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肆意破壞這禦花園的花朵,該當何罪?”小孩雖然此時是蹲著,說話也未脫童音,但卻自有一種高高在上、天潢貴胄的氣勢,語氣也是老氣橫秋,哪像是個才七八歲的垂髫稚童!


    “嘿嘿!你看錯了,我這哪是搞破壞,我是看這禦花園的花草無人修剪,幫忙修理一下!”楊寧幹笑著答道,心裏卻不由暗暗叫苦:眼前若真是那個“小祖宗”,自己可就麻煩了!在禦花園幹了那麽久,也沒碰到這個“小煞神”,怎麽偏偏今天就被自己遇到了!


    “哼!你是欺我年齡小,想騙我吧?本宮已經盯了你好長時間了,你拿著剪刀,專揀那開得最大、最漂亮的花朵剪,有你這麽修理花草的麽?”


    自稱“本宮”,這小孩果然就是東宮太子——未來的萬曆皇帝!楊寧心裏不由暗暗叫苦。他當然不會傻得去拜見太子,他隻是裝糊塗不認識萬曆,硬著頭皮胡扯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些開得最大、最漂亮的花朵,最是妨礙花的生長,我將它們剪了去,卻是更好的促進更多花朵的生長!”


    “嗤!你這狗奴才果然好大膽子,到此時還在信口開河,想必你是不知道本宮的厲害,你……,你先等會!”小萬曆說著,已是飛快地用手紙擦完了屁股,提上褲子站了起來。


    楊寧一見不妙,還讓自己等著,等著還不知道這“小魔王”如何整自己呢,要是被他像殺那兩個禦花園太監似的給下令淹死了,那可真就冤死了!


    想到這,楊寧一扔剪刀,說了句“唉喲,想起來了,我還有事,拜拜了您呐!”,說完,轉身就跑。


    小萬曆一愣,隨即大怒,撒腳就追了上來,嘴裏還喊道:“你這狗奴才,快站住了,在本宮麵前竟然還敢跑!”


    楊寧哪裏敢站住,撒丫子飛竄,仗著地形熟,專揀假山、鬆柏、怪石多的地方鑽,七拐八拐就消失在萬曆的視線裏。


    隱約聽到“撲通”一聲,接著伴隨著萬曆“唉喲”一聲驚叫,估計是摔倒了,不過楊寧這時哪裏敢回去去看,一溜煙穿過了禦花園,回到了福寧宮。


    “寧哥兒,你怎麽了?”向忠正出宮門,見到楊寧一臉餘悸未消的樣子,奇怪問道。


    “哦,沒,沒事!”楊寧不想向忠為自己擔心,隨口答道,瞥眼間看到向忠手裏拿了一張紙箋,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向忠見楊寧不願多說,也就不再追問,聽楊寧問自己,就將手裏的紙箋遞給楊寧道:“別提了,這是一張咱們福寧宮所需火盆柴炭的‘報箋’,要報到‘惜薪司’去,迎兒姑娘本要交給你,可你不在,就將此事交代給我了,我正要出門送到外宮‘惜薪司’處!”


    惜薪司屬內監二十四衙門之一,專門掌管宮中各處冬季所用柴炭之事。這個時代煤炭還沒有大量普及,人們取暖都是采用火盆燒木炭的方法,但這種方法卻是弊端甚多。


    像一般平民百姓家,燒的都是普通廉價的“黑木炭”,這種木炭燒起來煙特別大,而盛木炭的火盆又是無遮無攔,因此汙染相當嚴重,由此煙中毒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就算是宮中所燒的上好“白木炭”,雖燃燒久、燒起來也無煙,但卻是價格昂貴,且非常容易受潮,燃燒起來也是劈裏啪啦,時不時濺起的火星很容易就傷到人。


    “領取火盆木炭?這麽早?”楊寧接過紙箋,驚訝地道。如今雖已快到深秋時節,但天氣卻還沒冷到要點火盆的地步。


    “聽迎兒姑娘說,公主向來體弱畏寒,因此每年這個時節都會先向‘惜薪司’報上所需火盆木炭,待初冬時好優先供咱們福寧宮用上,以給公主驅寒。


    “哦!是這樣,那你快去吧,讓‘惜薪司’提前準備最好的火盆木炭,到時供給咱們!”楊寧叮囑道。


    向總答應一聲,出門向外宮去了,楊寧則走向永寧公主寢宮。


    “楊寧,你回來啦,咦!這次你怎麽隻采了這麽幾朵花回來?”迎兒正在寢宮外室擦著雕龍的紫檀椅,見到楊寧手裏寥寥幾朵鮮花奇怪得道。


    楊寧苦笑一聲,正要回答,就聽到內室永寧公主的柔弱聲音,“誰在外麵?”


    迎兒一喜道:“公主醒了!”說完,扔下手中的抹布就直奔內室。


    楊寧不好跟著進去,隻好等著,不一會,就聽迎兒道:“楊總管,公主宣你進來!”楊寧這才邁步進了內室。


    永寧公主的寢室依舊清幽寧靜,一縷檀香染在香爐裏,清香出塵。


    永寧公主斜倚在床帳邊,披了一件月白色雲緞繡花披肩,許是睡了一覺的緣故,氣色看起來比昨日要好了許多,隻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看在楊寧眼裏,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楊寧,剛才你二人在外麵說什麽?咦,你又采了些花朵過來啊!”永寧公主微笑著地道。


    “公主,是奴婢見昨日楊總管送來的花有些枯萎了,想請他今日再去采些新的來,沒想到他隻采了幾朵,奴婢正想問問他怎麽回事!”迎兒搶先解釋道。


    楊寧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是這樣,我在禦花園碰到了一個人,他有可能是太子,他……!”楊寧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講了一遍。


    迎兒聽完,有些口瞪目呆地望著楊寧道:“你、你說是——,太子叫你站住,你卻一溜煙跑了?”


    楊寧幹笑道:“嘿,我當時不知道他是太子,現在才意識到!”


    永寧公主表情是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這個翊鈞,真是越來越頑皮了,竟敢在禦花園……幹那樣的事情,要是被貴妃娘娘知道了,估計又要挨一頓好訓!”說完,又對楊寧柔聲道:“你不用擔心,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是為了我才去剪得花,有事情我擔著,再說,這個小頑皮,總還是怕我這個姐姐三分的!”


    楊寧皺眉道:“聽說上次禦花園的兩個雜役太監不知為何惹到他了,就被他下令給活活浸死了?”


    永寧公主神色一黯道:“是啊!這翊鈞也著實頑皮了些,事後貴妃娘娘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通,沒想到他還是記不住教訓,仍是如此頑橫!”


    頑皮了些!狠狠地教訓!真是十分“嚴厲”的評價、“嚴重”的懲罰啊!


    楊寧嘴角扯了扯,沒有說什麽,心裏卻是一片悲哀:其實自己本質上與那兩個小太監是一樣的,命賤如螻蟻,指不定“主子們”一個不高興,自己就得上閻王爺那去報到了!


    既然這個時代就是如此,那自己就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害怕恐慌,想辦法使自己變得更強大,強大到任何人碰一碰都會感覺到危險的地步才行!楊寧暗暗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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