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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那醉漢與蕭聞霜已戰至緊處,兩人拚得直是火花四濺,卻大相徑庭,那醉漢手中劍舞,口中呼喝也是不停,如設塾座師一般,什麽"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嬋娟。",什麽"伶倫以之正音律,軒轅以之調元氣。",什麽"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裏觸龍門。"…直是滔滔不絕,時又忽地抽身圈外,彈劍狂歌,端得是如瘋似顛,蕭聞霜卻隻是寒著張臉,再沒旁的表情,一言不發的在與他周旋。


    (青蓮劍歌,長吉劍樂,玉溪劍律…沉鬱了十年的詩劍,較之當年更加的流暢而華麗,憑籍這樣的劍,他已可儕身到曹治或是東方淩那個級數,同時也有著第八級上段的強橫力量,能夠與他鬥成這樣,這小子的"完全境界"確實已有了極高的修為,可是,也應該已是極限了吧?)


    (當慕先作好"準備"時,這一戰,便該結束了…)


    默默的作著判斷,那大漢卻沒有任何要"幹預"的意思,正因他擁有這世上"最強"的力量,他才特別的重視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獨自保守著可能是這世上最重要的"秘密",他唯有將這命運承擔。


    "可以回去了。"


    冷漠的說著話,仲達自椅中緩緩站起,全然不理身後三名弟子疑惑的目光。


    (那酒鬼的準備已經作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該用著他從來都不願讓別人看見的"劍法"來製勝了,那未,就該離開了…)


    對"人性"對著精確而深刻的認識,仲達清楚的明白:什麽時候自己可以在一側旁觀,什麽時候又應該安靜的離去,寄身深宮九十年,如弄棋般播弄過六代帝皇的他,從來都不會犯這種錯誤。


    雖然沒法察覺到"觀眾"們的反應,可是,當那醉漢漸漸用柔劍將蕭聞霜迫開時,雲衝波還是感到了強烈的危機,被一種莫名的焦急煎熬著,他咬緊牙關握住拳頭,希望可以至少完整的打出一擊。


    但,在他可以作出任何反應之前,兩道似乎輕得隻與風兒或是雲朵屬一家的七彩緞帶,輕輕巧巧的落在了他的肩上,立刻,令他全身的骨髂都喀喀的響著向下沉落,直到兩隻腳都沒入土中,身子也矮了將近兩寸方才停住。


    額上汗珠滾滾,雲衝波拚命的掙紮著,卻如負五嶽般沒法有任何效果。


    "作觀眾的人,就該學會乖乖的看戲,好容易劍仙今天詩興大發,可不能讓你小子從一旁搗亂哪!"


    嬌美的笑聲中,七彩緞帶飛舞於空,在將雲衝波完全製住的同時,也將一名從自外表完全看不出年紀的俏麗女子托浮空中。


    察覺到了雲衝波的遇險,蕭聞霜卻罕見的沒有任何反應,此刻的她,從精神到身體都繃得有一張拉滿的弓,已沒法再分出那怕是一丁點兒的精力在別的事情上。


    對麵,那醉漢已沒有了什麽動作,雙手按著劍柄半跪在地上,披發垂首,靜止的如同一尊雕像。


    但,蕭聞霜所感受到的壓力卻比方才死鬥時更強,更大。


    (可是,也不能搶攻,這個態勢下,貿然出手,隻會招來更加強烈的反擊…)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完美的勝利?"


    自靜止中突然開口,那醉漢的聲音竟已帶上了一種絲絲的死氣。


    蕭聞霜沒有回答,而很明顯,那醉漢也沒有指望於她的回答。


    "所謂完美,就是將對手完全擊潰,令他在倒下之前,已先感受到完全的絕望。"


    "作一首逸飛的詩,舞一路華麗的劍,戰一個強大的人,飲一樽醇香的酒,凡此種種,都令我感到有趣,享受到無與倫比的樂趣。"


    "封劍十年,如果是為了你的等待,那未,這不算壞,已是相當完美的一次享受。"


    "所以,我也要給你一個‘完美‘的敗,一個代表我‘酒海劍仙李慕先‘最高尊重的敗。"


    "拿出你最強的力量,來接我的‘重嘉劍音‘罷!"


    叱喝聲中,劍芒如流星閃耀!


    一劍過空,竟然是如絕望般的美麗!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怎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如流星般孤怨而不定的劍氣,一閃而沒,卻已將蕭聞霜的防守完全突破!


