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騎兵高舉著馬刀長槍,趁著敵人睡夢剛醒反應未及的機會,山呼海嘯般衝進山穀中,大肆砍殺起來,許多的蒙古人尚在睡夢之中就已被馬蹄踏成了肉泥。


    蒙古人確實兵法上還是欠缺了許多,他們選的這處山穀宿營地地形狹窄,一有變故根本就展不開抵抗陣型,明軍自一端攻入,立刻將這些蒙古兵馬壓作了一團。


    宣平堡的騎兵作戰經驗極其豐富,他們一方麵大肆砍殺著蒙古兵士,一方麵也四處放著火,驅趕著蒙古人的馬匹,使得蒙古軍隊不能形成有規模的騎兵陣型。


    一個蒙古軍隊頭目模樣的人反應了過來,嘴裏嗚裏哇啦地喊著什麽,看來是命手下不要慌張,上馬組織抵抗,還沒喊幾句,卻在瞬間就被常大勇縱馬揮刀砍飛了腦袋,一腔子熱血噴得足有三尺多高。


    戰場的形勢完全成了明軍單方麵的屠戮,而每一個宣平堡將士心裏滿含著為死去的五百兄弟報仇的念頭,也絕不手下留情,逢人就殺,見人就砍,個個已是殺紅了眼。


    而這些河套蒙古土哱羅部的騎兵顯然也是其精銳軍隊,雖然被明軍打了一個猝不及防,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但他們個個抵抗勇猛,死戰不退,以血肉之軀來擋住明軍騎兵的衝鋒,為身後其他戰友上馬作戰贏得時間。


    漸漸的,土哱羅騎兵上馬作戰的越來越多,已經在局部漸漸抵住了宣平堡的騎兵,戰場的形勢漸漸向傾向於僵持。


    就在這時,明軍後續沒有馬的兩千多宣平堡將士終於也徒步衝進了山穀,明軍的數量一下占了壓倒性的優勢,開始壓著蒙古土哱羅部的防線漸漸向後退去。


    此時,天已經漸漸亮了!


    站在高處看著穀內殺聲震天、人仰馬翻,楊寧也禁不住熱血沸騰,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大的古代戰爭場麵,但楊寧竟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感到無比興奮,恨不得自己也衝入穀中大殺一番,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年齡和力氣,麵對強壯彪悍的蒙古騎兵,隻怕一個回合就被人家給活劈了!


    仔細觀察著穀內的形勢,麻貴轉頭對楊寧道:“楊公公,你小心留在這裏觀戰,看末將下去衝殺一陣!”


    說完,麻貴已是領著幾個親兵呼嘯著竄了下去,張為年幾個侍衛警惕地將楊寧護在了當中。


    楊寧仔細瞧著麻貴,卻見這麻貴如下了山的猛虎,直殺入敵陣之中,大刀連閃,敵人頭顱就已接連飛起,觀其手下竟沒有一合之將,所到之處,端的是所向披靡,擋著無生,敵軍密集的陣營竟然被他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常大勇滿臉是血,猙獰滿麵地大呼:“跟隨將軍,殺韃子!”


    “殺韃子!”眾宣平堡將士齊齊大呼,士氣陡然高漲,壓得蒙古騎兵節節後退。


    楊寧在上麵看得真切,蒙古軍隊已經被殺傷大半,但仍有一部分被明軍壓縮在中間頑強抵抗。隻見敵軍陣營裏為首一員身形如山、體闊如熊,長相猙獰的大將,使一柄巨大的板斧,勇猛無比,凡是近他身的明軍騎兵,大都被他一斧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端的是勢不可擋。


    這蒙古大將見己方節節敗退,不由操著生硬的漢語大呼一聲:“誰敢與我一戰!”


    楊寧不由對這如熊般的大將另眼相看,這大將長得雖然粗豪,但卻是個有心計的將領,想以一己之力斬殺明軍大將,以提升士氣。


    麻貴催馬上前大喝道:“我來戰你!”


    那蒙古大將看出麻貴乃是一身將領裝束,不由臉色一喜,大喝著催馬衝上前來,麻貴自也不甘示弱,催馬迎頭衝上。


    場中雙方士兵見自己主將交鋒,不由手上都是漸漸停了下來,看著各自主將大戰。


    雙方馬速都是飛快,眨眼就已馬頭相錯,楊寧心裏不由大急,暗罵麻貴是個蠢貨,對方明顯強橫無比,此時怎能意氣用事,以身犯險,按楊寧的意思,眾將士一擁上前,亂刀剁了這猙獰大將就得了!


