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霄拉著範梓弱走在範府中。


    範府不大,走兩步便到範長書的臥房。


    不過,在到達範長書的臥房前,何雲霄碰巧經過範府客廳門口,楚凡依舊在客廳中等著,瀟瀟卻不在。


    此前送瀟瀟回家時,何雲霄在楚家小院和楚凡打過招呼,如今又見麵,隻是互相點頭示意便作罷了。


    何雲霄隨口問道:“楚凡每日都來嗎?”


    範梓弱點頭道:“楚公子每日都來,一日未曾落過。”


    “你父親不見他?”


    “不見。”


    “那夫人呢?”


    範梓弱停下腳步,皺起眉頭,很生氣地看著何雲霄:“梓弱也不見!”


    看著弱寶罕見地大發雷霆,何雲霄瞬間就知道自己錯了,不該隨口向弱寶打趣,於是連忙哄道:“就是見一見也無妨嘛,楚凡畢竟是咱家的客人。”


    範梓弱本來對於何雲霄懷疑是很生氣的,她最注重精神上的交流,把忠貞、清白這等事情看得比命還重要。對她來說,既然私定了終身,那就是彼此此生此世的唯一。所以當何雲霄隨口說出那句話時,即便他不是故意的,也很讓範梓弱受傷。


    但何雲霄強就強在很會哄女人。


    他後麵那句話,“見一見也無妨”表示對範梓弱的信任,“咱家客人”則是直接挑明身份,確定地位。


    範梓弱原本很上頭的怒火,被何雲霄這一句話,點對點地防控,輕飄飄地熄滅了。


    範梓弱生不了氣,隻好重複地表達她的立場,不過語氣已經變成輕輕柔柔的了。“不見。”


    “楚凡為人正直,咱見一見他也無所謂的。”何雲霄繼續說。


    楚凡畢竟是主角,在相信楚凡人品這方麵,何雲霄一直都是很相信的。


    “夫君莫要說了,不見隻是不想見罷了。梓弱見他隻能說些客套話,他真正想見的,是父親。”


    何雲霄道:“梓弱知道當年的楚家,究竟是為什麽被滿門抄斬嗎?”


    範梓弱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梓弱隻聽說父親和杜叔叔知道,後來,杜叔叔也……”


    範梓弱口中所謂的“杜叔叔”,便是指杜音韻的父親“杜烈”將軍。楚凡他爹楚天燭,杜音韻她爹杜烈,加上範梓弱她爹範煜,並稱楚家軍三巨頭。如今,範煜是當年楚家軍高層,唯一的幸存者。也隻剩他還知道,當年有關楚天燭的事情。


    為父報仇,為楚、杜兩位將軍翻案,這是原書的主線,也是主角楚凡肩負的使命。


    何雲霄沒有替楚凡做事的打算。


    楚凡是正兒八經的“主角”,要相信主角的能力。而我何雲霄,隻是個努力成為“主角”的反派角色。


    何雲霄不是不知道自己和“主角”的差別。比方說,如果是“主角”,那主角就會把“齊國”放在“夢寶”前麵,甚至為了齊國犧牲夢寶都是可以的。


    但何雲霄自問做不到這點,他對齊國有感情,但他對夢寶更有感情。


    犧牲夢寶去救齊國,何雲霄會堂堂正正地說自己做不到。


    沒有人生來就是救世主,沒有人生來就是聖人,被給自己套上各種枷鎖,直麵自己的內心,喜歡就是喜歡,好色就是好色,饞身子就是饞身子,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都是普通人,承認缺陷也沒什麽可丟臉的。


    看見楚凡,著實讓何雲霄感慨了一路,不過不大的範府終究走得很快。


    小情侶沒走幾步,便走到範府老爺,鹿角書院院長,楚家軍前任大將,範長書的臥房前。


    何雲霄恭恭敬敬地上前敲門,而後退了回來,和範梓弱站在一起。


    見嶽父了……何雲霄第一次幹這種事,一個心緊張地提到了嗓子眼。


    範梓弱原本是處變不驚的性格,不過在何雲霄身旁,何雲霄會極大地影響她的情緒,所以範梓弱也跟著何雲霄一起緊張。


    “誰啊?”


    屋內傳來範長書的聲音。


    “小子何雲霄,求見範院長。”


    何雲霄此話說完,猛地想到,自己此前好像在夢寶麵前,給了範長書一掌!還把他打到水池裏!


    臥槽!


    他不會借此刻意刁難我吧!


    聽說老範此前被叫做“儒將”,應該很有風度,不至於拿小事來刁難我……


    在何雲霄胡思亂想的時候,範長書把房門打開了。


    他見來者是自家女兒和何雲霄,忽然一愣,隨後神情自如,也沒說什麽,隻道:“進來吧。”


    範長書的臥室幹淨、整潔、簡練,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床是一張小床,單人睡的,木條所製,連裝飾的花紋都沒有。


    除卻床、衣架、衣櫃、洗臉台等必備之物,這臥房中,便隻剩下書架、書桌、筆墨紙硯等和書籍有關的東西了。


    範長書自己節儉至此,可給乖女兒範梓弱用的東西,無論是家具、還是穿衣所用的布匹,全是上等貨色。就連範府中唯一的書房,也讓給範梓弱去用,自己隻是在臥房中擺了書桌和書架。


    何雲霄想起自己的老爹何元豪。


    他似乎和範長書完全不同。


    何元豪對自己是又打又罵,從不給好臉色看,還一度把自己趕進過柴房。但何雲霄知道,老爹何元豪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當初自己無意中提了一嘴“娶長公主”,沒過一兩天姨娘就告訴他,南珠長公主要嫁過來。


    後來是薑姐姐的事情。能讓薑姐姐入家門確實是有損名望的事情,但薑姐姐還是進來了,而且從未受過任何刁難。


    仔細想想,每次自己挨打,姨娘都第一時間過來擦藥,若老爹不首肯,姨娘能拿藥過來嗎?而且還是拿“軍中上好的金瘡藥”。


    何元豪和範長書是不相同,但從內裏來講,他們又高度相似。


    那種對孩子無言的關愛,似乎是他們,或者很多齊國父親的共同特征。


    就在進入範長書臥房的此刻,何雲霄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娶女主”根本不止是“娶女主”,也是在娶“一位父親的女兒”,在娶“另一個男人手裏的十八年”。


    範長書的臥室中沒有人說話。


    三人圍坐在書桌前,一位父親給兩個孩子倒了杯茶。


    女主間的修羅場怎麽解決,現在的何雲霄還沒有想好,可他不想逃避責任。


    所謂的修羅場,不是任何一位女主的責任,而是我何雲霄自己的責任。是走向大圓滿結局前的最後一關。


    何雲霄站了起來,鄭重地說:“範叔叔,我喜歡範梓弱,請您許她嫁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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