    (這是…)


    被那幻美劍光所惑,蕭聞霜隻覺失魂落魄,竟完全沒法布置起有效的防守,隻是劍鋒及體時才被那森寒劍意所驚,急急的依本能作出一些趨避。


    卻沒用。


    胭脂扣,留人醉,幾時重。


    劍光閃爍,屈走如意,似附骨之蛆,帶著那股濃濃的絕望痛意,死死纏住了蕭聞霜的身形。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劍走至此,詩走至此,更無前路可言,黃葉飛,鳳閣荒,親愛者離,心鍾者散,唯見一江滔滔,大地茫茫,舉目皆是死路,萬念俱灰,更無它意。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蕭聞霜,已入死路。


    劍芒吞吐,自她的額上破入,在這過程中,神態若恍的她,竟連最基本的閃讓也都沒有。


    "聞霜!"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雲衝波忽覺一股大力自體內湧現,竟將肩上的緞帶震開!


    卻已不及。


    劍已入額。


    一瞬間,似遭雷殛的雲衝波忽然失去了所有"說"和"動"的能力,僵立著,他幾乎連"自我"也沒法再把握得住。


    慘叫聲入耳,那大漢也猛然一震,霍地坐起,卻頓了一頓,又頹然坐倒。


    (不可以,若果連我也說話不算話,少景和無法他們幾個,便更沒法約束了…)


    慘叫聲傳至仲達耳中的時候,他已開始步下城牆,聽著那痛苦的嚎叫,他全不動容,隻默默點頭,道:"很好。"


    "這便是所謂‘撕心烈痛‘的滋味了罷?"


    隨後,強光驟現。


    劍沒入額的一瞬,一切似乎都已靜止,在事後的回憶中,雲衝波與蕭聞霜幾經努力,都沒法回想出當時究竟是"多久"。


    或者,那也是因為那已不重要。


    他們隻知道,"奇跡"已然出現。


    當,劍沒入額時,片刻的靜寂之後,李慕先突然發現,自己的劍鋒如觸鐵石,再沒法寸進,而,隨後,更有如大日光輪一樣的豪光,自蕭聞霜的額上綻放開來!


    僅僅是第一波的衝擊,就令李慕先的劍勢完全崩潰,使他的右手沒法自製的在瘋狂顫抖。


    而,他更明白,這僅隻是前奏。


    當那半透明的巨箭自蕭聞霜的頭巾當中迸現,以一種一往無前,沛莫能禦的氣勢將李慕先的劍氣完全擊滅,將他的胸膛也都貫穿時,他甚至都沒有感到害怕。


    他隻是震驚。


    震驚著,他將目光自蕭聞霜的身上移開,看向遠處,那雄偉高大的乾德門樓。


    (怎麽會…)


    下一個瞬間,李慕先失去知覺,不能再戰。


    (落日箭,怎麽會,這兩個小子…)


    震驚著,那大漢連腳下的樓頂已被自己重腳踏穿都未察覺,一瞬間將功力提聚至最高,浮於空中的他,正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難道說…)


    混亂中,有淡藍色的粉未自蕭聞霜的額頂散出,不過,幾乎沒有誰注意到。


    在自伺必死的時候忽見如此異變,蕭聞霜除卻瞠目結舌四字之外,真是更沒別話可說,隻來得及想一想:"這是什麽,難道是公子給的那…"已覺頭昏腦漲,腳下一軟,咚的一聲栽倒地上。


    久戰而疲,頭部又蒙受重擊,蕭聞霜,不能再戰。


    "聞霜!"


    驚呼著,雲衝波渾忘了其它念頭,急衝而上,可是,才剛奔出一步,一隻繡鞋已踩上他的肩頭,微一發力,便令他打著滾的向後摔跌出去。


    借此一躍之力,那女子已一掠而前,將李慕先扶起。


    "怎樣?"


    雖然臉上努力掩飾著擔心,可,急促的語聲卻清楚的顯示出了那女子對李慕先的擔憂及關心。


    "還好,應該死不了。"


    臉色灰白,大口的喘著氣,李慕先嘶聲道:"別管我,莫教這兩人走了。"


    頓了一下,他忍不住又道:"但,小心些,出手莫要過頭…"說著不禁又看向乾德城樓。


    那女子咬牙道:"你放心,交給我罷。"說著已站起身來,雙手一揚,已然貼伏而下的諸多緞帶立時又飛舞起來,如一朵巨大的奇花,將她包裹當中。


    "便算是‘不死者‘也好,畢竟也隻是一個連起碼的控製力都沒有的小子,我‘重樓飛花瓊飛花‘難道還會拾奪不下嗎?"


    此時,雲衝波也已將蕭聞霜扶起,努力想要把她救醒,但蕭聞霜似是極為疲勞,兩眼始終半睜半閉,隻迷迷糊糊說了一聲:"公子,謝謝你的…"便又昏死過去,任雲衝波怎麽呼喚也再沒反應。


    直待雲衝波不死心喚到了第十幾次的時候,方被那個冷冷的聲音打斷。


    "小子,若準備好的話,便起來罷。"


    "是時候開始第二回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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