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內的緊張氣氛較之昨日大為舒緩,漢口戰況雖然還很激烈,可是總算是保住了,有了彈藥的補充,加上海軍的威懾,足以抵擋清軍的攻勢,這一點,數萬民軍都不懷疑。


    自從夜裏薩鎮冰領著海軍反正以後,林繼祥就一直不大高興。有了薩鎮冰這樣的海軍宿將,林繼祥相信自己下次怕是做不了艦隊指揮官了。以前隻有林寶藩和他爭艦隊指揮官的位子,現在薩鎮冰以來,兩人綁在一起也比不了他一個。對於薩鎮冰的反正,林寶藩倒是無所謂,反正以前指揮官也不是自己做,爭了兩次都敗給了林繼祥,現在看著林繼祥的苦癟樣,林寶藩有種幸災樂禍的心態。


    兩人被鄧世昌打發來道武昌城,是接受鄂軍都督黎元洪的接風宴的,本來薩鎮冰和鄧世昌也該出席的,可是一個不願意和自己的學生見麵,一個又不願意見外人,就把這兩個名義上的艦隊正副指揮派來擋箭。


    “這次漢口得保,全賴兩位小兄弟的及時到來,送來了武器彈藥。昨日的戰果已經統計的差不多了,我軍共擊斃清兵達到五千人,單是貴軍的艦炮就擊斃了三千以上的清兵,兩位小兄弟可謂功勳卓著啊!這次吳某是代替大都督迎接兩位少年才俊,本來大都督也想親自前來的,可是戰事緊迫,就有吳某代勞了。”吳兆麟和林繼祥、林寶藩一路趕來,已經比較熟悉了。


    麵對吳兆麟的誇耀,林繼祥滿肚子的憋屈也隻能摁了下去,倒是林寶藩心態很好,聽到吳兆麟的誇讚,臉色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吳大哥客氣了,說來慚愧,我們自到了武昌以來,除了開了幾炮以外,什麽忙也沒有幫上,真是慚愧啊!”林繼祥終究是年少,麵對吳兆麟的笑臉,很快就忘卻了剛剛的憋屈。


    武昌城是民軍的大後方,這裏每天都訓練出大量的新兵送到前線,再把前線的一些傷員運到這裏。這裏雖然沒有遭遇什麽戰火,但是血腥味卻是極重,大量的傷兵在這裏能夠得到的救援實在有限。醫生們往往在做手術的時候,做到一半傷兵就斷了氣,人手有限的醫生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放下斷氣的傷兵,進行下一個,沒有縫合的傷口裸露在外,甚至能夠看到裏麵的內髒。


    林繼祥、林寶藩兩人隨著吳兆麟走在街上沒多久就看到了多次運送死屍的車子,沒有白布遮麵,也沒有什麽整理遺容,直接是堆砌在車架上運到城外。據吳兆麟的解釋,這不是他們不尊重死亡的士兵,而是戰場太殘酷,後方人手有限,能做的隻有這些。


    兩個年輕人雖然也遭遇過父親戰死的慘事,可是終究沒有上過戰場,就算是炮擊漢口清軍的時候,也是在視距之外開得炮,那見到過這樣的慘劇,沒走到都督府,兩人的眼睛就已經滿是水霧了,如果不是刻意堅持,怕是早就淚流滿麵了。


    大都督府位於蛇山南麓,是原湖北谘議局所在,主體是一座“山”形紅樓。二林隨著吳兆麟剛剛步入大門,就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迎了出來,伸手就握著二林的手,大喊少年英傑。


    “您就是大都督黎元洪吧?”被老者的熱情感動的一塌糊塗,林繼祥有些語無倫次。


    “哈哈,老朽就是黎元洪,至於什麽大都督就不要說了,顯得見外。”兩個未見過世麵的娃娃那裏是這個人精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兩人對黎元洪的好感就大增。


