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範銘進來,一眾吏員仿佛回複了一些精神,都齊齊主動的同他打著招呼,範銘也笑吟吟的回應著,不過在看同老林押司之時他特意多停了幾秒,眼中帶著些許的笑意。


    自打前日會餐過後,他同老林押司之間仿佛達成了一絲默契,畢竟都是這個小圈子裏的人,都在同一條利益鏈上,盡管這純粹是一種利益鏈之間的默契,但想想將來還有不少的‘私活’要做,這同僚之間的友情就必定要深固,最起碼是表麵上的友好。


    老林押司仿佛也感覺到了範銘傳來的‘善意’,有些‘受寵若驚’的回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範職級,早晨!”


    “嗬嗬,老林押司早!”


    打過招呼之後,範銘便徑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在經過張福順的位置時,範銘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到目前為止這使院中也隻有張福順是他真正能夠敞開心懷接受的人,張福順是個老實人,也是個感恩的人,在經過上一次的出頭解圍之後,他知道張福順已經是打心底接受了他。


    正要過去,張福順動了動身子,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範銘見他模樣仿佛有話要說,眼珠一轉,便道:“隨我來。”


    張福順隨在範銘身後到了他公事房中,倆人坐定之後,張福順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職級,我聽到些消息,是有關市易務的。”


    “市易務。”範銘自己倒了盞茶之後,又提著茶甕走到了張福順的麵前,“可是劃分公事房的事?上麵不是還沒有正式定下來的麽。”


    “不是。”張福順有些慌亂的接過範銘遞過來的茶盞,道:“我聽在州院的虞城老鄉說,市易務曹司不日就要開衙了,主事之人是要由馮參軍兼任。”


    “哦!”範銘一奇,“不是說好了是由兩名令吏暫時主事的麽,怎麽臨時又改了?”


    張福順搖了搖頭,“這他沒說起,聽說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範銘凝了凝眉頭,沉吟半晌,起身笑著拍了拍張福順的肩膀,“老張,謝謝了,你先去忙吧,這事先別和其他說起。”


    張福順出去之後,範銘陷入了沉思當中,這臨陣換帥可是兵家大忌,當初說市易務主事之位暫時要空缺,明顯是在為某個不知名的‘人’留著的,但如今卻驀然讓馮正言兼任,這明顯就是上層出現了什麽變故,而且足以影響一個曹司的主管任命,說明這個變故肯定不少。


    眼下範銘雖然不能猜出到底是發生了何種變化,但最眼下的這種情形卻是他最不願見到的,馮正言一旦兼任主事人,也就他可以直接插手市易務的決策,他要想辦什麽事可謂比登天還要難,也就意味著他還要繼續當烏龜龜縮起來了。


    當然,也不排除是另外一種情形,或許馮正言真的隻是兼任而已,馮正言畢竟還是錄事參軍,要總理衙門政務,總不會時時刻刻都盯著他們市易務中的具體事務,或許是他多心了。


    盡管如此的猜想著,卻也對眼下的情形沒有任何的幫助,也隻能是靜待事情的發展,不出意料的話應當就在這兩天就要出定論了。


    果真不出乎他的所料,就在這天下午上衙鍾聲響起的那一刻,錄事參軍府來人了,來的人不是別人,卻還是上次他在錄事參軍府見到的那個陳幕職,而他來的目的也就是通知範銘市易務要正式成立的消息。


    “範職級,市易務的各項申令具在此了,若是還有什麽疑問盡管提出來。”


    “哦!”麵對著麵前與前些日子態度截然不同的陳幕職,範銘在端起茶杯抿茶的同時小心的觀察著他的反應,同時拿起書案上的文卷快速的瀏覽了起來。


    上麵寫的無非是有關市易務的各項事務的範圍、工作準則,以及人事安排等各項內容,順著書頁一行行的看下來,範銘也沒有感到什麽奇怪的地方,這些天他也早已經做過功課,對於市易務的工作不算陌生,隻是在看到人事這一項的時候,不由讓他凝起了眉頭。


    主事一欄果然是寫著馮正言的名諱,原先定下的兩名令吏也都赫然在列,然而最讓人驚奇的是下麵的吏員卻隻有區區兩人,其中一人是他,另外一人他則不認識,或許也是剛從下麵調任上來的吏員。


    官比兵多啊!


