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開考,文試主要是孔孟之義,就是讓未來的武將們知道,打仗好不好沒關係,主要立場要正確。


    兵法看似很重要,但這玩意不在成績之中,因為主考官們對兵法的理解都不怎麽樣,他們更願意將《孫子兵法》之類的兵法,作為政治手段,而不是用於戰場。誰讓主考武舉的是樞密院和兵部。兩個衙門,都沒有一個武將。


    另外一個主考部門殿前司,還很沒有存在感。


    誰讓武將再厲害,隻能當副將的規矩,在大宋已經是根深蒂固了。


    唯一幾個破規矩的武將,結局都很不好。


    比如說:狄青。


    樞密院來檢查的官員,也不會是什麽簽樞密院這樣的高官,而是品級比較低的小官。但因為出自厲害衙門,對外脾氣大慣了,根本就不在乎李雲說的:他和皇帝打過麻將。


    李雲這麽說,難不成還能拉來皇帝做證人不成?


    這讓解氏兄弟非常緊張,他們在身後偷偷拉著李雲,低聲道:“李雲,我等是來參加武舉的,不是來鬧事的。”


    邊上的兵部官員根本就沒開口的打算。在大宋,可能兵部的存在感在六曹部之中是最低點的了。禮部還能主持省試的考試,也有祭祀的籌備工作,很重要;吏部就不說了,官員考核,出京的官員都要巴結;戶部自從將三司使的職權收走大部分之後,儼然有成了六部之首,有了和吏部抗衡的資本;刑部、工部至少也管著一大灘子事,唯獨兵部。


    訓練軍隊有殿前步帥和騎帥掌控,派遣主將副將,由樞密院主管。就連發動戰爭,指定戰略計劃,他們都沒有資格。


    就連製作軍械,大部分還被工部和鹽鐵司分去了不少。


    兵部的官員就完全當自己是個陪太子讀書的累贅。好處輪不上,背鍋千萬不要被砸中。


    李雲見對方油鹽不進,氣惱道:“信不信我轉身回去上太學,和你家小衙內當同窗?”


    做同窗是假,但禍害人肯定是著的。


    對方傻眼了,你可是蘇門子弟,要點臉行不行?


    對方不會懷疑,李雲的動機。看他那個族兄李逵就知道老李家都是些什麽人。


    反而篤定的認為,李雲肯定會將自己寶貝兒子在太學裏欺負的死死的。


    至於李雲能不能上太學,太能了。就李逵這不著四六的性格,把他作為文官的福利之一,送族弟進太學難嗎?


    真不難。


    至於浪費一個名額,李逵的兒子都還沒影子的事,他能在乎?


    堂堂樞密院計議官,好吧,這官真不大,要是李逵在場,能欺負到他死死的,還不敢吭氣。至於為什麽要刁難李雲,主要是大佬樞密使李清臣很不待見蘇門,欺負李雲能在大佬麵前刷一波存在感,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此時,對方也想明白了,李氏光棍的性格,真不是能隨便欺的受氣包。


    對方也會反擊,甚至能打到他的痛處。


    他現在倒是希望李雲能夠通過武舉,甚至奪得武狀元的身份,原因嘛?很簡單,隻要李雲成了武官,還不是被樞密院隨便揉搓?


    “李雲,本官預祝你旗開得勝。”


    看著對方麵笑心不笑,熱情中帶著冷淡,甚至威脅之意,李雲冷哼道:“走著瞧!”


    他不在乎得罪一個樞密院的小官,得罪誰,能比得罪李逵更糟心和絕望?他連李逵都得罪過,有這碗酒墊底,他根本就不懼官場的這些小動作。


    反倒是解氏兄弟緊張的跟在李雲身後,進入了考場。


    沒有太嚴密的搜查,甚至連考試都是開放式的院子裏,不像是省試那樣,每人一個考棚,深怕有人作弊。


    《論語》、《孟子》,這兩部書都是讀書人的基礎中的基礎,尤其是武舉考的還簡單,還不記錄成績,李雲等人一個個化身成才子,下筆如有神的才子模樣。


    隨後兵法也是如此。


    第一天,筆試內容的重頭戲還是策論:困兵於邊患,為將者,操之何?


    隨便寫,對省試殿試來說,極其重要的策論,在武舉之中,還是不計入成績。


    李雲連草稿都不打,直接在試卷上胡說八道了一番。這種文章,除非是狀元,主考官也好,最後點武狀元的皇帝也好,都不會看。即便是狀元,隻要立場正確,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武舉的考試,給李雲一種神奇的感覺。


    早知道如此舒坦,為何還要傻乎乎的跟著李逵那廝去考省試?


