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九指頭陀也好不到哪裏去,連番惡戰已使他身上出現累累傷痕,而那蠱毒之害更要損肌腐骨,九指頭陀周身便開始莫名溢血起來。賈抱樸料定他再難活命,便親自登場去拿人。而九指頭陀戰罷千軍萬馬,卻也不正是為了接近賈抱樸來個手刃敵手嗎?


    賈抱樸出身於光明神教右護法之列,其人武功修為本就出類拔萃,九指頭陀重傷在身,怕也不那麽容易如願以償。尤其是場邊教眾見得賈抱樸親自出戰,便個個鼓起勇氣加入陣來,略略觀之,隻怕是有百千人之眾。


    九指頭陀知道接下來將是決一死戰的最後機會,便以極為高明的手法封住自身要穴,然後再遣盡全力化作一尊怒目金剛撲殺過來。《光明神典》的武功奇絕無比,而《無相神功》的加持又將此間出手及內力推至巔峰狀態,可以說此時的九指頭陀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嗜血狂魔了。


    再一番激戰下來,場上又徒添數百屍首,賈抱樸亦被九指頭陀控製住了。這一招擒賊擒王策略果然奏效,那四野傾瀉而出的萬千教徒見狀後皆不敢輕舉妄動,便隻得任由九指頭陀決意去留。


    但九指頭陀卻並不打算逃命去,他隻問賈抱樸當日是如何對付手無寸鐵的懸空寺眾僧的。賈抱樸自不敢說,但場下卻有人直接將其中慘惡行徑如實說來,九指頭陀聽罷默默閉上雙眼,然後以極淒厲的手法將他撕作漫天碎屑。或許唯有如此,他才覺得解恨。可是真的解恨嗎?九指頭陀又後悔此舉還是太便宜了賈抱樸,在他看來還有更難受的本事可以好好折磨這位光明神教的教主。


    見著場上血肉紛揚的慘烈場麵,見著這滿臉血漬猶露邪魅的僧人,四下皆驚悚的不敢再動彈半分了。九指頭陀見四下皆有臣服之色,他便忽的狂性大作起來:這些人未必去懸空寺迫害僧人,但卻與賈抱樸等人同流合汙,在他看來就算是一死也不為過。


    如此九指頭陀又用僅存的氣力發招襲來,場上若有不敢反抗之人,必定被他當場擊殺;而邁步潛逃之人,尚有逢生之機。原因很簡單,九指頭陀經過連番惡戰,內力早已損耗完了,而一身重傷又加劇了他的險情,此時的他實在算得是獨木難支了。如此一來,場上便有人開始反擊,一擊得手後,遂有更多人圍殺過來。但殺亦是死,不殺亦是死,直到後來出現了一位蒙麵人登場救走九指頭陀,眾人才覺得噩夢初醒。


    此戰之後,光明神教長老皆歿,旗主層級亦折損過半,再加上群龍無首導致的奪位之爭,曾經叱吒江湖無敵於天下的光明神教就此崩塌;而九指頭陀亦從此絕跡於江湖,空留後輩憑空仰吊追思。


    南宮綺絕一番細細聽下來,早已被個中故事震撼的心氣難平了。她為江湖作書立傳,自是對絕世英雄推崇備至,更何況是造下武林第一懸案的九指頭陀了。


    和南宮綺絕相比,獨孤塵卻多了一份得意心思。原因非常簡單,光明神教那些位高權重長老使者死絕之後,他的父親獨孤鳴作為在場僅存的十幾位旗主之一,自然有機會站出來重新爭奪首領位置。


    但彼時人心思變,外加光明神教之前作惡甚多,重樹光明神教大旗再難得眾人擁戴。而獨孤鳴早在賈抱樸篡位之時就已經看出其中危急,如果說光明神教崩塌不可逆轉,那麽另立山頭或許是更好的辦法。獨孤鳴於是率先打起另起爐灶的旗幟。


    另起爐灶意味著可以躲過光明神教在江湖中欠下的惡債,亦意味著有許多新的座次正虛位以待。如此眾人紛紛擁戴獨孤鳴,一個全新的門派神遂宮便由此誕生了。獨孤鳴作為光明神教變故中少有的冷靜觀察者,早已總結出一套讓神遂宮迅速壯大路子,那就是核心利益置換:神遂宮遣盡所能為任何一人達成他最想要達成的心願,作為交換,此人如願後必須百分百臣服歸順到神遂宮中來。一旦加入神遂宮,其人便要花上一年時間在宮中專門研習神遂宮的教義和宮規,學成出來後再拜得一位尊長作為父兄,既受其庇護又要聽他管轄。


