你若是敢動我,我必叫你後悔!什麽官宦子弟?我呸!不過一家背信棄義,仗勢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狗東西而已!誰不知道龔中素已經被下了大獄?你們就等著倒黴吧!”


    龔遠秩性情雖好,遇到過此種口無遮攔的潑皮無賴卻也氣得夠嗆,一股熱血衝上頭,顫抖著手指叫周圍幾個自家小廝:“給我打!打爛他的臭嘴!”


    小廝得令,衝上去按住人便要動手,誰想手才挨到那人,那人便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殺豬一般地慘叫起來:“龔家打死人了!龔家要殺人滅口,謀財害命啊!”聲音響徹雲霄,驚起鳥雀無數。


    龔遠秩懶得理睬他:“把他給我扔出去!”


    眾小廝要將功折罪,俱都上去抬手的抬手,抬腿的抬腿,三兩下就將那潑皮扔到了門外。誰想那潑皮出了門,就往龔家大門口一躺,哀嚎起來:“出人命了啊,龔家欠債不還,要殺人滅口,謀財害命了……”


    他聲音極大,很快過往行人就把龔家二房的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指指點點,有那好事的,還上去問那潑皮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潑皮繪聲繪色地講起來,龔遠季如何與他鬥蟋蟀,如何輸了,龔遠秩如何賴賬,又如何踢了蟋蟀罐,踩死了他價值萬金的金翅墨牙,又如何打他。


    龔遠秩急著要出門,又深恨他在自家門口守著不走,弄了這大群人看熱鬧,忍不住叫人去轟。家仆拿著棒子去趕,棒子剛挨上身,那人就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來。


    人群裏一人驚叫起來:“打死人了!”頃刻間,跑出三兩個壯漢,將龔遠秩團團圍住,要拉他去見官。


    龔遠秩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懵了,龔家家仆也不是吃素的,自是要上前幫自家主人脫困,兩下裏就推搡起來。事情越演越烈,還是龔婧琪得知了,趕緊叫人去隔壁求救。


    明菲聞訊也被唬了一跳,忙將薛明貴叫來,薛明貴略一沉吟,先使人去請大夫,點了幾個身材強壯的小廝,開了角門,穩穩當當地走過去,擠入人群,不動聲色地先將那裝死的潑皮給圍住了,喝道:“都住手!我已使人去報官,有什麽事去衙門裏再說!”對著周圍的人團團作揖:“請各位街坊鄰居,來往的客人做個見證,誰再胡攪蠻纏就是無理取鬧,起心不良,訛詐勒索。”


    龔遠秩再不濟,也明白自己今日是被人算計了,立刻叫自家人住手,一切都聽薛明貴安排。兩下都不動手,那幾個潑皮也不好再鬧,也停了手。


    見場麵被控製住,那潑皮的同夥嚷嚷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如今我們兄弟被龔二爺給打死了,你們說怎麽辦吧!”


    薛明貴淡淡一笑:“怕什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一切自有衙門裏的大老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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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啊,竟然米發現上一章發布時間弄錯鳥,對不起大家,我糊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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