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聲怒喝,這寶玉軒的前後門嘩啦啦湧進來清一色短襟黑帽、家丁打扮的漢子,後門處領頭出來的,卻是一位長相英俊、手拿折扇的年輕書生。


    那灰衣漢子聽到喝聲招式一緩,楊寧趁機急忙喊退了三虎子和張彪二人。


    三虎子和張彪累得有些氣喘,退到了楊寧一旁,但眼睛依舊很不甘心的惡狠狠望著那灰衣漢子。剛才兩人盡管瘋狂的拚命攻擊,但卻沒傷到那灰衣漢子分毫,那灰衣漢子卻是明顯手下留情,閃避多於進攻,結果,一番惡戰下來,雙方誰都沒受傷,遭殃的隻是這“寶玉軒”的展櫃展架,此時已是一片狼藉,金玉首飾撒了一地。


    見到這英俊書生,那掌櫃彷佛見到了救星一般,連滾帶爬地跑上前去,哭喪著臉道:“三、三少爺,他們……他們……!”


    “好了,你先站到一邊!”那英俊書生劍眉一皺,有些不耐地道。


    “啊呀呀,郝賢侄啊,你來得正好,你看這幾個人存心來搗亂,將你家的店鋪都砸了!”那中年潑婦看到了年輕書生,立刻聲音尖利地喊道。


    聽到那中年潑婦喊出“郝賢侄”,楊寧心裏一動,轉眼向那書生看去,這仔細一眼卻是看了出來,這英俊瀟灑的書生可不就是那“京城第一巨富”郝家的公子——“逍遙才子”郝夢陽麽!


    不過,此刻的“逍遙才子”神態卻不是那麽“逍遙”了,他望了望滿地的狼藉,臉色有些難看,但隨即他竟然走到那潑婦麵前,抱拳行禮道:“原來是伯母駕到,小侄見過伯母!”


    楊寧倒有些意外,沒想到郝夢陽竟然認識這囂張弱智的“三品誥命潑婦”!


    “賢侄啊,快不必多禮,還是先找這些人算賬吧,他們剛才無理取鬧,你看看將這裏弄成了什麽樣,非得讓他們賠償損失不可!”那潑婦惡人先告狀,指指點點地道,話裏將楊寧等人、那對年輕的書生夫婦、還有那大戶小姐主仆全都包括了進去。


    郝夢陽先是皺眉望了那灰衣漢子一眼,隨即轉身麵向楊寧等人,拱手行禮道:“誰能告訴在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各位莫非真是欺我郝家……咦……?”


    郝夢陽話未說完,便看到了楊寧,隨即神色轉為驚訝,指著楊寧道:“你、你不是那日在‘天然居’與我‘三大才子’對聯的那個小書僮麽?”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麵露意外,那長得絕美大氣的大戶小姐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楊寧一眼。


    楊寧知道郝夢陽認出了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微微一笑道:“正是不才在下,許久不見,‘郝大才子’別來無恙乎?”


    人家的店鋪都被糟蹋成這樣,能是“無恙”麽,楊寧這話聽著有些像故意諷刺郝夢陽了,不過憑良心講楊寧卻真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見到這所謂的京城三大才子之一,忍不住“拽文”調侃幾句罷了!


    不過這郝夢陽脾氣倒好,隻是搖頭苦笑道:“托兄台的福了!那日兄台的精彩聯對,實在讓在下佩服不已,不過兄台離去得匆忙,夢陽倒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再看那日兄台一身書僮打扮,今日卻又是這副翩翩公子模樣,夢陽倒也有些被兄台的身份弄糊塗了!”


    這郝夢陽不先追究自己店鋪的被砸,反而與楊寧論起了交情,態度又好得不得了,倒讓在場眾人更加意外。


    “賢、賢侄,你與這小……呃這人認識?”那“三品誥命潑婦”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郝夢陽點頭道:“曾有過一麵之緣!”


    那“三品誥命潑婦”神情明顯一鬆,顯然是放心郝夢陽與楊寧交情不深。


    “三虎子,張彪,你們兩個現在立刻將關雷背回去,請文醫官趕緊醫治,若是文醫官不在府上,馬上派人去宮裏請!”楊寧沒有理會郝夢陽,而是先對三虎子和張彪吩咐道。


    三虎子和張彪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抬走了關雷。


    聽到“文醫官”這三個字,郝夢陽和那絕色小姐臉上都是露出驚訝神色,那中年潑婦與那灰衣漢子對望一眼,更是都看到對方眼裏的幾分不安。


    “咳咳!兄台到底是誰?莫非還與紫嫣姑娘認識?”郝夢陽又插話對楊寧道。


    看著三虎子和張彪抬走了關雷,楊寧這才轉身對郝夢陽淡淡道:“在下姓楊!郝兄,我看現在也不是敘舊論交情的時候,咱們還是先處理一下剛才之事為好,我的人被打成了重傷,總要討個公道才是!”說著,楊寧目光又冷冷望了那灰衣漢子一眼,對於剛才這灰衣漢子對三虎子和張彪的手下留情,楊寧壓根就不領情。


    郝夢陽若有所思地望了楊寧一眼,猶豫著點頭道:“好吧,那就請楊兄告訴在下,剛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郝家在京城好歹也算有些名聲,可不能這樣隨便被人砸了場子而沒個說話!”


