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快別這樣子了,這裏是乾清宮,說不定等會就有誰來,若被人看到,總是……總是不好的!”楊寧無奈勸道。


    李貴妃好像也意識到了這點,漸漸止住了抽泣聲,淚眼婆娑地對楊寧道:“楊寧,你……你能不能不走?”


    楊寧歎口氣道:“娘娘,其中的利害我想你也一定明白,一個正常男人的發育與太監絕對不同,若真等將來這個秘密泄露了,別人先不說,你讓太子心裏怎麽想,他如今可已是一國之君,娘娘難道忘了曆史上秦始皇處置那假太監嫪毐的前車之鑒了麽?”


    李貴妃臉色一變,心煩意亂地搖頭道:“不!不會的,鈞兒與你關係很好,他不會傷害你的,他……!”


    楊寧搖頭苦笑道:“娘娘,別傻了,這話隻怕連你自己都不信吧?趁著現在這個秘密尚未泄露,我還是早些脫身為好,娘娘你就答應我吧!”


    “不行!”李貴妃突然惱怒起來,竟作出一副耍賴樣子,賭氣道:“我不管,總之我不要你離開我,實在不行,我、我讓鈞兒頒旨,直接脫去你的內監身份……!”


    楊寧簡直是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這事哪能那麽硬來,沒有合理的解釋,你當別人都是傻子麽!”


    李貴妃有些氣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你是鐵了心要離開我了是吧?你是已經厭倦我了是吧……?”


    楊寧又歎了口氣道:“娘娘,你明知道我沒有這樣的心思,還這樣說我!我之所以這樣做,這不也是沒有辦法麽!就算我不怕死,可你也總得為自己想想、為太子想想吧,若我的事暴露出來,娘娘你的顏麵何在,太子這皇帝當得顏麵又何在?”


    李貴妃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淚又湧了出來,沉默良久才痛苦道:“楊寧啊楊寧,既然你早晚要離開,當初卻又為何要來招惹我啊……!罷了,你想離開,就離開吧!不過——,要離開也不能是現在,鈞兒如今年紀還小,凡事需要我在背後操持,你留下來幫幫我,什麽時候等鈞兒大了,能夠親政了,你再找個合適的時機離開,如何?”


    楊寧立刻搖頭道:“娘娘,這可不是個能拖的事啊,我留下來的時間越長,便越容易被發現,到時候就算是想走可也走不了……!”


    “楊寧,你不用再說了,這已是我最大的讓步了,就這麽著!若是日後你真出了事,我……我定會不惜一切保全你的!”


    李貴妃神色一片決然,楊寧待再要勸說,門外已有小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楊寧心裏一驚,第一反應就是隆慶來了,隨即看到李貴妃身上的素衣黑紗,才意識到如今的皇帝已經是萬曆了。


    李貴妃幽怨地白了楊寧,隨即忙擦了擦眼淚,這時,萬曆頭戴王冠、身穿龍袍章服、在一幫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看樣子是剛下了早朝。


    “母妃,這早朝真是太累了人,孩兒都累壞……咦,楊寧,你也在這!”萬曆邊走邊向李貴妃發著牢騷,轉眼間卻看到了楊寧,不由神色一喜。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如今萬曆已是真正的九五之尊,楊寧心裏盡管不情願,卻也不敢怠慢,上前大禮參拜。


    “哎呀,你、你、你快起來,幾日不見怎麽就和我……呃……朕生分起來了!”萬曆笑嘻嘻說著,便拉起了楊寧。


    “哼!都做了皇帝了,怎麽還是這麽隨便,忘了為娘是如何教你的了?”李貴妃俏臉冷了下來。


    萬曆對他這母親果然是敬畏,急忙收斂了神色,恭恭敬敬對李貴妃行過禮,才坐到了一旁。


    “皇上,娘娘,若沒什麽吩咐,奴才告退了!”此來沒有達成目的,楊寧也不知是喜是憂,但心裏總是裝著心事,便想告辭離開。


    “楊公公暫且留下,本宮還有事情要與你說!”沒等萬曆開口,李貴妃便已冷冷道。


    楊寧無奈,隻好又點頭稱“是”!


    李貴妃卻不再理會楊寧,轉頭對萬曆道:“鈞兒,今日第一天上朝,感覺如何?”


    萬曆小嘴一撇道:“母妃,這做皇帝、上朝可實在是太累人了,孩兒從卯時上朝,到現在都已快近午時了,孩兒屁股都坐疼了!咱們大明朝的官員也實在太多,他們一個個自報家門讓我認,我都認了一個時辰,更別說別的事情了!”


    李貴妃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早朝,事情自然多些,以後便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也會慢慢習慣的!對了,今日上朝可有什麽要緊事?”


