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離現在楊寧所處的地方其實不遠,而永寧公主來得晚卻是情有可原。


    楊寧走了沒多久,司禮監掌印太監孟通就來給她請安了,她心裏很討厭這個長相醜陋,老奸巨猾的宦官首腦,也知道他其實根本就不將自己這個公主放在眼裏,來請安也隻不過是做做樣子,因此借口身體不舒服,見都沒見這孟通。


    賈總管被揍時的慘叫,早就驚動了“福寧宮”的人,迎兒立刻派人去查看是怎麽回事。


    待到送走了孟通,迎兒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監也回來了,一稟告,永寧公主沒想到竟是剛從這離開的楊寧鬧出的動靜,而且還遭到賈總管的誣陷,看樣子就要被滕祥抓了起來,這當然不行,她還打算讓楊寧做這福寧宮的總管呢!


    本來永寧公主是想讓迎兒前去將楊寧救下的,可又聽孟通也向出事的地方趕了過去,她知道迎兒肯定鎮不住,於是不顧自己抱病在身,馬上令人備轎就出宮向禦花園方向行了過來,這一來二去,來得就有些晚了!


    孟通和滕祥驚疑的對望一眼,同時將詢問的目光望向鼻青臉腫的賈總管,賈總管卻心虛起來。


    賈總管早通過眼線知道公主見到那些漂亮的花朵很高興,還賜了楊寧禦膳與美酒,很明顯公主對這小太監很有好感,而自己卻為了報那一腳之仇,信口誣陷楊寧要行刺公主,如今公主來了,這事隻怕要露餡!可自己如果現在再將真相告訴兩位“後台柱子”,又怕孟通和滕祥責怪自己,一時間,賈總管心裏惶惶不安。


    “奴才孟通參見公主!”


    待永寧公主的暖轎落定,孟通首先向轎子行禮。


    “臣大內侍衛統領牟泰參見公主!”牟泰也揚聲行禮道。


    一時間,在場太監侍衛紛紛跪倒行禮。


    轎內永寧公主輕咳了兩聲,柔弱的道:“諸位都免禮吧!牟統領,這邊如此吵鬧,所為何事?”


    按道理場中人以孟通為尊,公主問話卻選擇了牟泰,孟通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牟泰有些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太監打架,怎麽會將公主驚動得出了宮,但憑直覺他覺得肯定有些他不知道的東西在裏麵,他抱拳答道:“啟稟公主,是這樣,公主宮內的賈總管被一個小太監揍得鼻青臉腫,奴才與滕總管趕到時,這賈總管卻說這小太監是想行刺公主,奴才身負護衛皇宮職責,想此事關係重大,本想將這小太監帶回去好好審問,可滕總管卻愣是不讓,後來孟公公恰巧趕來,最終發話由戒律司來審問,說要查出幕後主謀之人……!”


    “賈總管何在?”永寧公主不待牟泰說完,已是打斷他道。


    “奴、奴才在!”賈總管瞅了滕祥與孟通一眼,上前躬身答應道。


    “賈總管,你憑什麽認為這小太監欲行刺本宮?”永寧公主冷冷地道,聲音雖柔弱,卻帶著一種皇家的凜然威勢。


    賈總管硬著頭皮答道:“稟公主,老奴見這小太監在福寧宮附近鬼鬼祟祟,嘴裏還滿是酒氣,就以為他與對公主不利,就……!”


    “哼!賈總管,你老糊塗了吧!竟如此睜著眼說瞎話,這小太監來福寧宮的時候,當時你也是在場的,是我將他領進宮的,怎麽他一出宮,你就不認識他了呢?還無故將他當做行刺公主的刺客?” 說這話的卻是永寧公主的親近侍女迎兒。


    永寧公主也接著道:“賈總管,你好大的膽子!這小太監是本宮的救命恩人,昨晚本宮在禦花園落水時,就是這小太監奮不顧身,救起了本宮,本宮今日招他來是想賞賜於他,也賜了他禦膳與美酒,你身為我福寧宮的總管,這些事當然應該也清楚,卻為何硬要誣陷他是行刺本宮的刺客?”


    一聽這話,滕祥和孟通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惱怒的目光望向賈總管,都是暗怪賈總管沒將事情與他二人說清楚。


    賈總管卻是不敢與滕祥孟通二人對視,急忙跪在地上道:“公主,老奴是一時糊塗,不知道他是您的救命恩人……!”


    “哼!賈總管,本宮看你的確是老糊塗了,以至於這福寧宮的總管都不能勝任了,滕總管,正好你也在這,本宮要換了這賈總管!”


