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暗想,看來陳氏今天不弄出點名堂是絕對不會收手了。


    明珮和明姿都不約而同地要求搜對方的屋子,偏偏有人把矛頭指向倚繡院,最後四姨娘提議幹脆大家的院子都搜一搜。胡婆子來詢問人,偏輕輕一句就揭過,留下給她掃尾的時間,最後來搜屋子的時候,對待瓊華院那邊也比對待倚繡院這邊激烈得多。


    那是不是說明,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明珮也許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明姿,但明姿卻一定是針對她。隻不過,她們大概都沒有想到,並不止是自己一個人聰明,別人也不笨,更沒有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給了陳氏一網打盡的機會。


    陳氏興許不在意蔡國棟有多少個女人,但她絕對不能容許有人挑戰她作為當家主母的權利和地位。管家之職,她願意分一點給別人,那是她抬舉人,若要是有人想著去爭去搶,甚至癡心妄想,那便是殺無赦。


    隻是明菲沒有想到,她裝病這事兒最後也被人利用上了。


    事情還要從明姿花盆裏的那個針紮人偶說起,那個針紮人偶用的是上寫的是明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頭部、心胸、四肢,各插了明晃晃的針。拆開人偶,裏麵塞了頭發和一塊上好的石榴紅絹布,那石榴紅絹布上還殘留著一隻金色的鯉魚,分明是從某件衣物上剪下來的。


    這還不算,二姨娘那個偏僻的小院子裏更是搜出了一串的人偶,除了她娘四個以外,蔡家所有的人都有了,其中蔡國棟、陳氏、蔡光庭的人偶看上去極慘,特別是陳氏的肚子上插的針不下十顆,隻裏麵不曾塞了頭發和衣物碎片。


    相比這個而言,四姨娘院子裏搜出的八百兩的銀票反而不起眼了。


    據查,明菲那個人偶中塞的是她的頭發,而那塊石榴紅絹布則是當初她還在吳家村時嬌桃給她繡的小肚兜。近年她身量開始上竄,那個小肚兜早就壓到了箱子底下,不曾想竟然被人偷拿了出去,還剪碎做了這種事。


    陳氏眼淚汪汪,分外沉痛:“我就說,這孩子身體一向極好,怎會突然就病倒,說著是小病,卻吃了那麽多天的藥也不見好轉,終日纏綿病榻,沒曾想,竟然會是這麽回事。”


    四姨娘本著戴罪立功的態度,尖刻地指出,明姿這些天日日進出蔡光儀和二姨娘的院子,原來就是為了圖謀這事。實在是用心惡毒,一次加害不成,僥幸逃過,不但不感激老爺夫人的寬厚仁慈,還要變本加厲的做這種肮髒事,實在是人神共憤。


    明姿整個兒都傻掉了,她沒有想到她和二姨娘的屋子裏竟然會搜出這種東西來,也許她心裏想過千百次,也許她也真的曾經做過這種詛咒之事,但她知道輕重厲害,根本不會留下尾須。反而在她意料之中該搜出這種東西的地方卻什麽都沒搜出來,這是為什麽?情急之中,她隻能喊冤枉,是有人栽贓陷害。


    陳氏也沒直接就說一定是二姨娘母子幾人幹的,隻說她這段時間因為有孕,頭腦昏沉,問蔡國棟該怎麽辦。


    四姨娘就提了個建議,讓查查做人偶的布,蔡家眾人用的布匹都是有數的,隻要一查,定然能查出點什麽來,順藤摸瓜,到底是誰做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蔡國棟把相關人等叫來問,明菲和明玉擇得幹幹淨淨,她們屋子裏的人平時無事是絕對不會亂走的,誰什麽時候到了哪裏基本都有數。更何況,明菲本身就是受害人,明玉還那麽小。


    明珮隻是哭,說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一向和明姿合不攏,雖在一個院子裏卻從不去明姿屋子裏的,而且她在家中,除了明姿不喜歡她以外,她和其他人感情可都好得很。


    明姿隻喊冤枉,卻又忍不住罵了陳氏和明菲惡毒。


    二姨娘冷笑著:“有什麽好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守我的人是她的,服侍明姿的人是她的,搜院子的人還是她的,如果真的是要我死了孩子們才得清靜,我吊死了事,不要折騰了。我全都認下,是我一個人做的,給我一根繩子讓我了結吧。”她這話有技巧,就算是她一個人做的,她也不可能走出院子去在明姿的花盆裏埋東西吧?這麽多的人偶,眾目睽睽之下,她和明姿怎會有時間做出來?


    四姨娘道:“二姐姐莫急,誰不知道你養了好兒子?夫人能管著家裏,可管不著外麵。四小姐管家,天天和三公子一處,誰知道會帶些什麽東西進來?”


