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世時,楊寧就對張居正這位明朝曆史上最知名人物之一的改革家十分有好感,對他能在明王朝日漸腐朽的時代裏,銳意改革,造福百姓,而不計個人得失的寬博胸懷佩服不已,同時也對他死後,其改革事業被推翻,“人亡而政息”的結局感到十分惋惜。


    張居正因勤於政事,過度操勞,死於萬曆十年。


    雖對張居正生平不是很了解,但楊寧卻也知道曆史上對張居正改革失敗的分析,始終認為最大的原因就在於張居正性格與處事上過於剛直嚴苛,冒勇激進,卻不善於圓轉變通,善後補漏,因而其進行的改革觸犯了很多權貴及大地主階級的利益,這些人在張居正死後,對其開始蓄意報複和攻擊,再加上張居正生前又很有些“權高震主”的嫌疑,終於使得年輕氣盛的萬曆帝下旨推翻了張居正的一切功績,抄其家,盡剝其封秩,導致其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逃亡的逃亡。大明第一首輔,落得了十分悲慘的下場!


    隨著張居正的死和改革的失敗,明王朝中興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從此一步步走向衰落,最終被滿清所滅!


    而楊寧卻是不願意曆史發展到這一步的。


    如果明朝不被滿清所取代,中國曆史上也就不會出現清朝末年列強侵華、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恥辱性一頁!


    所以,楊寧有心指點張居正。正好借著這次下棋的機會,楊寧借題發揮,利用下象棋要攻守兼備的道理,委婉但卻明了的指出張居正性格上剛毅衝勁有餘,但守缺變通不足的缺點,也是希望張居正在未來的改革中能克服此缺點,取得改革的徹底成功,從而中興明王朝。


    這樣一來,也許曆史走勢就能從此而改變,中國曆史上就不會有清王朝的出現,也不會有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曆史!


    隻是,自己這個轉世而來的“異數”,以一己微薄之力,能做那個震動一下翅膀就改變整個曆史的“蝴蝶”麽?


    而曆史若真因自己而改變,又將會走向何方?自己生活的上一世又會在後世出現麽?如不會出現,自己又是從哪裏來呢?


    想到這些,楊寧一陣頭大,索性不去想了,現在想這些為時尚早,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張居正滿臉震驚地望著楊寧,良久才恢複平靜,注視楊寧緩緩道:“小友到底是何人?”說話間,張居正散發出一種久居高位所形成的凜然威勢。


    “姓楊名寧,性別男,民族漢,年方十四,未婚,黃河水災餘生的一孤兒而已!”楊寧絲毫不為張居正的逼人氣勢所動,玩笑著答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本輔有改革時政之意?”


    這——!”


    楊寧一時語塞,心裏不由暗叫“糟糕”!


    如今才是隆慶年間,楊寧隱約記起曆史上張居正真正成為“第一首輔”、掌握大權是在隆慶的兒子——萬曆皇帝繼位以後。


    而此時的張居正雖已入了朝廷內閣,且也許早已有改革之心,但他位次卻比較靠後,沒多少實權,說話肯定也沒什麽分量,改革主張自然也沒什麽機會得到施展,也許他現在許多的改革主張和政治見解還都深埋在心裏,自己卻張口說出了改革之事,怎能不讓張居正震驚!


    無法補上這個“馬腳”,楊寧隻能避實就虛道:“難道閣老不認為當今我大明的局勢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境地麽?若再不改革,勵精圖治,亡國滅族隻怕也不遠矣!”


    張居正聳然動容,就連法空和尚臉色也是微變。


    “小友你可知道,此話若是被‘東廠’或‘錦衣衛’的人聽了去,可是要招來殺身之禍的啊!”良久,張居正才“語重心長”地說出來這麽一句。


    這“老狐狸”,隻怕他自己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還在自己麵前裝“假正經”!


