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家裏有個女主人那確實不一樣,起碼這晚上睡覺的被窩是熱乎了,不再隻有腳邊那個放了湯婆子的一隅暖和了。


    秋末了,報團取暖,才是沒有暖氣又沒有空調時節的最好睡覺方式!


    以前忠右衛門衣裳啥的,主要是自己穿,頂多就是腰帶什麽的,讓阿久幫個忙係一係。現在甚至可以在被窩裏嘻嘻鬧鬧的把衣服穿個半整,出門隻要披一件棉袍子就算完事。好啊,真是好啊。


    不過咱們忠右衛門也不會因私廢公的,還是要好好地為幕府幹活。協助幕府這條破船盡量多開兩年,好生延續下去。


    轉頭登城,水野忠邦簡單恭喜了兩句新婚,他身為幕府老中首座,身份實在特殊,自然是不能夠出席婚禮的,但也送了賀禮。大小也算忠右衛門又承了他一份恩情,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忠右衛門外麵欠的人情也不少了,不差這一點。


    “之前議的那個派遣學生去往外國學習的條陳寫好了?”私事談完,自然就要談公事。


    水野忠邦那是真心實意在給德川家打工的人,隻要還在位置上,就不可能鬆懈了。看這模樣,大約是要給德川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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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擬好了,您過目。”這是大事,忠右衛門不可能懈怠放鬆的。


    而且這個事情,還是當年法國人進攻那霸港時,忠右衛門主動提出來的。加上現在忠右衛門擔任禦用外國掛,這事也就咱提出來合適。


    “容我瞧瞧……”


    接過條陳,水野忠邦細細的看了起來。他當然很清楚幕府現在所謂的旗本八萬騎都是些什麽臭番薯爛鳥蛋,而且幕府的武士製度,說白了就是世兵製,全世界到現在為止,幾千年的時間,就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讓世兵製保持長久的。


    真要打仗了,幕府要八萬人出陣,八萬人是肯定能夠拉出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以前德川家齊打獵的時候,一下子拉上十萬大軍圍獵也不是沒有過。可“旗本八萬騎”的成色,各位也應該能夠明白。


    老的可能道都走不動了,小的可能還在懷裏麵吃奶。你怎麽能指望這些人出兵打仗?更別說那些餓得半死,要不是幕府時常救濟,甚至幫他們賴賬還賬,可能早就完蛋的貧窮禦家人了。他們怕是連列隊都做不到,稍微久站一會兒,就要倒下去。


    所以編練新軍是必須的!


    要練新軍就要有新軍官,要是沒有新軍官也沒有好兵員,其結果就是現在城下的奧詰銃隊,這幫子老爺兵,根本不出操,白拿一份俸祿,開心的很。


    但有一說一,確實有很大一批禦家人家庭因此倒向了水野忠邦,成為了水野忠邦政權的擁躉。水野忠邦已經下了命令,每年都從禦家人裏麵挑兵百人以上。服役十年以後才退出銃隊,現在是全隊五百餘人,最終的規模也就兩千不到。


    養活這兩千個年俸十兩的下級武士,一年的開銷也就幾萬兩而已。卻能籠絡幾千家禦家人,水野忠邦現在真是做上手咯,政權抓的牢啊。


    咱們濱鬆侯這個宰相,看來是有的做呢!


    “三十人之數,是否少了一些?”水野忠邦大致瞧了一遍以後,將條陳放下,開始詢問忠右衛門的想法。


    “三十人已然不少,去往荷蘭,開銷恐不在少數。”忠右衛門主要是怕一下子報出來一個幾萬十幾萬的開支,把水野忠邦和德川家慶給嚇著了,然後這兩個人就將這個議案給無限延期,或者直接否決。


    現在日本的金小判一枚含金量肯定不足七克,那麽金一兩和一英鎊就不能等價兌換,可能須得一兩多,才能換上一英鎊。這年頭一英鎊的購買力當然很強很強,可是再強也有個限度。


    派遣三十個公費留學生去歐洲,每個月簡單的吃飯穿衣,估計就要好幾十英鎊,算寬裕一點那就是一百英鎊。留學四年就是四千八百磅,還有學費、交通費、置裝費、住宿費、書本費等等等等。三十個人去留學就得花起碼一萬五千兩黃金,還得是現款。


    要是派三百個人去,開價就得十五萬兩,可能當場就把水野忠邦給嚇退了!


    “如此昂貴?”水野忠邦一聽到一萬五千兩這個數字,心裏麵就打鼓。


    給兩千人的奧詰銃隊發工錢,一年也才兩萬兩。區區三十個留學生去一趟歐洲,就要帶一萬五千兩金子上路,還不一定夠,這花費簡直是恐怖啊。


    咱們不妨再做一個小小的對比,佐賀藩的藩校,也就是為鍋島直正提供了大量下級官吏的弘道館的財政開支,起初是一年一百七十石米,現在因為佐賀藩的財政收入充裕了起來,所以增加到了一千一百石。


    弘道館一千一百石就能教幾百個學生一年,算下來連七百兩黃金都不到。同樣是培養人,在國內上學和在國外留學,那價格真是天差地別。


    “一萬五千兩尚且還不寬裕,若是加上修習語言的半年,恐怕得兩萬兩。”忠右衛門瞄了一眼水野忠邦,發現他表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右眼的眼皮子都在輕微的顫抖。


    在日本選拔的武家子弟,最厲害的也就是學習了荷蘭語而已,而且絕大多數學習過荷蘭語的人,學的也都是啞巴荷蘭語。生活中沒有這個語言環境,詞匯什麽的全靠死記硬背。讀讀寫寫可能還行,真要和人交流那就是抓瞎。


    直接把他們送到荷蘭的課堂上,那恐怕一節課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雲裏霧裏,還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在崩潰無知。


    就連佐久間象山和高島秋帆這種大蘭學家,忠右衛門也問過,他們雖然會說荷蘭語。可是也有很大的困難,日本人的發音是有問題的,且一個帶著信濃口音,一個帶著九州口音,直接和荷蘭人說話,荷蘭人未必聽得懂。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九州薩摩的老人說的日語,和東京人說的日語,也有巨大的差別。甚至直接說他是兩種語言,可能也有人信。


    半年的語言學校預科,那已經是最好的預估了。忠右衛門懷疑光是矯正他們的口音,就得花好兩個月,要是語言學習的進程再慢一點,那在語言學校就卡一年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唔……”


    好家夥,忠右衛門瞧出來了,一分錢真的能難死英雄漢。好容易用抄家讓幕府稍微寬裕了一點的水野忠邦,眼中流露出的,就是猶豫。


    “英米洋夷,紛至遝來,其勢洶洶,如狼似虎。若不思奮起,幕府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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