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街道上依然醃臢不堪,糟亂的聲音使這座城市全然沒有後世的繁華和整潔,不過街道上的人流量卻是不見稀少。辮子留著頭上沒有絲毫的美觀,但是突然剪去,沒有新的發型出現的時候,半腦袋的頭發讓人看著也極為怪異,有不少人都看不慣那種半碗型頭發,直接剃成了光頭。好來廣州氣溫較高,倒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涼意。


    四處出沒的巡警沒有引起行人的關注,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偶爾有幾人打量著腰掛左輪的巡警,也是外地來的,沒有經曆過廣州之戰的慘烈。就算是現在戰鬥的硝煙早已散盡,街頭巷尾還能找尋到子彈留下的彈孔,似乎可以恢複出戰鬥境況的慘烈。


    與滿大街的長袍馬褂相比,有兩個中年身影極為引人注意,一身的西服革履,偏分頭,烏黑的頭發似是塗了油,整齊黑亮。雖然廣州較為開發,平日裏也有不少的留學歸國的學生這番打扮,但是仍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就連巡邏的巡警也來回打量了幾次兩人。


    左側的是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眼眸黑亮,一身黑色的西服,似是年長;另一位是身著格子西服,眉角間皺紋不淺,看得出經曆過不少挫折,見識過不少悲情。


    八字胡男子四處觀察著寬大的街道,心裏暗自稱奇,八字胡男子腳步一頓,轉頭問道“植卿,你可看出這廣州的街頭有什麽不同?”


    格子西服的男子聞言一愣,也停了下來,詫異的看了八字胡男子一眼,好奇的問道“重安兄何處此言,我可是數年都沒有回國了,哪裏看到出來什麽。”


    神秘的一笑,八字胡男子指著來往匆匆的行人說道“我不是說環境的變化,你看那些匆忙的行人。”


    也沒有等對方開口,八字胡男子滿帶笑意的自言自語道“以前我來廣東的時候,街道上的行人雖也匆忙,但是更多的是一種迷茫和頹廢,像是傍晚的落日,全然沒有一絲的希望。現在你看,雖然不少人還是一副疲憊的樣子,但是卻可以看出一絲喜氣,這是對生活有了希望的表現。看來廣東革命還是取得了一定成效的,那個廢除苛捐雜稅的政令並不是一紙空文,說不定我們這次真的能夠有所收獲。”


    “你是說那個革命政府會支持我們造飛艇?”一臉的不可置信,格子西服的男子驚訝道。


    “當然,要不然我們來幹嘛了!”剛邁出一會,八字胡男子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那人一眼,八字胡男子反問了一句。


    那人自嘲的笑了笑,邁起步子,搖著頭跟上八字胡男子。


    那個八字胡的男子是著名的《時局圖》的作者,也是中國第一艘飛艇的設計者——謝讚泰。另一位是他的同鄉,旅居美國的餘焜和,兩人都是飛艇的愛好者,對飛艇也是充滿了期待,都曾向滿清政府請求過資金支持,一樣的沒有得到回複。餘焜和這次回鄉本是探親,卻碰上了武昌起義的號角聲響起,就幹脆在香港的同鄉謝讚泰家中暫居,聽說廣東獨立,成立了革命政府,餘焜和就攢動著謝讚泰來廣州一試。雖說抱著極大的希望而來,但是經曆了太多挫折的兩人都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打算,這次不過是為了理想進行的一次試探吧了。


    要說對廣州的局勢最了解的就是謝讚泰了,他作為香港《南華早報》的創辦人之一,對於廣州的最新消息也算是了如指掌。可能是經曆了太多的謊言,謝讚泰對於廣東革命政府發布的所謂廢除苛捐雜稅的政令一直持懷疑態度,畢竟那是上千萬的銀元,沒有誰能夠無故舍棄。


    兩人走了不過百米,就看到靠近兩廣總督衙門,也就是現在的廣東省革命政府的地方,有一群年輕小夥正在大聲的演講。


    “……現今的中國已經從曾經的天朝上國變成了人盡可欺的弱國、下國,再也沒有了曾經一令出,萬國從的氣勢,有的隻是割地、賠款,有的隻是屈辱、無能。甲午一戰,台灣被割,三百萬同胞被棄;辛醜條約,人皆一兩,四萬萬五千萬國人受辱;曠世奇恥數不勝數,……國弱至斯,為何?就是因為國人無國家之念,有的隻是家族個人之情,人人為家,人人忘國,帶來的就是國弱人屈,若我中華人人衛國,列強如何能夠動我分毫。……現今之世,中國唯有實現國家社會主義,以國家為至上,才能救國於危難……”


    謝讚泰似是想起了那些屈辱的過去,滿臉的悲憤和痛苦,眼中的淚珠滾動,心中如刀割箭穿。自中華聳立在這片大地上以來,炎黃子孫麵臨過五胡亂華的悲慘,有過漢家偏居的衰弱,有過異族執政的陣痛,但是從來沒有麵臨過一個國家政權那億兆國人的尊嚴來討好敵邦的悲劇,那四萬萬五千萬的賠償就像巨大的枷鎖一樣套在了國人頭上,也套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國恥難忘啊!”極力忍耐,終究是沒有忍住傷心的淚水,滾燙的淚珠不僅是一種發泄,還是愛國情懷的表露。