    直到如今,李雲才有種自己名門弟子的感覺,下筆一瀉千裏,免不了有飄飄然之感。


    第一日,順利考完。


    第二日的考場移步北校場,這也是大宋拱衛京城的四大禁軍的訓練場,演武場,最大可容納上萬人的軍陣演武。校場規模很大,還有兵營,糧倉,庫房,一應俱全。點將台上,韓德勤出現在了眾舉子麵前。朗聲道:“今日考核,武器,騎射。”


    “各舉子自行選擇,考官錄入,錄入無錯,進行考核!”


    “镔鐵斬金刀。”


    “你個瓜娃,樸刀就樸刀,還說啥個镔鐵斬金刀,考核用製式樸刀,重15斤,自己的武器不能用。下一個。”


    “點睛亮銀槍。”


    “鐵槍一杆,去領。考核用的分兩種,演武招式的有槍頭,比試用的沒有槍頭,別選錯了。”


    “紫金八麵錘。”


    “錘子一對,自己選合意的,別選大的。雖然大的錘子很有氣勢,但不見得適合你。下一個。”


    ……


    能參加武舉的考生,多半家裏不缺錢。不少都是將門之後,都有一件讓他們很得意的武器,失去了自己擅用的武器,感覺武力值立馬下降了一半。這樣的舉子還算是好的,更多的是連鎧甲,戰馬,弓箭都配備齊全的舉子,聽聞這個噩耗,臉上的傲氣頓時垮了下來。


    其他還好,騎術沒有馬的配合,真的讓人很絕望。


    唯一可以使用自己帶來武器的是弓。


    但必須要比製式的半石弓以上的拉力,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要求。


    其實弓箭已經快被宋人給玩壞了,朝廷有意將弓箭作為全民訓練來推廣。就連讀書人,士子,都需要練習弓箭,書院裏也有課程需要學習。各地的弓社,幾乎遍布整個大宋的縣一級的行政區。私有弓的數量非常龐大。


    唯獨弩是民間禁止的武器,不能流入民間。


    在場的舉子哀鴻一片,但武備主考韓德勤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舉子的反應。大宋缺將嗎?


    不缺。


    既然不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武舉對大宋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隻是象征上的意義,給予出身普通的武人,有晉升的機會,僅此而已。


    弓箭比試第一個進行。


    這也是按照往年的順序而來。


    “十箭上靶,過關。”


    “九箭上靶,待定。”


    “八箭上靶,淘汰。”


    “大人,給學生一個機會,給學生一個機會!”


    “拉出去!”


    ……


    三十米靶,對於李雲來說非常簡單,而且還都是固定靶,連移動靶都沒有。他射完半壺箭之後,獲得了晉級。解千解萬也是如此。


    隻是到騎術的時候,有點麻煩。


    李雲選的馬很不安份,好在他從懷裏摸出個水嫩的蘿卜,饞嘴的戰馬瞪著萌萌的眼睛,似乎要笑出聲來了。之後的上馬,縱馬狂奔,都極為順利。有些舉子看到李雲竟然還有如此小動作,頓時懊悔不已,早知道,自己也準備些吃的好賄賂一下戰馬。


    兩輪過後,第二天最後一輪是招式。


    李雲選的是樸刀,解千是鐵槍,解千對錘。


    這時候,考場中已經有陸續被淘汰的舉子,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考場。最終進入比武環節的舉子,一般都是在一百多人。


    雖說武舉並非好出路,這是相對於省試殿試來說的。誰都想要中個文進士,自然看不上武進士。但問題是,要是能考中文進士,誰來武舉的考場?連武舉都被殘酷淘汰,給他們的選擇就不多了。


    要麽做個鄉下地主,要麽成為商人。


    李雲掂量著手中的鐵木刀,重量要比自己善用的樸刀輕了一半左右。但對他來說,輕有輕便的招數,重有勢大力沉的氣場。


    “京東東路沂州沂水縣舉子李雲,出場。”


    李雲抱拳對點將台上的韓德勤道:“大人。”


    韓德勤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開始。”


    長刀在手的那一刻,李雲仿佛整個人的氣勢都收斂了起來,仿佛一座石雕,周圍都凝固了起來。起手的招式很慢,慢到像是個初學者。


    一板一眼的極其認真。


    嘿嘿——


    有人笑了,覺得李雲的水平能混到這裏,也就該打道回府了。


    可韓德勤讓不這麽看,他微微蹙眉起來,覺得李雲周圍的氣息都有種滯澀的感覺。這種想法,讓他想到了一種武者的境界,意境。韓德勤也被自己這荒唐的念頭嚇住了,隨後覺得不可能,暗自搖頭起來。


    可隨後,李雲的動作越來越快,如同狂風驟雨般的席卷,一時間,宛如甚至於千軍萬馬之中,漸漸的,又平複了起來。


    韓德勤真的被嚇住了,李雲這家夥才多大的年紀,就已經摸到了這個門檻?