    蔡國棟先是氣得直打哆嗦,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了。陳氏默默觀察著蔡國棟的神色,破天荒地躲避開去,表示不加入這個戰團,老爺怎麽查怎麽算。


    蔡國棟沉默了兩天之後,下了結論:“不用查了,這事到此為止。把二姨娘送到鄉下養病去吧,明姿也跟了去伺疾。伺候不周的,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了。”


    毫無疑問,這個結果令所有的人都大為驚奇。有人不甘,有人不平,不過轉念一想,蔡國棟此次做出的選擇卻是他平生在處理家事上最為明智的一次。


    連四姨娘這樣的人都能想得到查做人偶的布,做這件事的人又怎會想不到?從外麵夾帶?又怎麽查?就算真的查出來,又能怎樣?是報官還是報給族裏?再趕幾個子女出去?打死幾個小妾?結果都是他和他的前途所不能承受的。


    既然這件事都能輕輕放過,那麽四姨娘和明珮貪汙的事兒自然也就此揭過,退出銀子就算了事。


    偏巧這個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看守蔡光正的人來報,人不見了,就連什麽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隻因蔡光正到了鄉下後,經常不按點吃飯,所以伺候他的人不見他吃飯也沒覺得稀奇,接著兩頓不見人吃飯,這才覺得不對勁,跑進去一看,人早就不見了。


    蔡國棟不由大怒,指著陳氏的鼻子罵了一頓,意思是說,她沒管好下人,或者是放縱下人怠慢。看看,連不吃飯,人不見,都沒人知道,這還管的什麽家?他雖然痛恨蔡光正,到底心中還是難過。可想到蔡光正竟然敢跑了,不把他放在眼裏,又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難免遷怒。


    陳氏一言不發,臉色煞白地捂著肚子往地下滑,餘婆子嚇得又哭又叫,連聲替陳氏喊冤枉。也不管什麽敬不敬的,就問蔡國棟,夫人本就年輕,沒比幾位公子小姐大了多少歲,懷了身孕更沒有精力操持這麽多人的生活事務,又是聽了他的安排,才讓兩位小姐跟著管家,怎麽出了事兒全都是夫人的錯?老爺也太不體貼了。


    蔡國棟看著陳氏那種可憐樣,想到自己亂成一團的家,第一次覺得妻妾子女眾多實在是件麻煩的事兒。不由長歎了一聲,讓人給陳氏請大夫,他自己則跑到善解人意,不吵不鬧的三姨娘那裏去尋火辣辣的嬌杏解憂去了。


    陳氏躺在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帳頂的百子圖案,餘婆子勸她:“您想開些,老爺這是氣糊塗了,過後他自然認得夫人的好。”


    陳氏淡淡地道:“我可真沒想到,原來她們這段時間是雙管齊下。到底叫他給跑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二姨娘和明姿此次被送到鄉下,她要再叫她們溜了空子,她就不姓陳。還剩下一個蔡光儀,給她等著瞧。


    餘婆子眨眨眼:“您多慮了。他一個無根無底之人,能成什麽氣候?他從前可是嬌生慣養,這般逃出去,能糊住嘴就算不錯的。”


    陳氏歎道:“她從前手裏過了那麽多錢財,搜出來的卻隻是區區幾千兩,說什麽我也不信,那錢定然是落到光正手裏了。她畢竟經營了那麽多年,手裏總有幾個我們不知道的人脈的。你看,這次的事情不就說明了?”有錢能使磨推鬼,要是那錢落到蔡光正手裏,蔡光正就算是不能再以蔡家人的身份翻身,將來也難保不會成為心腹之患。她的手緩緩從小腹上撫過,他還這麽小。


    餘婆子也不是蠢的,仔細一想,是這麽回事,但鞭長莫及,又能怎樣呢?心裏想著,嘴裏卻安慰陳氏:“為今之計,隻能倚仗大公子了。”


    陳氏揉揉額頭:“ 老爺又去嬌杏哪裏了?”


    餘婆子默認。


    陳氏也不見氣惱,隻道:“明日你把嬌杏給我叫來。這小蹄子是個狠的,別人不知道那做人偶的布是從哪裏來的,我卻是知道的,七零八碎的,可不是從針線房裏搜羅來的?”


    餘婆子有些不確定:“她不認呢?”到底沒有真憑實據。


    陳氏掃了她一眼:“她不認,不是還有你嗎?你不是一眼就認出明菲那個人偶中的那塊石榴紅肚兜是嬌桃做的?這肚兜,除了明菲、你、嬌桃、還有她之外,有誰記得?”


    能把明姿趕走,四姨娘還算滿意,但等到她又去尋嬌杏這個有功之臣時,卻聽三姨娘說,嬌杏自早上就被陳氏叫去,現在還沒回來。四姨娘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好容易在晌午時分才在半道上截住嬌杏,看著嬌杏慘白的臉色,她的腿突然就軟了。難道東窗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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