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唐重來說,今天是不錯的一天,所以晚上的時候,他請了李駟喝酒。


    對於李駟來說今天是已經夠累了,但是隻要有酒,他就坐得住,所以他便陪著唐重喝上了“幾盅”。


    夜裏的明月正當空中,月下是青雲半攏,繁星無數。晚風迎麵吹來,帶著寒意股入袖間,卻又被微醺的酒意漸漸驅散。


    唐門的山門中,李駟和唐重坐在一座樓閣的屋頂上,看著樓閣下燈火零星,遠山空寂,緩緩地喝著酒。


    唐重喝得無聲,同他喝酒可以說是最無趣的事,因為他總是不聲不響。但是有的時候卻又是最輕鬆的,因為他不怎麽說話,你也不需要想著怎麽回答他,


    李駟喝得慵懶,半躺在樓上舉著酒杯抵在嘴邊,小酌慢飲著。等到喝完了,就再叫唐重添上一杯。


    他倒是毫不客氣,所幸唐重也不介意。


    兩人的身邊放著兩隻空了的酒壇,看得出是已經喝了不少了。


    要說李駟的酒量也是著實不好,就這“幾盅”已然讓他醉了個八成。此時是已經坐在唐重的身邊,喃喃低語,說起了胡話。


    對此,唐重也隻當做是沒聽到了。


    叫風吹散了一些酒意,他靠坐在了屋瓦間,仰著頭看著星河無盡,似乎是有些沉浸其中。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對著李駟問道。


    “李駟,你真的去過那天宮嗎?”


    對於這些江湖傳說裏的故事,他自然是不信的,眼下,大概隻是借著酒意,隨口一問罷了。


    可誰知,李駟卻是醉笑了一下,搖晃著手裏的酒杯說道。


    “天宮我是沒去過,但是地府,我倒是曾有幸走過一遭。”


    唐重以為他醉了,便笑著問道。


    “是嗎,那地府是什麽樣子的呢?”


    說到這,李駟卻是突然沉默了下來,隨後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抬頭出神地望著遠處緩緩地說道。


    “說不清楚,那時的我渾渾噩噩,隻知自己走在一片人群,隨著他們走過了一片紅色的花海,走過了一座孤橋。渡橋的時候,我想回頭看一眼,卻怎麽也回不了頭,隻得一路走著,直到走到了此世······”


    “是嗎?”唐重喝盡了自己手裏的酒,低下眼睛繼續問道。


    “那就是說真的有三途川、奈何橋,和孟家婆咯。”


    “是啊。”李駟恍惚地點了點頭:“這些我都見過。”


    “那你是怎麽記得的呢?”唐重側目看向了李駟一眼。


    不是說,過了橋的人都會忘了前世的事嗎。


    “因為,我忘了喝孟婆湯。”李駟抬了一下眉頭,輕聲地答道。


    隨後,他又將手裏的酒杯舉向了唐重,該是想要叫他幫忙添酒。


    “這樣。”唐重愣了愣,半響是才回過了神來,重新給李駟添上了酒。


    “那你還真可憐。”


    “確實。”李駟也又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


    “我還真可憐。”


    可為什麽是可憐呢,能夠記得前一世的事情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關於這點,他們兩人一個沒問,一個沒說。


    ······


    半夜的時候,術虎女的房門被敲響了。


    等她打開房門時,才發現是唐重扶著李駟站在門外。


    李駟的身上一身酒氣,顯然是喝醉了。


    見到了術虎女,唐重將李駟交到了過去說道。


    “他喝得多了些,之後便托你照顧了。”


    “嗯,好。”術虎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扶住了李駟。


    可隨後,她就像是想到了什麽,對著唐重說道:“那······”


    隻可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唐重就已經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顯然,唐重自己也是有一些醉了。


    房間裏,隻留下了術虎女扶著李駟站著,看著已經醉死過去了的李駟,術虎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剛才想問的唐重的其實就是李駟今天要在哪裏休息,總不能,便在她的房間裏吧。


    想到這,術虎女的臉色是紅了起來。


    但很明顯,唐重就是這個意思,因為他以為李駟和術虎女本就是一起休息的。


    扶著李駟又站了一會兒,最終,術虎女隻得微微地出了口氣,將李駟扶到了床上躺下,然後又替他蓋上了被子。


    而自己,則是搬了把凳子坐在了床邊,想來是打算就這樣將就一晚。


    可一想到李駟蓋著的被子是她剛剛蓋過的,術虎女的臉色是又更紅了一些。


    小心的聞了聞被子,確定了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之後,她是才放下了心來,安靜地坐在了一邊。


    所幸李駟不是什麽酒後鬧事的人,否則她今天晚上該是不用休息了。


    夜裏沒有什麽聲音,外麵的月光透過紗窗照了進來,使得房間裏帶上了一分冷清。


    術虎女一動不動地正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李駟。


    此時的李駟沒有在笑,臉上帶著一絲醉紅,眉頭輕皺著,好似透著幾分愁容。


    術虎女是還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因為無論什麽時候,李駟都好像是一副悠閑的模樣,就好像是這個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


    他愛管閑事,卻沒有什麽牽絆,他就是在那笑,笑得誰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這是一直以來術虎女對於李駟最深的印象。


    但是這時的李駟,uu看書 .uukans 卻是第一次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露出了除了笑以外的其他神色。


    很淺,但也很真實,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個超脫世外的孤影。


    輕輕地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術虎女將手放在了李駟的身上,一下一下地緩緩拍著,嘴裏,則是哼起了一首歌謠。


    這歌謠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母親教她的。


    沒有詞,隻是一段很簡單的小調,但是她卻一直記著,有時也會在不經意間哼起。


    房間裏,不知名的小調輕響著,伴隨著手掌輕拍著被子的聲音,使得這個夜晚不再那麽安靜。


    床上,李駟的眉頭漸漸鬆開,他翻了個身,握住了床邊的一隻手,沒有注意到那隻手突然間的僵硬,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一晚,他夢到了很多,就好像是,又經曆了一遍人生世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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