    在黎元洪的帶領下,林繼祥和林寶藩轉了一圈紅樓,見到了不少報紙上名頭極大的革命英雄,自是大談崇拜。最後,兩人終於迎來的自己的接風宴,在紅樓的一處偏廳裏,隻有黎元洪和吳兆麟作陪,按照黎元洪的說法,其他人都忙著軍務政事,就兩人能夠有空閑時間接待兩人了,別人信不信無所謂,反正看樣子,林繼祥和林寶藩是信了。


    偏廳不大,不過四人圍成一桌也不顯得擁擠,反而顯得寬敞,桌上的菜肴很是簡單,隻有四冷四熱和一個蛋湯,而且肉類隻有兩個,可謂簡樸之極。自從加入海軍以來,林繼祥和林寶藩就被孫複慣得快成富家少爺了,海軍的食物供應極為豐盛,雞鴨肉蛋、蔬菜瓜果,幾乎隻要市麵上能夠見得到的,海軍的餐桌上都有。現在兩人突然見到黎元洪擺出的接風宴,心裏頓時慚愧不已,早已被黎元洪誠摯、和善的形象迷惑住,兩人都沒有想到這是他們特意做的,隻當是武昌的條件艱苦,就連大都督府都隻能提供這種接風宴,可見革命英雄們整日的吃的是什麽飯。


    “大都督,先別吃,我讓他們給你送些罐頭來。”見到黎元洪夾起一根青菜都吃的那麽香,林寶藩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感動,哽咽著阻攔道。


    黎元洪輕歎了口氣,不無感慨的說“前線戰士隻能食用窩窩頭,我能有青菜吃就已經不錯了,那裏用得著小兄弟拿什麽罐頭。再說,這是黎某為兩位舉行的接風宴,怎麽能夠再吃你們的東西呢!”


    “就是就是”吳兆麟也夾起一根隻有一片葉子的青菜,滿臉嚴肅的說道。


    天可憐見,雖然漢口前線的士兵夥食不好,可是也有飯團子,正宗的大米團子,還加有青菜,哪裏是什麽窩窩頭。隻是我們的二林同學,滿腦子的都是前線啃著窩窩頭衝鋒的樣子,哪裏還吃的下去。一個個的滿臉的淚水混著米飯咽了下去,至於飯菜什麽味,那還嚐的出來。


    一不小心,林寶藩同學被大米嗆著了,老實厚道的黎元洪黎菩薩急忙上前輕拍著林寶藩的後背,責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不用吃這麽急的,鍋裏還有呢!”


    透過虛掩的鍋蓋,看到已經見底了的飯鍋,上麵已經一粒米都沒有了,林寶藩和林繼祥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聲。


    “大都督,你別騙我了,鍋裏已經見底了。”林繼祥哭著喊道。


    黎元洪似乎也發現了鍋蓋露出的縫隙,一臉的尷尬,急忙解釋道“這是裝飯的鍋,後麵還有大鍋,真的還有。”


    不說還好,黎元洪一說,二林哭的更大聲了。


    林寶藩更是一把抱住黎元洪哭著說“大都督,我們明天就要走了,船上帶的食物和補給用不完,其他船上的我不管,我的‘玉蟾’號上的所有補給,除了返回時必須的,都送給你們了,嗚嗚嗚……”


    “你們明天就要走了?”吳兆麟一臉詫異的問道。


    “是的吳大哥,長江的枯水期要來了,‘月兔’和‘玉蟾’號的吃水都很深,如果現在不走,怕是再過幾天就走不了了。”林繼祥突然擦去臉上的淚水,堅定的說“大都督,我們這次出發時帶的是三個月的補給,來回隻需要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是艦隊長,一會我回去就把用不了的補給都送給你們。”