    範銘不由歎了口氣,一個科長,兩名副科,而科員隻有區區兩個,這分明就是來抓壯丁了嘛!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範銘關注的是這市易務到底是歸誰直接統禦,要他每天去跟馮正言低頭請示,那才是真的鬱悶,眉毛一挑,問道:“陳幕職,這司錄大人在何處辦理公事?”


    陳幕職仿佛有些詫異,“當然是在錄事參軍廳!”


    “這……今後若是有市易務之事要請司錄有所批示,怕是有些不便利啊!”說這話的時候範銘臉上顯現出為難之色,事實上心中卻是有一絲竊喜,隻要不跟這馮正言日日相對,其他的都好說。


    “範職級多慮了,市易務公事房就安置在錄事參軍廳旁的東隔院,這還不是兩步路的事!”


    “哦!”範銘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裏卻是在暗罵不已,這狗日的馮正言還真的想得周到,連公事房都已經安排好了地方,看來這今後的日子還真還不好過了。


    “範職級,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司錄大人說了,若是有事可喚人通知在下便可,這公事房已經都安頓好了,範職級隻需直接過去便可。”


    “如此……就先謝過了。”範銘抬了抬手,起身送了這陳幕職出去。


    眼望著這陳幕職從開拆司的公事房中出去,範銘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這一進市易務中福禍未知,凶險未測,前路看不清虛實,這行事可得小心再小心。不過轉念一想,當初在楚丘時的情景比如今還更為不堪,也不是還一步步的走過來了麽,現如今有家有產了,反而卻畏縮了?


    不會!


    從來到這個時代的那刻起,他心中還從來沒有委曲求全的這個概念,即便他平常的行事準則是沉穩、謹慎,一步一步踏踏實實,不過一旦抓住了目標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擊,這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即便是陷阱重重又如何,即便是龍潭虎穴又如何,他有張良計,我自有過牆梯!


    既然已經定了下來,範銘也不好再賴在開拆司不走,當下便將東西收拾了一番,讓人叫了一名雜役過來,事實上他來開拆司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也隻是過渡一下,本身也沒接觸過實際的事務,也什麽好搬的,不過也總得做做樣子,起碼看上去要體麵些,不然也得落個庸碌無事的名頭也不好。


    讓雜役將房間內的一些不用的文卷挑了一筐提前一步先走,在出門的那一刻,範銘再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呆了不到幾天的房間,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鄭重的將門關了起來。


    一轉身,驀然發現此時開拆司的幾位同僚幾人早已起身在等著他,包括老林押司、老何、張押司、張福順等最早一批同僚,見他出來,便一同上前恭賀,“範職級,恭喜,恭喜!”


    麵對幾人的熱情,範銘此時心中掠過一絲怪異的感受,當初還像對待異己一樣對待自己這幾位同僚,這一調任到別的部門,沒了利益衝突了就立即變得親近了起來,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的,卻還是讓他有些感動,抱拳回禮,“同喜同喜。”


    依舊是老何這大嗓門首先發話,“範職級,這一到新曹司,可謂潛龍入雲,此去前途無量啊,到時候可要關照關照我等這些當初的同僚啊!”


    “哈哈,何職級這是哪兒的話,有幸能與諸位共事是我範銘的福氣,小子無德無能,不懂的地方還多得很,今後還得要仰仗諸位關照才是。”一邊說著的同時,範銘用眼睛在打量著老林押司的反應,這老小子畢竟是那天參加過小團體聚會的人,與他之間有著更深一層的’同僚‘關係,他的反應才代表著這衙門中吏員的真實反應。


    與他期待的有些差距,老林押司表現出了同平常不同的沉靜,甚至有些少言緘口,讓範銘一點也看不透,最後也隻能是作罷。


    隻聽老何又道:“咱們也別相互客氣了,同是開拆司出身,相比起其他曹司的吏員這情誼總歸是要深厚些,今後若是要辦什麽事,隻要一句話,老哥我絕不拖遝。”


    “那就有勞了,若是今後又用得著我範銘的地方,大夥也盡管開口。”


    這句話說得老何笑開了眼,市易務可不比開拆司,那可是油水豐厚的曹司,這範銘一開口,自家那侄子去市易務做個牙人的差事應當是不成問題了,回頭還得備些禮上範府去。


    不單老何是如此想的,其他幾位心中想法也是如此,唯獨隻有張福順是真心的為範銘高興,當然範銘也感覺的出來,在最後出開拆司的一刻,範銘在張福順的手上重重的按了一下,大步往錄事參軍廳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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