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純仁在潁州原本並沒有多住的打算。


    解決了賈道全的案子,就準備離開潁州,回到京城複命。


    對他來說,潁州連京西北路的重要城池都算不上,地位更無法和河南府和許州相提並論。他堂堂一國宰相,怎麽可能將目光放在潁州這個彈丸之地?


    大宋的州府有兩百七十多個,就算是潁州的百姓遭遇了滅頂之災,又能禍害多少人?


    他擔憂的是政治影響,擔心潁州的事被人利用。


    不過來了潁州之後,範純仁不急著走了,潁州根本就不像是剛剛遭受兵變的地方。畢竟死的最多的兩個莊子的莊戶,賈家莊和高家莊,還有高家莊周圍的幾個村子。叛軍的破壞連汝陰縣的地盤都沒有出去過,更談不上劫掠整個州治了。


    所以,百姓僅僅是緊張了幾日,等到賈道全的賊兵被覆滅之後,就不再驚慌。


    反倒是如今,潁州的糧價平穩,貨物充足。碼頭上,到處都是等待卸貨的船隊。城內的商隊也是將大小客棧都住滿了。市麵上,一片欣欣向榮的麵貌,讓範純仁嘖嘖稱奇。


    蘇軾難道真的成能吏了?


    不可能啊!


    大家夥都是朋友,本事都差不多,在執政上都是弱項,比不上改革派的能力強。就像是一群差生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學霸,那股之酸澀的味道,讓年過花甲的範純仁都嫉妒的眼紅。說好了一起做糊塗官,而你卻要成仙,還有沒有一點共進退的覺悟了?


    不過,很快,範純仁就發現,蘇軾還是那個蘇軾。


    出口成章的本事沒有丟,但說到做官,卻隻能算是個門外漢。


    具體事務,基本上比他強不了多少。


    按理說,範純仁的老爹是範仲淹,能力就不用說了,用雄才大略來形容也不為過。範純仁是跟著範仲淹病故之後,才出來做官的。範仲淹對兒子耳聽心授這麽多年,不該對執政兩眼一抹黑啊!可真實情況是,大宋的問題都擺在明麵上,誰也不敢動。


    就算是範純仁如今是宰相,也不敢動。


    冗兵,冗官。


    這兩座大山,改革派是敢動,但是動了就是踢大家夥的命根子,誰也坐不住。冗兵就更不要說了,大宋的禁軍八十萬,廂軍雖然這些年沒有增加太多,但也有六十萬。一百多萬的軍隊,裁軍是根本就不敢的。萬一引起兵變,大宋的根基都要被動搖了。


    除去這些,恐怕就是黃河治理。


    屬於老天爺要翻臉就翻臉的狠角色,誰也那她沒辦法。但也是大宋最能折騰的政務,大宋的官員基本上各個都是治水能手,連蘇軾也是其中之一。別說蘇軾了,宮裏頭的太監都學治水了,再玩不轉,豈不是丟臉?


    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治水能將城市治理繁榮了,這不是玄學。


    範純仁在潁州看了一圈之後,發現他錯了。潁州在京西北路是什麽地位就不用說,連蔡州似乎都比潁州強一些。


    可就這麽一個不被重視的小地方,卻從一個不被關注的城邑,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隱隱有通商大衢的樣子,不怪範純仁會驚訝。


    一問之下,範純仁才明白,都是李逵的功勞。


    蘇軾不是那種喜歡攬功的人,再說了,李逵是他徒孫,李逵的功勞不就是他的功勞嗎?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交易所,錢莊,甚至現代核算方式,蘇軾都不拿手。


    於是,李逵就變成了帶路黨,給範純仁介紹潁州出現的來個新事物。第一站就去了交易所。


    幾人都是便服,但是作為交易所的掌櫃亢金早就知道了範相要來,親自迎了出來。周圍的人也看出來了,中間那個老漢身份不一般。


    “範……相。”


    “不用如此,就叫範掌櫃,入鄉隨俗嘛!”


    範純仁一臉和氣,眼神好奇的東張西望起來。交易所內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事務,對他來說,聞所未聞。


    亢金暗暗叫苦,他這個掌櫃的,是真的掌櫃的,管幾十號人,一日之間往來的交易額度也就是幾萬貫。但是範純仁的掌櫃身份就不一樣,他老人家管的可是大宋。天下億兆黎明百姓都歸他管啊!這一聲‘範掌櫃’卡在喉嚨裏,很說什麽也喊不出來。


    “老伯,我帶你去吧!”