    “你們就幾艘軍艦,我們卻有幾萬人,怕是幫不了什麽忙。小兄弟的心意我們領了,你們還是都帶回去吧!”黎元洪勸慰道。


    黎元洪的勸告沒有起到應該起的效果,林繼祥一臉激動的說“不,我不能看著武昌的革命軍啃著窩窩頭上戰場,而我們整天的大魚大肉,肆意揮霍。”


    “我們雖然隻有七艘船,隻有一千二百人,不過我們每天的都是按每人三盒半斤裝的肉類罐頭和八百克精米,還有一盒水果罐頭,以及若幹蔬菜、食鹽等。”林寶藩解釋道。


    “你們吃得完嘛?”黎元洪有點傻了。


    林繼祥有些臉紅的說“肉類罐頭和水果罐頭都吃得完,就是大米吃不完。”


    “廢話,你們吃這麽多肉,還能把米吃下去就怪了。”吳兆麟心裏暗罵。


    “我們可以送給你們大約七十噸肉類罐頭,九萬盒水果罐頭,大約八噸精米,隻是蔬菜不多,怕是幫不了你們了。”林寶藩心裏默算了一下,開口道。


    黎元洪已經驚呆了,他隻聽到吳兆麟說軍艦上有很多罐頭,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多,七十噸肉食分到三萬人身上,每人可以分到一公斤多的肉類,水果也能給每人分三盒,就算是精米分到每個人頭上也有兩千六百多克,足夠單兵消耗三天多了。這麽多的食物稍加節省,足夠三萬人消耗一個星期了,竟然隻是一千二百人三個月的口糧,黎元洪現在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廣東真富有,都流油了。


    吳兆麟見黎元洪一副“淡定”的樣子,隻能硬著頭皮問道,“武器呢,相比於食物,我們更缺武器啊!”


    林繼祥有些迷糊的問道“吳大哥,我們海軍的武器你們也能用嗎?”


    “槍,我們隻需要槍!”吳兆麟有些激動的說。


    撓了撓腦門,林繼祥才猛然想起來自己船上還有槍,“吳大哥提醒的是,不過驅逐艦上麵的機槍不能拆下來,它們是防禦魚雷的最後屏障,雖然路上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可是難保不出什麽意外。倒是‘月兔’和‘玉蟾’上可以拆下來二十四挺馬克沁機槍,船上備用的那八百枝步槍也可以交給你們,就是子彈不太多,隻有十萬發。”


    剛剛回過神來的黎元洪再次愣了,原以為自己打劫了一個地主老財,沒想到還附帶一個軍火庫,十萬發子彈足夠漢陽前線消耗一周的了。


    林寶藩突然說道“我見武昌的醫生和藥物不太夠,我們船上的醫生有十幾位,連同幾十位醫護兵都留下來幫助你們吧,藥物除了必須的幾種留一些外,也都可以留給你們。”


    大都督府外,吳兆麟和黎元洪望著二林遠去的身影消逝,眼角有些濕潤。


    “大都督,你說他們看出我們在演戲了嘛?”吳兆麟揉了揉眼角,隱蔽的拭去淚痕。


    “如果說,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有看出來咱們的布局的話,倒是有些可信。不過到了後來,他們肯定知道我們在騙他們了,隻不過他們在裝傻充愣。”黎元洪和善的眼睛滿是感動。


    “在廣州的時候,我從蔡鍔手裏要了一萬五千枚手榴彈,現在又從兩個孩子身上索來了這麽多的器械食物,總覺得對他們心裏有些愧疚。”吳兆麟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黎元洪拍了拍吳兆麟的肩背,“他們都是有錢人,我們要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吧了。再說,他們就要走了,沒必要在把這麽多東西帶回去,除了壓船,沒什麽用。”雖然這麽說著,但是黎元洪眼角已經有淚珠滾落了。


    “大都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長江枯水期要到了,他們呆不久了,才會給他們擺接風宴的。”


    ps:本來該是三更的,卻變成了第二天的一更,就是因為晚了一個小時,慚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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