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身清名,出來混,誰不喊一聲江戶川哥哥當麵。隻可惜啊忠右衛門過年才二十,而眼前的長野鐵三郎都已經二十九歲了,比忠右衛門整整大了十歲,不存在的。


    但是那個親近的模樣,卻不像是裝出來的,比他招待鬆平齊宣時,不知要真誠多少倍。一個人的笑,硬撐出來的,偽裝出來的,以及開懷大笑,那是完全不同。忠右衛門本身就有職業習慣,會觀察別人的神情,這一瞧心中了然。


    眼前的小夥也算我的擁躉啊!


    換個更後世的詞,那不就是給我一鍵三連點關注,做了粉絲開充電,打榜賞錢一條龍嘛。哈哈哈哈哈,正好蹭他一頓飯,以後常聯係。


    閑話少敘,開宴祝酒。這樣的招待酒席,鬆平齊宣吃多了,興致一般般。但是他分的清輕重,井伊家在幕府譜代中舉足輕重,人家給了麵子,他也要好好接著,不能夠過分,所以好歹也算是賓主盡歡。


    吃完飯,自然是各自安歇。長野鐵三郎好容易尋著機會,捧著茶點就來臨時安置忠右衛門的和室拜訪。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忠右衛門這不是希望多個彥根藩的小弟,方便以後有個引薦人,認識一下井伊直弼嘛。


    喝了一杯茶,整個人精神了不少。兩個人對麵而坐,青燭一燈,居然還有兩分青梅煮酒的意思。


    “彥根不過是個鄉下的小藩,招待不周,還望海涵。”長野鐵三郎說了句客套話。


    “貴藩雄踞畿內,當琵琶湖水道,有船運之便,通達南北,最是富庶,怎會是鄉下小藩呢?鐵三郎你說笑了,哈哈哈哈……”


    當年這地盤乃是織田信長天下布武的安土城所在,也是豐臣秀吉賴以成就基業的長濱城所在,若說這地方還是鄉下,那遠在關東武藏的江戶城,就更是一個農村大集市咯。


    不過話說到這兒,京都裏的天皇和公卿,到現在還是把江戶當做蠻荒之地的。據說曆史上和宮下嫁德川家茂前,哭的死去活來,以為自己要去隻有一大幫粗魯武士的鄉下野蠻之地。當然等她進了江戶就知道,原來天下第一等的繁華是啥樣。


    “不過是借賴著祖父的虛名,維持著舊日的架子罷了……”長野鐵三郎實在人,到是說的明白。


    “我亦不過是做了幾任窮官,又當得了什麽呢。”


    別人見麵都是擺譜吹牛,恨不得把牛皮吹到天上去。而忠右衛門和長野鐵三郎兩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互相揭自己的短,也是一對妙人。


    “聽聞濱鬆侯下野,幕府諸多變故,想來忠右衛門離開江戶,便是因此吧。”


    “正好得閑,能遊曆西國,見識一番西國的風土人情。”


    “諸藩凋敝,有何好見識的。”一般人聽到忠右衛門的話,大多會說些自己的見聞,順便說點什麽一路順風的吉利話。到是長野鐵三郎不同,直接給忠右衛門澆了一盆冷水。


    “卻也未必吧,西南諸藩,據聞已有采用西洋技法,革新軍伍,整備藩政之事。”忠右衛門敏銳的感覺到長野鐵三郎似乎是有些什麽想法的。


    他的話裏話外,都對幕府諸藩的陳舊腐敗透露著一種不滿。而且忠右衛門說完,他也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顯然是認同西南諸藩改革的。


    “彼輩外樣,心懷逆貳,革新愈多,反心愈重,絕非好事!”長野鐵三郎說的斬釘截鐵。


    “哦!”忠右衛門應和一聲,示意他繼續。


    “白河侯與濱鬆侯之革新,難脫舊窠,策略大多不通。維今之世,須得外用西法,內崇幕府,重整軍備,強幹而弱枝,放得長久。”


    這話說得到是有理,幕府想要改革成功,一定要重塑整個幕府的威望。強大幕府的武備,能夠力壓諸親藩和外樣,保證老二和老三加起來,也打不過幕府這個老大。然後才能推動更多的革新措施,維護幕藩體製。


    但是說的簡單,做起來卻難。水野忠邦也準備加強幕府的經濟實力,重整幕府直屬的旗本武力,可是結果呢?天怒人怨,整個社會的所有階層都對他極為痛恨。改革改到有一半人恨你,一半人愛你,那也勉強能算成功。


    可改到所有人都對你恨之入骨,這改革必然會失敗,想都不用想。連聯合大多數,打擊極少數,穩定中間搖擺派的規矩都不守,玩個錘子啊。


    “說易行難,說易行難啊!”忠右衛門感覺幕府這個爛攤子,早就沒救了,與其去裱糊他,不如讓他體麵落地得好。


    “說難也難,說易卻易!”


    長野鐵三郎笑了笑,突然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布袋。稍微在手中掂了掂,便直接打開,將其中的東西倒了出來。


    豆子?


    不對!不是豆子,而是豆銀!


    東國用金,西國用銀,這是因為東西國貴重金屬開采的不同而導致的結果。但是這銀子又怎麽了,難道長野鐵三郎還能掌握什麽新的大銀礦,陡然增加幕府的經濟實力,重塑幕府財政,壯大幕府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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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先看看這豆銀。”見忠右衛門疑惑不解,長野鐵三郎將麵前的豆銀推近了一些。


    “怎麽?”


    忠右衛門就這麽撚起一枚豆銀,入手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對著燭火稍微瞧了瞧,卻突然驚覺過來。


    假的!


    見忠右衛門已經反應了過來,長野鐵三郎緩緩說道:“最近十數年,畿內流通之豆銀,約有數百萬,皆是如此。背後不知是何人行事!”


    而忠右衛門腦子裏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叫做調所廣鄉的人。他就是在最近十來年,大規模的偽造豆銀,並全部投入到大阪和京都市場的人。


    依靠這個假銀子,他幫薩摩島津家還上了三百二十萬兩的巨額欠款。還截流下來一部分,用以製造槍炮,開展西式操練做準備。


    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兩年這個事就會東窗事發,調所廣鄉在多方壓力之下直接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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