    李逵對亢金暗暗搖頭,這廝不上台麵啊!遇到個宰相就腿肚子發軟,口中發幹,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利索,要是遇到了皇帝,豈不是要翻白眼,暈死過去?


    範純仁從善如流道:“也好。”


    “老伯,請看。這是油料交易的院子,主要交易,桐油,茶油和香油。”李逵指著有點略顯空擋院子道。


    範純仁有點好奇,剛才路過的那個院子,人山人海,可是如今這個院子卻冷清的讓人感覺有點荒涼。忍不住好奇道:“為何這個院子如此荒涼?”


    “老伯,你不知道,半個月之前,你在門口,壓根就擠不進這個院子,牆頭上都是人。”李逵笑道:“隻不過,如今當年的茶油和桐油交割的差不多了,所以才看著冷清了下來。想要看到當時的盛況,隻要您老回憶一下剛才路過的院子就知道了。”


    “那個院子呢?交易什麽貨物?”範純仁搓著手問。


    李逵道:“糧食。”


    糧食?


    範純仁有點擔心,潁州這些年的隱疾,大半都是糧食造成的。如今的潁州有這麽多的糧食可以供交易嗎?


    李逵解釋道:“糧食因為受到產糧存儲的限製,就算是在同一個地區,也會出現撥動。以前,糧食交易,又缺乏期貨交易,隻有現貨。但是糧食需要堆放的場地,需要糧倉儲存,給交易帶來很大的麻煩。但是有了交易所的交易,就不一樣了。我可以買三個月的糧食,用商定的價格,這樣一來,就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控製糧價撥動,給百姓帶來的實惠。官府也容易監控。”


    “善!”


    範純仁經常表揚人,但是用一個字表揚,很少。顯然,他聽到了李逵的解釋之後,非常滿意。隨後他們去了錢莊。


    錢莊的運作比交易所更加簡單,但是錢莊對範純仁來說,不亞於是創造了一個《青苗法》一樣的存在。


    其實他和呂大防,甚至故去的司馬光、呂公著等人都明白。


    王安石變法,並非都是惡法。


    《青苗法》就對百姓有很大的好處。至少百姓需要借錢購買農具和種子的時候,會省掉一筆很大的利息錢。


    官方一成的利息,相比民間隨處可見五成利息,其對百姓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但是,《青苗法》是王安石想出來的,而且還是王安之賴以成名的善政,作為反對派,必須要攪黃了,沒道理可講。


    可錢莊就不一樣了,似乎操作起來比《青苗法》有更多的空間可做,而且,這玩意和王安石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到此處,範純仁心花怒放,慈眉善目的對李逵道:“人傑,大宋需要你!”


    那嫵媚的老頭嗓音,聽的李逵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嚇得一哆嗦。


    大宋需要我?


    李逵怎麽也想不明白,範純仁抽風會說出這麽一句不靠譜的話來。大宋怎麽可能會需要他?這話聽著,好像是讓自己托妻獻子啊!


    再說,他也沒有。


    反正聽著是好話,uu看書 .uukansh 做起來,讓人有苦無處說的倒黴事。


    李逵撥楞著腦袋,驚恐道:“老伯,你不要嚇我!”


    “不,人傑,我知道你是有才華的人,不該將年月浪費在科舉之中……”


    李逵嘴角有點抽,他覺得範純仁很可能接下來就來一口毒雞湯,嗆死他!比如說,你不該花時間在讀書上,反正也考不上,還不如玩去!


    可是,範純仁真沒有這樣的想法,他是真覺得李逵的能力與其浪費在讀書上,還不如現在就出去做事。他覺得,李逵在三司門下曆練一番,幾年之後就能獨當一麵。再說,他有點不忍心告訴李逵,科舉之路不適合他。因為李逵很可能耗費無數精力之後,運氣好,或許能考上,但是運氣差一點,一輩子卡在科舉之路上也不是不可能。


    範純仁想到這裏,正色道:“老夫,代表朝廷要舉薦你!”


    “啥?”


    邊上的李雲酸了,很想質問範純仁,憑什麽?隨後他眼巴巴的盯著範純仁,希望老頭醒目一點,能發現自己的長處,也來舉薦自己一把。


    可惜,李雲眼珠子都快瞪瞎了,範純仁也沒有看他一眼。


    李逵不悲不喜,想了想問道:“賜同進士出身嗎?”


    範純仁傻了,他很牛,是大宋的宰相,可不是皇帝,誰給你的膽子,想這麽好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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