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哈哈,好,好一個‘萬馬也難追’!你小子將來長大了肯定是條真漢子、純爺們兒!走,隨我去募捐衙門!”楊寧親熱地摟著萬曆的肩頭道。


    楊寧竟然口口聲聲稱呼堂堂的大明太子為“你小子”,而且叫得還那麽得自然熱乎,這份膽子可真是夠“肥”的,這要讓別的臣子奴才聽了,估計小心肝兒都得驚得跳出來,可一向刁蠻任性的萬曆太子卻非但沒生氣,一張小臉兒反而因楊寧的“稱讚”而樂開了花,小胳膊摟住楊寧的腰、豪氣幹雲地道:“你楊寧不但是條真漢子,純爺們兒,更是本太子的鐵哥們兒!咱們走!”


    兩人勾肩搭背,向午門方向走去。


    行出沒兩步,萬曆覺出了不對,停下腳步對楊寧道:“不對啊,你不是說先去和母妃稟告求情麽,怎麽直接帶我去募捐衙門?”


    “哦,今日咱們隻是去募捐衙門,又不出皇城,待明日一早我再去找貴妃娘娘稟告也是一樣!”楊寧嘴上無所謂道,其實他心裏是不想再去鳳儀宮,如今馮保剛進去,自己要去找李貴妃為萬曆求情,不管李貴妃會不會答應,馮保必然又要吃味了!


    “不行啊,你不知道,母妃對皇表舅早有吩咐,沒有她的令旨,宮內所有侍衛均不得放我出內宮呢,你要現在不去求來母妃的令旨,我肯定出不了乾清門!”萬曆哭喪著個臉道。


    “這樣啊!”楊寧不禁撓了撓頭,試探著道:“要不——,你今日就別出去了,等明日稟過了貴妃娘娘後,你再隨我出去玩兒?”


    “不行!”萬曆立刻斷然道:“楊寧,不帶你這樣的啊,剛才你都答應我了,現在又變卦,你還是不是純爺們兒了?”


    楊寧苦笑著攤了攤自己的太監官服道:“我本來就不是‘爺們兒’……!”


    萬曆更怒道:“合著你鬥本太子玩兒呢,我不管,你現在就去求母妃,我今天就要到你的募捐衙門去瞧瞧!”


    見萬曆刁蠻性子又使了出來,楊寧倒也頗為頭疼,沉吟半響才歎口氣道:“好吧,那我現在就去求貴妃娘娘去!”


    萬曆臉色變化倒快,立刻喜笑顏開道:“嘿,我就知道你夠意思,咱們走,你先去見母妃,我悄悄溜去偷聽!”


    楊寧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先行向鳳儀宮走去。他剛才心裏權衡了一下,鳳儀宮現在有馮保在,若自己提出讓太子參與募捐救濟災民一事,馮保八成會提出阻攔,他肯定不想讓自己與太子過於親近,此事能不能成,就看李貴妃的了,隻要李貴妃答應,馮保自也不敢再說什麽,但經此一來,與馮保的嫌隙必然進一步加大,不過自己也不用過於擔心,還是自己先前的分析:一是自己有李貴妃的撐腰,二是有孟通與高拱的強大聯合為敵手,馮保心裏對自己再怎麽有怨言,表麵上也決不會蠢得與自己翻臉的。


    楊寧重又進了鳳儀宮,小太監通報之後,很快李貴妃便傳了他進去。


    一進暖閣,楊寧便立刻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李貴妃俏臉含霜、斜倚在在繡榻上,凜然威勢讓人不敢正視,旁邊水靈垂首站立,神色間有幾分惶恐與不自然,而馮保俯身跪在李貴妃麵前,額頭幾乎貼在了地上,邱得用、冬琴等一幹宮女太監都站在一旁,神色更都是惴惴不安,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看樣子,好像是馮保惹著李貴妃了!


    心裏想著,楊寧反應卻是毫不停頓,這麽多人在旁,這禮數自然是要做足,楊寧跪倒在馮保一旁,嘴裏道:“奴才楊寧,叩見貴妃娘娘!”


    “起吧!”李貴妃口氣不起一絲波瀾,在外人麵前,她比楊寧更要不動聲色,“楊公公不是剛從本宮這離開了,怎麽這一會兒又回來了?”


    楊寧起身,待要回答,卻見馮保依舊跪在地上,心裏不由一動:也許自己該為馮保求求情,待會自己說萬曆的事情的時候,馮保應該就不好意思阻止了!


    心裏想著,楊寧趁著眾人都是低著頭,沒人看到的機會,對李貴妃遞過去一個眼神兒,又用下巴努了努馮保,方才開口道:“回娘娘的話,奴才是有件事要求娘娘!不過,說這事之前,奴才鬥膽,懇請娘娘賜馮公公起身,即便馮公公因些小事惹了娘娘生氣,還請娘娘看在馮公公一向為娘娘忠心辦事的份上,寬宥他幾分!”