    萬曆答道:“事情可多了,像幾個部堂官員的調動任免,父皇天壽山皇陵的督建、鎮壓廣西僮民的叛亂等等,那些瑣碎的事情,孩兒遵照母妃的吩咐,盡數交予內閣斟酌處理了,而朝廷官員任免的事情,孩兒則也按照母妃的吩咐,隻讓內閣‘票擬’,回頭呈給孩兒和母妃審閱!”


    李貴妃讚許地點點頭道:“鈞兒做得很對,你務必要記住,要想當一名好皇帝,就要學會適當的抓權放權,像官員的任免調動,你一定要抓住,而像其它的一些治國理政之事,你則要學會任用賢臣去處理,當然,你也要從中學習經驗教訓,這樣即便你以後不事事親為,可也能夠運籌帷幄、掌控一切,不至於被奸臣屑小所欺騙,記下了嗎?”


    “孩兒謹記母妃教誨!”萬曆恭謹地答道。


    楊寧在一旁聽著這一對母子談話,一方麵讚歎於李貴妃巾幗不讓須眉的政治手腕和見解,一方麵卻又覺得有些不大合適,自己的身份再怎麽說也是一個“奴才”,李貴妃在自己麵前卻毫不避忌地教萬曆為君之道,倒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還有什麽事麽?”李貴妃又問道。


    “還有一件就是冊封母後為皇太後的事情,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懂,就交給那些大臣們商議去了!”


    聽到這事,楊寧心裏不由一動,他知道萬曆嘴裏所說的“母後”便是陳皇後,記得以前曾聽李貴妃提過,按照明朝的規矩,萬曆當了皇帝後有資格封太後的隻能是陳皇後,而不是她這個生母李貴妃,當時李貴妃的黯淡表情楊寧還記憶猶新,此刻聽萬曆提到這事,不由向李貴妃看去,果然,李貴妃臉上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表情,楊寧知道,李貴妃對這個“皇太後”的封號是極其渴望的,這自然也可以理解,不說李貴妃是好名好權,隻說自己的兒子做了皇上,自己這個親生母親卻不能被封為“皇太後”,叫誰誰心裏也不會舒服。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古代封兩個皇太後的先例不是沒有,自己定要設法達成李貴妃這個心願才是,自己早晚要離她而去,如今就多做些事情補償她吧!楊寧心裏暗道。


    “哦,對了,還有一事,真真氣死孩兒了!”說到這裏,萬曆神色惱怒起來。


    李貴妃收拾情懷,急忙問道:“怎麽了?”


    萬曆下意識望了楊寧一眼,方才猶豫著道:“今日早朝上,以高拱為首,六部的許多官員,還有都察院的禦史和六科廊的言官,聯名上奏彈劾‘大伴’和……和楊寧……!”


    “什麽?”李貴妃俏臉一寒,下意識望了楊寧一眼,楊寧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最近可是很低調、很老實,沒地方得罪高拱啊!


    “他們彈劾馮保和楊寧什麽?”李貴妃冰冷著聲音問道,任誰都能聽出她刻意壓製的怒氣。


    萬曆見李貴妃這樣子,語氣立刻變得小心翼翼地道:“他們指責司禮監中‘大伴’與楊寧越權,目無掌印太監孟通;還指責‘大伴’禦前失禮,在孩兒接受群臣跪拜時他竟站於孩兒一側而不知避讓,實是狂妄無禮之極;還有……!”


    說到這裏,萬曆又下意識看了楊寧一眼才接著道:“還有幾個禦史和六科廊官,他們還上了折子彈劾楊寧……,彈劾他借為母後和母妃操辦募捐賑災之事中,挪用募捐銀兩山吃海喝、甚至、甚至中飽私囊……!”


    望著李貴妃越來越冰冷的臉,萬曆的聲音漸漸越說越小。


    “夠了!”


    李貴妃突然一聲怒喝,打斷了萬曆的話,嚇得萬曆一個哆嗦,也嚇了楊寧一跳,再看李貴妃時,她此時俏臉已是一片冰霜,鳳眼射出兩道殺氣騰騰的寒光,讓人望之不由心驚肉跳。


    “好啊,真是好!先皇這才剛去幾天,這幫人便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真是反了他們了!看來,不給他們些厲害瞧瞧,他們還以為咱們孤兒寡母就是如此好欺負呢!”李貴妃說得咬牙切齒,潑辣氣勢盡顯無遺。


    “哼,他們不是說馮保和楊寧目無掌印太監孟通麽,咱們就先拿他開刀!鈞兒,明個兒你便下一道旨意,免了孟通司禮監掌印的職,改由楊——,嗯,改由馮保接任,同時,任命楊寧為司禮監東廠廠督!”


    “孩兒遵命!”萬曆立刻興奮地答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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