    李雲如此強悍,那麽李逵該是什麽層次的高手?當初韓德勤第一次見李逵,還對皇帝說,自己和李逵對戰,應是五五之數,如今讓他膽寒的是,他和李雲對戰,也是五五之數。可李雲一直被李逵欺負的死死的,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李雲的境界似乎和他相當。可問題是,自己是三十多歲才摸到了這個門檻,而李雲才多大?豈不是說,以後李雲會是一個戰場猛將?


    這讓他不淡定了起來,韓德勤並不是因為長得高大,英武非凡,而被皇帝委以重任的武將。他也是有真本事的將才。當然,長相也會打高分。就像是前左翊衛大將軍王詵,因為長得好看,還被神宗皇帝賜婚長公主。


    所以說,在皇帝身邊做事,長相很重要。李雲長相不討喜,多半不會在殿前司任職,少不了去邊塞搏軍功,可萬一李雲並不想用命博富貴呢?自己此舉,豈不是讓李雲怨恨?


    屬下見上司韓德勤又是驚愕,又是搖頭,還以為李雲不符合上司的心意,獻媚道:“此子招式輕浮,不如黜落如何?”


    “放肆,爾以讒言構陷國之棟梁,該當何罪?”


    “大人息怒!”


    “退下吧!”


    韓德勤心累,殿前司都是拍馬屁的好手,以至於連起碼的眼力都沒有。李雲要是普通,這科的舉子都廢了。


    韓德勤遲疑的是,自己是否因該提前給陛下引薦。畢竟明日校場內搏殺頭名狀元,皇帝也會來。李雲出色,自然會有他的一份功勞。尤其是他深知,皇帝對於人才的渴望到了什麽程度?


    小皇帝雖親政了,表現出也是一副虛心聽勸的樣子,但作為貼身保護皇帝的韓德勤知道,皇帝有近乎瘋狂的野心。


    畢竟,當一個皇帝連漢武帝都看不大起的時候,必然是胸懷大誌的皇帝。趙煦嘴上不會說,但是心裏一直鄙夷漢武帝的成就,認為漢武帝是昏君。當然,他老師程顥也是這麽認為的,估計小皇帝認為漢武帝是昏君,多半是受程顥這個帝師的影響。


    程顥如此認為,也沒錯。他是道德君子,孔門傳人。按照道德學究的標準,評判一個皇帝的好壞,就兩個標準:是否發動戰爭?是否加賦?


    很不幸的是,漢武帝兩樣都占了,估計在程顥眼裏妥妥的是個昏君。


    如果程顥不認為漢武帝是昏君,但為了某種目的給趙煦灌輸漢武帝是昏君,u看書 .uukahu 那麽其心可誅!


    皇帝趙煦真沒有資格去鄙夷漢武帝。一般來說,後世看不起漢武帝的皇帝,基本上都是昏君。


    漢武帝有衛青,有霍去病,有李廣……一大批的名將。殺敵千裏之外,拓疆三千裏,豈能是乳臭未幹的小皇帝能說三道四的存在?


    比人才,小皇帝身邊有誰?他兩個廢物連襟嗎?


    程知節,叫這個名字的也就是前朝的開國大將程知節有名氣。而皇帝的那個二姐夫,絕對是贗品中的贗品。


    但韓德勤心知肚明,要是啥也不提,就皇帝的小心眼,多半會記恨。


    回到宮中,韓德勤在郝隨的引領下來到了皇帝的麵前,躬身道:“陛下,臣發現了幾位將才。還請陛下明日多觀察。”


    “善!還不快快說來。”


    趙煦迫不及待的站起來,恨不得自己也在場似的。


    韓德勤道:“其首是李逵的族弟,李雲。”


    “他?……不是參加省試落榜了嗎?”皇帝愣住了,李雲是曾經的麻友,但似乎沒有什麽奇異之處吧?


    更何況,趙煦一直以為李雲是書生啊!怎麽一轉眼變武將了,他有點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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