    剛才楊寧的眼神,李貴妃自然會意,但她很有些意外楊寧會給馮保求情,不過楊寧既然有此意,她對馮保又向來頗為依助,此次也並不是因什麽了不得的事而生氣,自然也就樂得讓楊寧賣個人情給馮保。


    “馮保,既然是楊寧為你求情,你也起來吧!以後記下了,靈兒是本宮的人,本宮將她留在身邊還是賜了出去、她現在是進宮還是出宮,都不容別人來置喙……!”李貴妃冷冷地說到這,鳳眼又環視了邱得用等一幹太監宮女一眼道:“這話也是說給你們的,都明白麽?”


    媽的,這馮保竟然是為了水靈進宮的事說什麽了,怪不得剛才看水靈的神色有些不自在!這老小子腦子真是糊塗了,沒等人家孟通一夥兒來說什麽,他倒先唧唧歪歪起來了,活該挨訓。更何況,他不可能不知道水靈與自己的關係,竟還拿著小丫頭說事兒,真是不將自己放在眼裏了,早知道,剛才自己為他求的哪門子情啊,讓他跪死算球了!楊寧心裏恨恨地想到,心裏後悔不不迭。


    “是、是,奴才……奴才明白,奴才多謝娘娘寬容!”馮保慌不迭應聲道,擦著額頭上的冷汗站起身來,一臉地誠惶誠恐。


    而邱得用等人也立刻齊跟著顫聲道:“奴才們明白……!”


    平日裏楊寧享受的盡是李貴妃的嫵媚柔情、溫柔似水,但這一刻,從馮保等人如此誠惶誠恐的表情裏,楊寧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李貴妃的淩厲與迫人威勢、也感受到皇家的赫赫天威,馮保即便身為司禮監東廠廠督又如何,在李貴妃麵前還不是一個誠惶誠恐的奴才而已麽!


    由此可見,什麽司禮監孟通馮保,又什麽內閣高拱張居正,隻要自己傍住了李貴妃與萬曆這兩棵大樹,絕對已是立於了不敗之地,剩下的,就看自己有沒有那心情在這廟堂後宮與他們一幹人等玩兒了!


    楊寧心裏正感慨著,卻聽李貴妃對馮保道:“你要謝的不是我,要謝就謝人家楊公公,這靈兒如今可是本宮指給了他的,你這麽對她有意見,虧得人家楊公公還為你求情!”


    李貴妃毫不客氣的話說得馮保麵紅耳赤,他轉頭冷冷望了楊寧一眼,猶豫著躬身道:“咱家……咱家多謝楊公公了!”


    “馮公公客氣,咱家可不敢當!”楊寧嘴裏冷冷地道,心裏更加暗怪自己剛才的愚蠢行為,自己以為為馮保求情他就會感激自己、不會阻撓萬曆的事情,可剛才馮保望向自己那一眼裏暗含著的陰冷與怨恨表明,自己取得的是適得其反的效果,馮保非但沒感激自己,反而更加恨上了自己。


    馮保顯然沒想到楊寧對他語氣突然如此不客氣起來,待抬眼望向楊寧,楊寧卻已是再不搭理他,而是對李貴妃直接道:“娘娘,奴才想求娘娘恩準的事,是關於太子的!”


    李貴妃不再搭理旁人,一雙風目隻注視著楊寧道:“哦?太子他怎麽了?”


    “娘娘,太子如今整日裏悶在深宮裏,埋頭苦學,雖說學業頗為有成,但他畢竟年齡幼小,如此下去時間久了,他必然會產生厭學與抗拒情緒,這對太子長遠的發展是極其不利的,因此,借著此次募捐賑濟災民的事情,奴才鬥膽,懇請娘娘準許讓太子跟在奴才身旁一段時間、全程參與此事,也算是舒緩一下精神、開闊一下眼界,更重要的,是能體驗一下民間疾苦,這對太子的身心發展、尤其是長遠的發展來看,必定是非常有利的!”


    楊寧很聰明的、將太子一門心思出宮玩兒的想法換了一個冠冕堂皇、偏又十分有理的建議提了出來。若換做旁人提出這個建議,李貴妃定是想也不想便會一口否了,說不定還會勃然大怒,將出言者訓斥一頓,但此次提出這建議的卻是楊寧,而這建議聽起來偏又十分有理,這不得不讓她考慮一番了,因此,她秀眉微顰,一時沒有說話。


    李貴妃不說話,馮保卻搶先說話了,“娘娘,奴才以為楊寧此建議甚為不妥,身為太子,就應該在宮裏好好讀書,修習學問,為君之道,盡在古今書中,又何須去親身參與什麽募捐之事,怕隻是想出宮嬉玩的借口罷了,偏又總有些奸佞小人,趁機媚主,娘娘萬不可答應!”


    馮保這話等於是指著楊寧的鼻子罵了,李貴妃不由俏臉微變,而楊寧剛才就已是很有些窩火,此刻頓時更是火冒三丈,他怒極反笑,沉聲道:“嘿,馮保,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風啊!怪不得太子要稱呼你為‘大伴兒’,你這‘伴兒’倒真是大得可以!聽你這話,這是要代貴妃娘娘做主、管教太子啊!怎麽,你也要學一學劉瑾那廝、來個‘奴大欺主’麽?”


    楊寧這話可謂字字誅心,馮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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