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到天然居的門口,迎兒忍不住問楊寧道:“楊寧,你到底有什麽辦法讓咱們進去,可別被人家趕了出來,那可就丟人了!”


    楊寧望著天然居氣派豪華的門庭,咂咂嘴道:“也沒什麽好辦法,硬闖唄!”說完,當先邁上了天然居門前的台階。


    永寧公主與迎兒互望一眼,隻好無奈的跟在楊寧身後走進了天然居。


    邁進“天然居”的門檻,迎麵是一幅木雕翠竹屏風,十分的精致,屏風後是高大的櫃台,屏風兩側是寬敞的大堂,擺著許多黃梨木酒桌木椅,但卻是錯落有致,看起來並不顯擁擠,這地方果然很有些檔次!


    此刻這天然居的大堂裏是食客滿座,人聲鼎沸。隻是在座的都是一些士子書生服的年輕人,明顯地分為了幾個陣營,正吵得不可開交!


    “王兄此話差矣,想那‘白衣才子’張文康出身世代官宦之門,不但學識了得,人又長得風神如玉,賽過潘安,在下看這‘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譽,非他莫屬啊!”


    “李兄這話才是不對了,人長得英俊就是‘第一才子’了麽?依在下看那‘逍遙才子’郝夢陽郝公子才是真正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又是出身巨富之家,要論學識也不見得比那‘白衣才子’張文康差到哪去,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號,應該歸他才對!”


    “兩位仁兄說的都不對,要說這‘京城第一才子’,還要數我們翰林院的‘清正才子’文千石才是,爭這‘京城第一才子’,可不是比的出身長相,而是要比真正的學識,文千石是我院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庶吉士,寫得文章可是連皇上都讚許的,張文康和郝夢陽哪個能比?更何況,他還是聞名京城的文醫官的兄長,文醫官那是何等的才女,她的兄長就算有她的一半,也足以傲視整個京城了!”


    楊寧站在門口算是聽出來了,這裏坐著的既有國子監的貢生,也有翰林院的學士,他們分為三派,各自為自己所支持的才子呐喊助威,這倒有些類似於二十一世紀粉絲們為了力挺各自的偶像而唾沫亂飛,甚至大打出手一樣,隻是如今這些所謂的才子貢生們的方式要文明了許多,連說話都是文縐縐的。


    楊寧知道這“國子監”是明代的中央官學,是明朝教育體係的最高學府,相當於現代的大學,而在“國子監”入學的,則是從各地州、府、縣學識優異的秀才生員中選撥而來,貢生就相當於舉人副榜,他們大部分都很有希望能在三年一試的會試中中舉的,成了貢生,其實就相當於一隻腳踏入官門了。


    而翰林院則是執掌製誥、編史等事情,還司職考議製度,詳正文書,以作皇上的顧問,設有翰林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等等。


    別看這翰林院裏的一把手也才五品的官職,但這些翰林學士們則一向被稱為“清貴之選”,因為明朝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將來入內閣參政的,必須是翰林學士出身才行,一旦翰林學士被選進六部,那就是一朝得道,若是再被選入內閣,那更是貴極人臣了!


    楊寧是深知古代科舉製度的危害的,培養出來的所謂“人才”的確都是一些滿腹錦繡文章,卻無多少真才實學的空談書生,偏偏這幫人還優越感十足,總感覺自己是人才,是高高在上的階層,該受人頂禮膜拜才是。


    楊寧是很煩這種人的,在他看來,種地的農民都比他們強千倍萬倍,人家最起碼還能生產出糧食,為這個社會做出貢獻,而這些才子貢生們卻難得找出一個有用的,隻看他們現在做的這追名逐利的無聊之事,就可見一斑。


    “好——!”


    樓下說著熱鬧,樓上的動靜更大,這一聲爆喝喝彩聲響徹屋頂。看來下麵坐著的這些個才子學士還是上不了台麵的,真正的正場戲在樓上,想必那“三大才子”也在上麵。


    說實話,楊寧還真想看一下這時代所謂的“才子”到底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他更想見識一下這些“才子”們所謂的“才學”又到底是什麽,也算是為了多多感受一下這個時代的特色,以盡快的融入到這個時代中吧!


    “幾位客官,鄙店今日客滿了,請客官去別家吧,實在抱歉!”楊寧正要領著永寧公主和迎兒進店上樓,一個長相機靈的店小二走了過來攔住了他們,這小二說話倒很是客氣周全,顯得訓練有素。


    楊寧卻不客氣,搶在永寧公主前麵瞪眼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咱家公子是‘清正才子’文公子的朋友麽,此次賞臉前來看他與另兩位才子鬥法,倒被你一個店小二攔住了,出了問題你擔待的起麽?”


