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真氣四散,惹得風聲不靜,兩旁的樹木搖晃不止,叫得山林不寧。


    道人持劍而立,手中的劍訣快速變換,每變一次,長劍便淩厲一分,劍上的真氣便上漲一寸。


    當他捏出了最後一個劍訣時,長劍之上的真氣已達到了極盡,於是風靜樹止,再無雜聲。


    好似世上隻剩下了一柄三尺青鋒,立於天地之間,閃著寒光清幽。


    劍身上,映得了道人的臉龐,也映得了陰吾立的麵孔,兩人各占一麵,一正一反,一正一邪,也將要有一生一死。


    “賊子。”


    鍾南集將自己捏著劍訣的手負在了背後。


    他身前長劍豎直,身後道袍飛揚,身上一股浩然之氣撐起了七尺之軀,像是擎天立地。


    “可敢接劍?”


    道人問道,聲音在真氣之中陣陣作響。


    看著他的模樣,陰吾立沒有半點懼意,反而是興奮的笑了起來,麵目越發猙獰。


    “好啊,來吧。”


    被關在牢裏二十年,他是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那,接好了。”


    鍾南集手中的長劍橫過,一劍便已刺出。


    泰山劍法第十二式,否極泰來!


    ···


    人都說泰山劍法的特點就是連綿不絕,沒有太多的殺意,卻能將人耗得筋疲力盡從而製服。


    但那是他們沒有見過泰山劍法的最後一式,若是他們見過,便知道泰山劍法殺起人來,絕對不會比任何一種劍法差。


    那是泰山弟子隻有身逢絕境之時才會用的一招,此招會將全身的真氣匯聚於一劍之上,雖是破釜沉舟,卻足以扭轉局勢。


    它的用處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樣,先將自己置於絕境,再由絕處逢生。


    而這招的威力也隻有見過的人才知道,勢如破竹,隻進不退。


    附上了泰山弟子一身真氣的劍幾乎無堅不摧,除非是武功要高出用劍的人許多,否則根本擋之不住。


    這一招的名字就叫做否極泰來。


    而鍾南集眼下用的,就是這一招。


    他是一個成名高手,附上了一個成名高手所有真氣的劍能夠有多利,這很難說得清楚。


    但是此時的陰吾立,卻是能夠親身體會到的。


    劍還沒有刺到他的麵前,一股淩厲的劍氣就已經將他臉上的亂發吹散了開來,露出了下麵他那微微出神的麵龐。


    一瞬間,陰吾立的身後寒毛直立,心中有一種感覺不斷的在告訴他,這一劍之下他有可能會死。


    陰吾立慌了,他想要躲開,但是此時他已經躲不開了。


    劍刃已經幾乎貼在了他的喉嚨上,銳利的劍鋒逼得他的喉間生疼。


    情急之下,陰吾立連忙運起了全身的內氣守住了咽喉。


    然後劍刺了下來。


    “當!!”


    隨著一聲重響,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向著四周排了開來,吹得塵土飛濺,敗葉席卷,遮得天昏地暗,讓人看不清那其中發生了什麽。


    而等到塵土落下,一切都已經結束。


    陰吾立呆立在原地,他的喉嚨上,一條血線清晰可見,血流了下來,卻沒有流下太多。


    他的麵前,鍾南集彎著身子站著,臉色蒼白,手裏拿著一把斷劍的劍柄,折斷的劍刃沾著一些血跡,摔落在一邊的地上。


    該是過了半響。


    陰吾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額頭上帶著細密的冷汗,直到他確定沒有大礙之後,才看向了鍾南集幾近癲狂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說了!你該換一把好一點的劍!”


    剛才的那一劍,若是鍾南集的劍再好一點,陰吾立已經死了。


    鍾南集敗了,敗在了他的劍上,他的劍承受不住他的真氣。


    “咳!”道人咳嗽了一聲,身子再無力站著,跪倒在了地麵,用斷劍佇著才沒有倒下。


    他抬起眼睛,狠狠地看了一眼陰吾立說道。


    “隻恨貧道,劍不夠利,沒殺了你這邪魔外道。”


    “那又如何?”陰吾立笑著,喘著氣湊到了鍾南集的麵前說道。


    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


    “反正現在我還活著,而你就要死了。”


    他剛才是真的慌了,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個路上遇見的道人居然能刺出這麽淩厲的劍。


    作為一個將外功練到了極致的人,他很難死,同時他也很怕死。


    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果卻活了下來,所以他現在不打算給這道人一個痛快了,他要好好的折磨他一番,再殺了他。


    這樣想著,他一腳踢在了鍾南集的胸口處。


    這一腳不輕不重,正好踢斷了鍾南集的幾根肋骨,讓他倒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吐了口鮮血。


    “嘿嘿。”冷笑了一聲,陰吾立再次走向鍾南集,沒等他爬起來,就又一腳踩在了他用劍的手掌上。


    “啊!”道路上傳來了一聲難以忍耐的慘叫,和一陣吱呀作響的骨頭碎裂的聲音。


    ······


    等到天邊日暮的時候,uu看書 .ukasu.m 鍾南集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趴在地上,嘴角流著黑紅色的血漿。


    感覺有些玩膩了的陰吾立蹲在了他的身邊,像是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用手抓著鍾南集的頭發,將他的臉從地上提了起來,笑著說道。


    “不如這樣,你的功夫不錯,應該認識江憐兒吧,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嗬······”鍾南集的臉上滿是血跡,他微微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麵前的陰吾立,嘴巴輕輕張合了一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泰山的劍,寧折不彎。”


    “嘁!”陰吾立扯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鬆開了手,讓鍾南集的臉重新摔在了地上的石板間。


    “那你就去死吧。”


    說著,他舉起了自己的手。


    再落下的時候,那手掌捅穿了鍾南集的胸口。


    道路上,陰吾立起身走開。


    血泊之中,鍾南集倒著,臉龐無力地垂下。


    可同時,他的手掌下,遮住了三個用鮮血寫的字,陰吾立。


    師傅,師兄,南集,未負正氣。


    “這世上,一死不難。難得是,一生都持著一念正氣而活,至死不負。隻有如此,才能自稱泰山弟子。”


    這是很久以前,鍾南集初拜入泰山派的時候,他師傅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後來,他也無數次對自己的弟子說起過這句話。


    現在他也是真的做到了。


    如此。


    鍾南集的眼前完全黑了下來。


    我亦不負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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