    沒等楊寧念頭消失,就聽得那蒙古大將爆喝一聲,那蒙古大將的大板斧已是帶著呼嘯向麻貴頭上落了下來,其勢猛不可擋!


    楊寧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卻感到眼前一花,寒光一閃,麻貴的身形已是消失在了馬背上,蒙古大將那一斧擦著麻貴坐騎的馬尾呼嘯而下。


    楊寧揉眼再看時,卻見麻貴已是端坐回馬背,勒住了馬首,後頭冷冷望著那蒙古大將。


    那蒙古大將胸前皮甲突然裂了開來,一抹鮮紅自胸膛上噴灑而出。他呆呆望望麻貴,又低頭一臉難以置信地望望自己胸前,終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撲通”墜下馬去,那大板斧也是“咣當”墜落在山石上,砸起一溜火星!


    嗷——!


    “殺!”


    宣平堡的將士發出一陣歡呼,士氣大增,而蒙古騎兵最後的一絲抵抗意誌也隨著主將的落馬消失殆盡,很快就做出了投降,隻有幾個異常彪悍凶猛的大漢堅持抵抗,卻被宣平堡將士亂刀分了屍。


    慘烈的戰事終於宣告結束,而此時,天色已是大亮了!


    當激戰正酣時,楊寧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可當一切歸於平靜時,看著滿山穀的斷肢殘骸、血腥場麵,楊寧的胃裏突然翻騰起來,一股強烈想吐的感覺瞬間湧了上來,他忍不住趴在一個山石上大吐特吐,直到吐得再無可吐,連酸水都吐了出來。


    麻貴一臉興奮地走了過來,看到吐得已是有氣無力的楊寧不由一愣,接著笑道:“楊公公,剛開始都這樣,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


    楊寧痛苦的一閉眼睛,眼前卻立刻浮現出了那些斷肢殘骸,心頭一陣惡心,他趕快又睜開了眼,盯著麻貴道:“戰果如何?”


    麻貴興奮地道:“此役我軍可算大勝!斃敵兩千餘人,俘虜七百餘人,應該算是全殲!另外還俘獲蒙古戰馬二千餘匹,若不是其它一些逃散了,還能俘獲更多,咱們大明可是好久沒有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了,這一戰畢將轟動天下!”


    楊寧臉色依舊慘白,有氣無力道:“那我軍傷亡如何?”


    麻貴一愣,臉色沉重下來,“具體的數字還沒統計上來,但陣亡應該在一千左右,傷者不計其數!”


    楊寧一驚道:“這麽多!”


    麻貴澀聲道:“這幫韃子都不是省油的燈,戰力極強,應該是著力兔手下的精銳,弟兄們已經盡力了!”


    楊寧歎了一口氣,他心裏清楚,此役實在敵毫無防備之下,再加上麻貴部下久經沙場、彪悍異常,才能取得如此大的勝利,隻陣亡了蒙古兵的一半,也算是相當不易了!


    楊寧心裏湧起深深的無奈,在這冷兵器為主導的年代,戰場上主要形式就是短兵相接,殺敵一千,卻也不可避免的自損八百,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若是在這個時代能打造一支人人端著機槍的現代化部隊,打這麽個小仗哪還用得著那麽辛苦,那都足以橫掃整個世界了!楊寧忍不住想到。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一動,這個時代已經有了火槍的應用,卜昌此次軍中就帶了一個自京師三大營之神機營挑出來的一個火槍營,隻是這個時代的火槍有著威力小、開槍一次裝填麻煩,且射程低等諸多缺點,重要性沒有被發揮出來罷了。


    若是自己前世是“槍械專家”就好了,將火槍小小改良一下,打造一支火槍部隊,那就天下無敵了!


    “麻將軍,不管怎麽說,此役你立了如此大的功勞,以後就不再隻是個參將啦!”楊寧對麻貴道。


    麻貴仍在心痛自家兄弟的巨大傷亡,聞言並無多少喜色,“楊公公,這頭功應該歸你才對,若不是你的指點,卻又哪裏來的這天大功勞,我麻貴代表宣平堡上下將士,多謝楊公公了!”


    楊寧擺擺手道:“那都是弟兄們英勇殺敵的結果,我又哪裏有什麽功勞了!對了,卜昌那邊有動靜了麽?”