    滕祥向孟通望了一眼,才拱手道:“請公主息怒!這賈總管也是護主心切,一時衝動造成了誤會,還請公主念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過他這一次!”


    “滕總管,本宮卻看不出這賈總管‘苦勞’在什麽地方,此次他在明知道這小太監是本宮救命恩人的情況下,還將這小太監誣陷成刺客,這不是陷本宮與不義麽?他到底是何居心?”


    楊寧心裏已是樂開了花:這永寧公主看似柔柔弱弱,多愁善感,沒想到言辭如此鋒利,冤枉人也是眼睛都不眨,這賈總管哪裏知道自己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再者,這奴才想陷主子於不義,這個罪名可不小!


    滕祥被永寧公主幾句話就噎了回去,隻好將目光望向孟通。


    “咳咳!”孟通幹咳了兩聲,才笑著道:“公主,依咱家看這賈總管平日裏也算忠心耿耿,沒什麽大過,公主還是饒過他這一次吧!”


    這孟通的口氣哪裏像是個奴才在與主子說話,雖是商量的口氣,卻帶著明顯的不容置疑與妄自尊大。


    媽的!再怎麽說,這孟通也隻是一個奴才,雖說深得隆慶皇帝的寵信,但再怎麽說永寧公主也是一位堂堂的皇家公主,這孟通如此的“奴大欺主”,將來隻怕沒有好下場!楊寧心裏暗暗冷笑道。


    暖轎裏的永寧公主明顯頓了一頓,再開口時已是帶了些怒氣,“孟公公,若是本宮就是不饒他呢?”


    這孟通身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統領天下所有宦官,平日裏又深得隆慶皇帝的寵信,可說是權勢熏天的角色,平日裏甚至一些王公貴族、皇親國戚,也都是對他刻意巴結,甚至在內宮,除了皇上、皇後、貴妃等幾個為數不多的主子,一般其他的公主、妃嬪等他都不放在眼裏。


    這永寧公主深得隆慶皇帝的寵愛,孟通平日裏對她表麵上也倒還過得去,可今日當著這麽多侍衛太監的麵,永寧公主要處罰他手下的死黨,孟通的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平日養成的驕橫又顯露出來。


    “公主,這賈總管好歹也是一位七品總管,卻被一個剛進宮沒今天的小太監毆打成這樣,按說咱家定要追究這小太監的罪責,可既然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那也就罷了,可如果公主再追究賈總管的罪責,隻怕有些說不過去了!依咱家看,不如雙方各退一步,就這樣算了吧!”


    這孟通真是氣焰囂張,言語裏竟是與永寧公主平起平坐,還談什麽“各退一步”!


    迎兒這時再也忍不住了,張口就道:“孟公公,請注意你的身份,你再怎麽說也隻是一個奴才,怎敢讓公主退讓?”


    孟通醜臉一沉,“哼!你又算什麽東西?咱家與公主說話,哪裏有你一個小小宮女插嘴的份?沒規矩!來呀,掌嘴!”


    孟通這麽一發話,身後竟真有三個太監越眾而出,要上前扇迎兒的耳光。


    楊寧在旁邊看得口瞪目呆:這孟通的驕橫隻怕比曆史上的劉瑾、魏忠賢也不遑多讓,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竟然對公主身邊的人說掌嘴就掌嘴!


    呼!


    暖轎門簾猛地被掀開,露出了永寧公主的絕美容顏,隻是此刻因病略顯蒼白的俏臉上已是氣得發紅。


    “本宮看誰敢動手?咳咳……!”


    因過於激動,永寧公主一陣咳嗽。


    幾個本想上前的太監為永寧公主威勢所攝,不由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孟通。


    “公主,公主您怎麽了?您千萬別生氣,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迎兒和另一名宮女慌忙上前,扶住了永寧公主,並輕輕為她捶背。


    見公主被氣成這樣,楊寧心裏不由大罵孟通。


    麵對的畢竟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孟通不禁也猶豫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自福寧宮方向奔來,轉眼來到近前,氣喘籲籲地對暖轎中的永寧公主行禮道:“啟、啟稟公主,皇、皇上,還……有李貴妃來福寧宮看望公主,儀仗已經過了景和宮了,馬上就要到福寧宮外了!”


    永寧公主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對傳話的小太監微弱一笑道:“很好!你去告訴父皇,讓他到這裏來,本宮今天倒要看看父皇還疼不疼他這個體弱多病的女兒!”


    永寧公主這樣說,顯然是動了真怒。


    “是!”小太監立刻轉身而去。


    孟通和滕祥的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不約而同的惡狠狠地望向賈總管,賈總管心裏則更加慌張,事情本就因他而起,且越鬧越大,甚至驚動了皇上,自己隻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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