    楊寧微微一笑道:“在下既然說了,自然心裏有數,老和尚啥也不知道,不怕!至於閣老麽,堂堂的朝廷重臣、一品大員,又怎會和一個無名小子計較!”


    “你這臭小子!”


    法空被楊寧“鄙視”,很不滿,閃電般敲了楊寧一記“爆栗”!


    “本輔當然不會計較,因為小友的話太過危言聳聽了!當今我大明繁榮昌盛,四夷賓服,局勢又哪有小友說得如此嚴重!”張居正麵色淡淡道。


    奶奶的,還和老子裝!看來不拿出點真才實料來,是難以讓這“老狐狸”現出原形了!


    “好一個危言聳聽!好一個繁榮昌盛,四夷賓服!嘿嘿!”


    楊寧冷笑連聲!


    “閣老久居廟堂高位,想必對當今我大明的局勢是相當了解了!那小子請問,當今國庫裏,朝廷存了多少的銀兩?官場上,又能找出幾個兩袖清風的好官?大好河山,有幾個沒有民變叛亂的省份?東西南北,又能找出幾處真正安寧的邊防之地?”


    楊寧一連幾個排比問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指出了明王朝當今國庫空虛,吏治腐敗,民變四起,邊防廢弛的腐朽局勢!


    張居正又是霍然站起!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楊寧的話驚得站了起來。


    張居正仔仔細細的審視了楊寧一眼,又將目光轉向法空,帶著明顯的詢問之意,法空明白他的意思,卻是一聳肩、兩手一攤道:“別問老衲,老衲也不知道他還懂得這些‘鬼門道’!”


    楊寧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這老和尚,竟將這治國平天下的理論形容成“鬼門道”,看來也隻有他那喝酒吃肉,種菜練功之類的門道方算是“正道”了!


    “小友此番話是受誰指點?”張居正目光灼灼道。


    “小子雖不才,卻也不需什麽人指點!”楊寧淡淡道。


    倒也難怪張居正懷疑,楊寧對國勢如此精辟深刻的見解,很難讓人相信會是出自一個年僅十來歲的少年之口。


    張居正沉默了片刻,竟突然對楊寧深施了一禮,楊寧起身避開道:“閣老這是為何?”


    張居正神情鄭重道:“小友高才!叔大先前對小友有所輕視,後又慢待了小友的坦誠以待,實在是慚愧之至,在這裏向小友賠罪了!”


    “閣老言重了!這讓小子如何敢當呐!”楊寧陰陽怪氣“客氣”道。


    張居正卻也不以為意,語出真誠道:“小友當然當得!以小友小小年紀,竟對朝廷時政與當今國勢有如此深刻見解,真乃我大明少年奇才也!不瞞小友,本輔也是深感當今國勢糜爛,弊端叢生,已到了行將就木的地步,如再不改革,我大明危矣!聽小友所說,觀點正與本輔不謀而合,小友有什麽高論,還請不吝賜教!”


    見張居正放下架子,坦誠了胸懷,楊寧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拿大”。


    “賜教不敢當,小子知道閣老自年少時就胸懷治國平天下之誌,一直欽佩不已!今日有幸相遇,小子隻是想趁此良機,向閣老討教一番!”


    “小友過謙了!剛才聞小友之言,可謂是針砭時弊,字字珠璣!寥寥數語,就將天下局勢分析得如此通透,本輔真是自愧不如啊!”張居正讚歎道。


    “哎呀,行了,你二人就不要再互相吹捧了!叔大,今天別急著走了,老衲弄些酒菜,咱們三個好好喝一壺!”


    法空和尚說著,起身向禪室走去。楊寧知道,老和尚禪室裏經常有備存的“貨”,美食佳釀,十分齊全!


    “哈哈!好!本來還有些公事急著處理,可今日得遇小友這樣的高人,說什麽也要多聆聽些教益。古人常道‘煮酒論英雄’,今日,咱們就來它個‘把酒話天下’!”


    張居正神采飛揚,看來遇到楊寧這麽個年少“知己”,讓他心情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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