    楊寧哧得一笑道:“你郝大才子也不用和我們耍狠,是非曲直,咱們聽當事人說道說道便是!”說完,他目光轉向那對穿著略顯寒酸的年輕書生夫婦微笑道:“那就請賢伉儷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對書生夫婦雖然穿著寒酸,但男的氣質不俗,女的也長相嬌美,倒是一對天成的佳偶。


    那書生先是感激地望了楊寧一眼,隨即做了個團團揖道:“各位,小生楚慎行,蘇州人氏,這位是拙荊柳氏,本來我們夫婦二人年前來到京城,是準備應考下個月的‘春闈’,今日閑來無事,便想出來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也想給拙荊買件像樣的首飾,於是便逛到了寶玉軒,可誰想到……!”


    那楚慎行的神色變得憤慨起來,一支還拿在那潑婦手裏的鳳釵道:“……誰想到,小生夫婦挑選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中了那支漂亮精致的鳳釵,正與小二哥討價還價之時,這婦人竟然相中了這鳳釵,不由分說便搶了過去,想要自己買下!各位,買東西總有個先來後到,這鳳釵乃是拙荊先看中的,她憑什麽如此蠻橫的搶奪,還口出汙言穢語,實在是欺人太甚!後來……,後來這位兄台的小夥伴看不下去,就罵了那婦人一句,於是雙方就打起來了,結果就弄成了這樣!這位郝公子,此事怪誰,想必你應該清楚了吧!”最後一句話,這楚慎行是對郝夢陽說的。


    這楚慎行原來是來京應考的舉子,看此人也就十七八歲年紀,但據理直言,不卑不亢,條理清晰,倒也是個人才!


    聽完楚慎行的話,郝夢陽皺起了眉頭,轉向那中年潑婦道:“伯母,事情果真是這樣麽?”


    那潑婦立刻便急了,忙道:“賢侄,你可不要聽這對窮酸胡說,你看他們的穿戴就知道,這鳳釵價值三十多兩銀子,是他們能買的起的麽,他們分明是存心搗亂……!”


    這潑婦話未說完,便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道:““他們不是存心搗亂,這一點小女子可以證明,剛才他們所說都是實情,明明是他們先看中了這支鳳釵,這位夫人卻強行奪了去,還出言辱罵他們夫婦,小女子出言勸了她幾句,卻也遭到了辱罵!”


    “呸,你算個什麽東西,你們……你們分明是一夥的,你自然向著他們說話了!”那潑婦立刻叫囂道。


    楊寧冷冷一笑道:“你這潑婦倒是能顛倒是非,睜眼說瞎話!在下總不會是和他們一夥的吧,在下也可以證明,明明是這潑婦仗著自己有個‘三品誥命’的身份,便仗勢壓人,我還真就奇了怪了,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還真就有你這等囂張的人渣,難道你以為你夫君是個小小三品官便沒人能治得了你了麽?”


    這話口氣可真是不好,官居三品,自然也算得上是朝廷中的大員了,在楊寧眼裏卻隻是個“小小三品官”!


    “你個小……!”那中年潑婦臉色一變,又要發飆,但隨即那灰衣漢子扯了她衣襟一下,她像想起什麽似的,改口猶豫著問道:“你、你……莫不是司禮監的楊公公?”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驚異地望著楊寧,因為連做了幾件大事,如今京城之中,誰人不知道朝廷司禮監如今有個年輕有為、紅得發紫的少年太監叫楊寧,難道,今日這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


    郝夢陽彷佛想起什麽似的,有些驚喜地道:“是了,一定是,兄台一定就是楊公公,前些時日為兩位娘娘募捐救災的楊公公!怪不得你認識文醫官!”


    見被識破身份,楊寧也不否認,點頭道:“正是咱家!”隨即,他便緊盯著那中年潑婦和灰衣漢子道:“怎麽,既然認出了咱家的身份,你們也自報一下家門吧,看看咱家是不是要對你們行禮參見才是!”


    那中年潑婦與灰衣漢子已是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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