    如此一來,神遂宮的成員便穩如磐石,鮮有三心二意、半途易轍之人。而更絕的是,獨孤鳴率部攻占武夷山後,在這千裏山水田陌之間劃地分封,但凡神遂宮中人皆可按職業出生分得牛馬雞狗和田地屋宅等。隻是此舉卻也不是免費之為,所有得了好處之人,無論職位大小,不論出自何營何旗,皆要重新引薦一位精壯男子來投神遂宮。神遂宮中的老部眾要舉薦新人,而新人進來後又要再舉薦更新的人。如此往複循環、隻進不出,三五年後神遂宮就已達到賈抱樸在位時候規模;再數年,神遂宮已逼近光明神教全盛格局。若非武夷山地界有限,且朝廷亦開始對它多番防備,否則神遂宮還不知道要壯大到何種地步。


    二人雖談論了諸多九指頭陀事跡,但按照父親回憶,獨孤塵卻不並認為那碧霄仙子是九指頭陀的傳人,因為二人武功完全是兩個路子:九指頭陀招式霸道淩厲,正合光明神教功法要旨;碧霄仙子出手雖也威力無窮,但其中飄逸奇絕之氣卻也讓人記憶猶新。換而言之,一人似魔一人似仙而已。


    “江湖中除了九指頭陀外,會否還藏著一位不為人知的絕世高人?”獨孤塵滿心狐疑的問道。


    此問實在是為難南宮綺絕了,她已經將自己所知羅列開來,卻哪裏還有什麽隱藏高人之說?但她又不敢再否認此事,因為她若否認,不僅會叫獨孤塵大感疏落,還要讓人覺得她拾珠樓不過爾爾。但如果她承認這世間還有隱世高人存在,卻又腦門一空的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如此,南宮綺絕隻好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為辭堅定的讚同了一番,然後才轉而提到碧霄宮來。


    “千百年來,江湖中從來未曾聽過有碧霄宮這等門派存在。倒是名號與之相近的碧霄殿,曾於五代期間短暫興盛於蜀北。”南宮綺絕細細說道。


    “碧霄殿?”獨孤塵狐疑著反複念叨道。


    碧霄殿雖存在時間較短,但其中淵源特質卻難不倒南宮綺絕,便見她如數家珍般的將這碧霄殿的種種來由一一說來,直教獨孤塵聽罷又疑又驚。獨孤鳴乃光明神教旗主出身,光明神教中的些許隱秘自也有所耳聞,而待他傳位獨孤塵時,自然不忘囑咐一番。雖然許多事情因為獨孤鳴的一知半解而難免以訛傳訛,但傾瑤仙後的名頭卻是不曾說錯的。


    獨孤塵一直覺得父親生前所講太過離奇駭人,便一直對此不以為然,久而久之竟差點忘了這麽一回事,今番南宮綺絕說起碧霄殿的淵源,他才重新想起此事來。隻是如今再把碧霄仙子與傾瑤仙後相互印證,他才越發的警覺後怕起來。


    南宮綺絕看出獨孤塵似有眉目,但對方卻守口如瓶隻字不提,南宮綺絕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問了。獨孤塵心下暗暗細想一番,便又匆匆折返居所查閱諸般典籍,雖仍是一無所獲,但他卻覺得唯此才能將整件事情說得通透。


    敢於大膽假設的人才能看破困局,而大膽假設後又能仔細求證,看書.ukanu 無疑就是走在了最為正確的道路之上。獨孤塵要想求證,就必定繞不開一人,那就是武林中唯一結識碧霄仙子的蕭讓了。


    獨孤塵本已交代向晚舟去找蕭讓打探的碧霄仙子來頭的,現在忽然有了這重設想後,他便改而要親自詢問於他了。但自從坐得天下劍盟的壇主後,雲台派上下皆被武中聖一手安排進駐了八方城,剛剛在八方城吃了大虧的神遂宮自不會蠢到此時再去招惹他們。


    獨孤塵深深思慮起來,右護法司空野渡看出獨孤塵心中所屢,便當即獻計一條。獨孤塵聽罷眉宇大開,遂立刻要求司空野渡親去督辦。


    對於常人來說,要想從銅牆鐵壁的八方城中劫來蕭讓自是難如登天之事;但對於司空野渡來講,事情好像又無需如此大費周章。隻見司空野渡向著下屬交代一二,不久便有人一孩童守在雲台派的館邸外了。當孩童見得蕭讓出來後,他便急上前去傳捎口信,大抵是有個年輕的白紗蒙麵女子在城外十裏亭等候於他。


    蕭讓聽後的第一反應當然是花幕池去而複返的來尋他了。想到這裏,日夜為之思念煎熬的蕭讓怎不喜出望外?蕭讓於是二話不說的照著孩童交代奔去了,而待他趕到十裏亭時,果然見得有一個麵裹白紗巾、身著雪色霓裳之人候在那裏了。


    蕭讓忍不住麵色一紅,便忐忑著緩步過去,但就在他走近欲要招呼時,這雪色霓裳之人卻以高明身法兀的一閃,卻往著山路那一頭疾馳而去了。蕭讓以為她這是在生氣,便一邊追逐一邊呼喊起來,側耳傾聽,卻不正是極為熟識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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