    麻貴臉露不屑之色道:“剛剛派了斥候過來,我已命人將渡船劃回,通知他開始渡河了!這狗東西,我們在這打了半天,他愣是在對岸看了半天熱鬧!”


    楊寧勸道:“戰事才剛剛開始,還是暫時不要與他鬧翻為好,要以大局為重!”


    楊寧說這話是考慮到外敵當前,卜昌畢竟是主帥,手下掌著大部兵馬,麻貴與他鬧翻了對戰事不利。


    楊寧這麽想,可卜昌卻不這麽想,當卜昌過了河來,見到楊寧和麻貴的第一句話就是:“麻貴,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本帥的將令,你竟敢擅自用兵?”


    麻貴正在指揮手下安葬前後兩次陣亡近兩千的宣平堡將士,心情正是極其惡劣的時候,聞言立刻就火了,正要說話,楊寧卻阻止了他,搶先對卜昌道:“卜總兵,麻參將是聽我之命行事的,卜總兵要怪罪,我楊寧一肩擔了!”


    卜昌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一絲訕笑道:“原來是楊公公的主意,楊公公身負監軍之責,倒也有調兵的權力,既然如此,本帥就不追究了!”


    楊寧微微一笑道:“卜總兵不追究,本監軍倒要為麻參將請功了,此次麻參將率部全殲土哱羅部精騎三千餘眾,打通了我大軍前進的道路,可謂是戰功巨大,希望卜總兵能與本監軍一齊向朝廷為麻參將請功才是,當然,這功勞裏也少不了卜總兵一份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卜昌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卻驚異地望著山穀裏堆積如山的蒙古兵屍體,,其手下的將領也俱都是滿麵震驚之色。


    在他們看來,僅憑麻貴這幾千人馬,就全殲了蒙古悍騎三千餘眾,委實有些不可思議。


    看著卜昌領著手下離開,楊寧心裏不由有些不安,從卜昌那閃爍的眼神、以及他手下那副總兵的異樣神情裏,他察覺到一絲不祥,不過具體是什麽他卻又說不上來。


    卜昌的大軍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全部渡過了黃河,而麻貴也已經率領手下打掃完了戰場,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卜昌下令大軍歇宿一夜,第二日再向榆林開拔,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麻貴宣平堡人馬的宿營地被遠遠的劃了開來,到這時,楊寧心裏那絲不祥漸漸明朗起來。


    營帳內,楊寧與麻貴聽了常大勇的匯報,他的手下通過審訊俘虜得知,此次被他們殲滅的三千蒙古鐵騎是由著力兔手下先鋒大將脫裏不花率領,也就是那如壯熊般的大將,任務是在黃河沿岸阻擊明朝援軍渡河,而為寧夏劉東尚蕩平陝西殘餘明軍、占領整個陝西贏得時間。


    那脫裏不花一向是著力兔的心腹愛將,外表粗豪,實則足智多謀,跟隨著力兔縱橫草原,所向披靡,立下汗馬功勞,沒想到今日卻折在了這黃河岸邊,想必對那土哱羅首領著力兔的打擊非同小可。


    入夜,宣平堡將士的宿營地裏一片靜謐,隻有高原上呼嘯的寒風一陣陣掠過,發出嗚嗚的響聲。夜空漆黑一片,隻有營地之中幾處未燃盡的篝火散發著一些昏黃的光亮,許是白日的戰鬥太過激烈,營門處的兩個哨兵也放鬆了警惕,抱著長槍低著頭昏昏欲睡。


    突然,營地的周圍出現了無數的黑影,將整個營地悄悄形成了包圍之勢。


    “衝進去,殺,一個不留!”暗影裏,一個陰測測的聲音狠毒地道。


    那些黑影立刻迅速移動了起來,影影綽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亮出了手裏明晃晃的鋼刀,直向宣平堡將士的營地內衝去。


    營門口,一個利落的身影手起刀落,已是砍下了兩個站崗哨兵的頭顱,那“頭顱”滾到了地上。


    “咦!”


    那黑影發出一絲驚異的聲音,低頭看時,卻見滾落地上的哪裏是人頭,卻隻是一個草紮的圓球。


    “不好,上當了!快撤!”那黑影驚慌低呼一聲,慌忙向後退去,其他的黑影瞬時亂作一團。


    就在此時,遠處高地上火把突地大亮,火光映照下,楊寧與麻貴當前,身後兩翼一隊隊宣平堡騎兵呈衝鋒陣型凜然列隊,正都虎視眈眈望著在火光中顯露無疑的偷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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