    平時楊寧可絕不會這麽對平民百姓如此盛氣淩人,可他見多了吃硬不吃軟、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今日要想上去二樓,不來這套還真不管用!


    店小二明顯被楊寧唬住了,不過他卻也沒驚慌,隻是低頭道:“實在抱歉怠慢了幾位客官,既然是文公子的朋友,那就樓上請吧!”


    楊寧哼了一聲,側身一讓道:“公子樓上請!”


    永寧公主微微一笑,領著迎兒就進門徑自向樓梯走去,楊寧旁若無人的跟在後麵,全然不去在意周圍那些才子貢生們投來的奇怪、驚訝、猜疑的目光和嗡嗡的議論聲。


    上樓的時候,永寧公主回過頭來低聲道:“楊寧,我雖然認識文醫官,可她的哥哥我確實沒見過,待會兒穿幫了怎麽辦?”


    楊寧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麽關係,難道那店小二還會來監督咱們與那文千石接頭啊,這麽多人,他要忙得事多了,哪還顧得上咱們!”


    永寧公主嬌瞪他一眼道:“我現在才發現,你這人說起謊來眼不眨、心不跳,真是熟練地很啊!”


    楊寧嘿嘿笑道:“形勢需要,形勢需要而已嘛!”


    這天然居二樓的布置顯然又比一樓高了一個檔次,想必消費也要高於一樓,這酒樓老板倒真是深通經營之道,針對不同消費階層的人群,劃分出不同檔次的場所。一、二樓都是大堂,這三、四、五樓想必就是包間了,而且越往上布置越高檔豪華,消費也越貴,那頂樓可以欣賞到這京城鬧市的繁華,想必吃一頓飯得是個天價了!


    大堂最中間的一張桌子,要稍高於四周,旁的桌子幾乎都坐滿了,而這桌子則隻坐了三個人,看這情形,楊寧判斷這三人想必就是那“京城三大才子”了,這三人看來年歲也不大,年齡也就與他相仿。


    坐在桌子北側的年輕人,一身白衣如雪,長得玉麵朱唇,風神如玉,極是英俊,隻是在楊寧看來很有些“小白臉”的意味,隻看穿戴,這位想必就是那“白衣才子”張文康了!


    坐在桌子東側的,也是一位麵容英俊,身材頎長的年輕人,穿了一身簇新的杭綢絲衫,手裏拿一把上等的烏骨泥金折扇,不時輕輕扇著,神態說不出的瀟灑,看氣質隻怕是那“逍遙才子”郝夢陽,這郝夢陽要比那張文康看著順眼一些。


    最後坐在桌子西側的文千石,看起來年齡稍大一些,大約二十左右,穿了一身細葛布的青絲直綴長衫,相比其他二位顯得寒酸了許多,這人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雖比不上張文康那樣的細皮嫩肉,但也是相貌堂堂,一臉的正直之氣,倒也不負他“清正才子”的名號。


    楊寧很快就分辨出了這三人各自是哪位名號的才子!


    坐在三大才子身後的,各有一幫貢生,想必都是各才子的能上得了台麵的“粉絲”們了,各也有不少,一個個忠實地簇擁在各自“偶像”的身後,一臉的興奮與激動!


    再外圍坐著的人,則是三教九流,服色各異,這些人應該算是特約嘉賓了,想必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這些人物中,引起楊寧注意的卻是二個人,這二人坐在一張在上首位置的桌子上,儼然是一副評委的樣子,其中左手邊一位是一中年文士,這中年文士長得神情俊朗,三縷長須,雖隻穿了一件普通的麵青文士服,但卻自有一種超然脫俗的氣質,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


    而坐在右手邊的這位讓楊寧看了不由腦袋一縮,這位竟然是熟人,那胖大的身形是那麽的熟悉,這人正是隆福寺的法空和尚,沒想到他那半吊子水平竟然跑來這當“評委”了!多日不見,好像這老和尚又胖了幾分,那已經很寬的太師椅卻有些容不下他那龐大的身軀,楊寧真擔心他會將那椅子給坐塌了!


    楊寧本不想在這種場合下被法空看見,可法空是何等功力,看著他笑眯眯的在那不哼不哈,其實場中形勢盡都在他覺察之下,楊寧三人一上樓,法空就發現了楊寧,老和尚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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