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忠邦比之榊原忠之氣度上確實勝上一大截,他沒有接過和菓子,而是仔細的審視了一番助六,似乎要把助六給看透一般。


    助六一開始還帶著些少年輕躁,結果被水野忠邦從頭到尾瞧了一個通透。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看光了,背後竟出了一身細汗。


    “你帶了多少菓子來?”水野忠邦也不接助六捧著的和菓子,反而問道。


    “約二千枚。”助六小心的回答道。


    “不夠,再送二千枚來,讓他們到我府上去會賬。”說罷水野忠邦向挑著和菓子的一眾老板招手。


    一眾老板人都麻了,居然真的教他們見到了堂堂的幕府老中,整個天下的宰相,當今將軍的“帝師”。一個個完全顧不上地上涼,上前便跪下行禮。水野忠邦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詢問他們是哪家店鋪,然後提筆寫下一張字條,讓他們之後去濱鬆藩邸領取錢款。


    老板們才不稀罕那麽幾百個和菓子的貨款呢,一個個把那張有水野忠邦簽名的字條當成命寶一樣,千恩萬謝的說剩下的二千枚立刻就讓店裏送來。水野忠邦也不和他們敷衍什麽,讓他們趕緊去辦妥。


    “你叫什麽名字?是何職銜?”水野忠邦終於從助六手裏接過和菓子,但是他也沒吃,而是放到一旁。


    “下官金丸助六郎,忝任江戶同心眾。”助六低著頭恭敬地回答。


    “尚未元服?”在這種場合怎麽可能隻向上官說一個通稱,再加上助六沒有梳發辮,水野忠邦便有此一問。


    “原意年上行冠禮,隻是這邊……”


    “好生奉公,勿要懈怠。”水野忠邦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人家是幕府老中,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在助六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能有這麽三兩句話的交談,今兒就沒白跑這一趟。


    自然的,這些點心便以水野忠邦的名義向在城內協助喪禮的旗本禦家人們發放。大家正餓著,憑白得了點心,紛紛盛讚水野忠邦的恩德,同時也讓主持發放的助六混了一個臉熟。大夥兒或多或少也都認識了一下這位金丸家的小少爺,算是結個善緣。


    等金丸義景從城下回來,聽到一眾人都在誇助六機靈懂事還一頭霧水。結果別人都笑嘻嘻的和他說你們金丸家要發達了,這回算是入了水野濱鬆侯的眼了。映入金丸義景眼簾的是正在發和菓子的助六,以及一眾正在吃和菓子幕府旗本。


    他當然要問問助六到底是怎麽回事,助六便把兩人去吉原通知歇業,人家請兩人吃早飯,然後忠右衛門由此想到在城內的幫忙的所有人應該都沒吃上早飯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後麵的訂購點心,然後送進城來,通過榊原忠之麵見水野忠邦等一眾大佬,金丸義景都已經從旁人的閑話裏知道了大概。


    可惜他手裏也有事情,沒有辦法在這裏久留,引著一眾寺社的觸頭住職去拜見水野忠邦和間部詮勝。隻是向助六和忠右衛門兩個人誇了一句做的很好,便拿著和菓子離開。


    兩人安排點心店的老板和夥計給各處忙碌的旗本禦家人們分完和菓子,又把人送出城去。得到了一眾點心店老板的善意,這些老板就差說出以後兩位來本店吃和菓子永遠免費的話來了。反正他們一個“幕府禦供”的名頭算是坐實了,幕府老中寫的字條呢,以後盡可以全江戶宣揚。


    把人送走,回到直屬上司江戶北町奉行榊原忠之處報到,這回沒有什麽大事要辦了。都是些亂七八糟的雜活,跑跑腿,送送東西,最適合助六這種沒有太多實務經驗的新進官吏。看別人家怎麽幹,怎麽處置,暗中學習這樣。


    畢竟這年頭做官又沒有什麽崗前培訓,能這樣在基層親眼親耳的實際體會,乃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就是這來回和小陀螺似的的轉,也挺考驗人的,全靠兩條腿跑前跑後。以前兩個人又都是靜修比遊方更多的小和尚,身體素質確實差一點。


    跑了一天,城裏的喪禮算是理出了頭緒,各司其職便可,除開關鍵部門以及各位老中、若年寄留守以外,其他人隻需要明早繼續登城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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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戶城內也大致感受到了舉國同哀的意思,原本為了過年所預備的許多東西都撤了下來,連之前製作門鬆的許多人家都把東西撤了回去。街市上也大多是在談論德川家齊去世的消息,雖然未必有多愛戴這位將軍,但是二百年來統治的餘威和餘恩尚在,老百姓還是把德川家齊當成“君父”來愛戴的。


    既然是君父去世了肯定也避免不了哀傷一番,連助六的母親和大嫂也是連連詢問德川家齊的事情。他們女人家不可能進城去打聽,幕府的旗本和禦家人們又都匯聚到了城內,也沒個消息傳出來,可急死個人。


    把事情簡單的和家裏說了,包括助六的老爹在內,都是麵有哀色。二百年旗本之家,自己侍奉的主君死了,心懷哀戚也是正常的。


    可是後腳回家的金丸義景卻不提這事,而是把全家都召集了起來,好像有什麽鄭重的事情要宣布一般。這時候能有什麽大事?再大的事情也要為德川家齊的喪禮靠後。起碼一個月以後,江戶城下的百姓才能有其他的活動。


    “城內是有什麽調遣還是吩咐?”助六自然的認為是城內有什麽新的吩咐下來,一場大喪,千頭萬緒,調動的人員數以萬計,所有的旗本和禦家人都上陣,尚且不敷驅用呢。


    “不不不,城內無事,是關於你。”金丸義景讓忠右衛門把障門都關嚴實了,好像有什麽不得了的消息。


    “我嗎?什麽?”助六雖然猜到可能自己入了水野忠邦的眼,但是他還沒有承襲家業,那麽就還隻是一個旗本家的子弟罷了,不可能有什麽提拔的。


    “鬆平濱鬆侯已經答應,在你元服時前來為你加冠!”說到這裏,金丸義景臉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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