    比謝讚泰還要不堪的是餘焜和,旅居美國近三十年了,從潺潺而語到成家立業,經曆過太多的苦難,見到了華人在國外奴隸般的待遇,一顆強國之心早已紮根胸腹。數次向朝廷請求政策和資金的支持,得到的隻是無視和嘲諷,被撕裂的滿身傷口的心,聽到如鹽水一般的演講,悲痛莫名,無聲的哽咽比淚留滿臉還要悲傷。


    良久,演講的少年青年們開始宣講國家社會主義的時候,兩人均是感慨萬分,心中對這次的行程更加期盼。


    “重安兄,我相信我們這次一定可以得到支持,能夠把國家放到心上的人,沒有理由放棄可以使國家強大的器具。”恢複了情緒,餘焜和堅定的說。


    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意,謝讚泰狠狠的點了點頭。已然四十的謝讚泰已經沒有絲毫老成,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年代,重新充滿了激情。


    曾經的總督衙門,現在換成了革命政府的招牌,兩人幾乎沒有費什麽力氣,就得到了通傳。


    “重安兄,你說這次我們不會碰到一個不懂飛艇的人吧,那樣我們可能又要被趕走了。”臨近關頭,餘焜和反而有些不自信了,有種恐慌的情緒縈繞在心頭。


    “不會的,不會的……”似乎是給自己打氣,謝讚泰不住的重複著。


    謝讚泰不是第一次麵臨這種心境了,當初他向滿清朝廷獻出飛艇資料的時候也是滿懷著期待,得到的隻是無視和漠然,但是這次謝讚泰卻是更加擔心著被無視掉。


    “兩位隨我來。”


    突然的邀請驚醒了兩個心懷坎坷中的中年人,餘焜和猛然抬起頭,看著來人,驚喜的問道“可是少帥要見我們。”來之前,餘焜和和謝讚泰就打聽過了,廣東的實際掌權人就是那個被稱為“少帥”的年輕人,這次兩人也是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支持。


    燦燦的笑了笑,來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少帥已經回高州了,是民政長和助理民政長要見你。”


    微微有些失望,餘焜和、謝讚泰兩人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


    “那好吧,你帶路吧!”餘焜和情緒低沉的說。


    新造的總督府雖然占據了原來的地基,比起以前的更顯精致了些,兩人沒走多會,就被帶到了一處廳堂,一老一少的兩人坐在那裏似乎已經等了不少時間。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其實也並不大,隻是有種滄桑的氣質,使他看起來稍顯老邁,年輕人也不年少,不過在老人的對比下,顯得有些小了。


    鄭規剛剛所謂的助理民政長,其實就是民政長的助手,也可以說是副手,不過革命政府隻是草創,官職並不明確,顯得有些別扭。這次見這兩位,就是他的提議,雖然他已經見識過了飛機的厲害,但是看到載重更大飛艇,也是充滿了好奇和期待。丘逢甲對於香港的謝讚泰有些耳聞,在鄭規的勸說下,接待了兩人。


    “你們說的飛艇,我也是知道一些,現在德國製造的飛艇最是先進,我們現在的底子太薄,還能夠趕得上他們嘛?”


    凝眉思索了以後,謝讚泰肯定說“雖說德國的飛艇最先進,但是技術上並不存在太大的差距,如果我們現在努力,不用多久就能追上他們。最重要的是飛艇製造成本不高,但是威力卻是驚人,隻有我們投入足夠的經曆,就算是把數千斤的載物運送上天都不是夢幻。憑借著在空中的天然優勢,飛艇如果能夠攜帶足夠的火炮,對地麵海麵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丘逢甲眼睛一亮,不由得對飛艇產生了不小的興趣,能夠在天上開炮,這絕對是一件值得投資的事情。


    “真的可以在天上開炮?你們試過嘛?”


    兩人被丘逢甲問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謝讚泰剛剛不過是一種假設,需要足夠的實驗來證明。可是兩人都是缺乏資金的主,哪裏來的飛行實驗,更別提在上麵裝大炮了。


    “這個,我們一直缺乏資金,所以沒有製造過足夠大的飛艇,現在還不能肯定。不過有了資金支持,我們一定可以最快的製造出飛艇,到時候就能實驗把大炮裝到飛艇上了。”


    “沒試過啊!還要試驗。”丘逢甲有些苦惱了,自己剛剛接任民政長,雖然現在手裏有錢,但是那些都是有去向的,自己都恨不得把錢掰成兩半花,沒有什麽閑餘的資金支持他們。


    “咳…嗯……”


    鄭規知道丘逢甲擔心的是什麽,就特意引起丘逢甲的關注,湊到他耳邊說“民政長,我們可以把他們送的高州去,少帥哪裏隨便抽出些資金,也夠他們試驗的了。”


    點了點頭,丘逢甲轉頭對兩人說“現在我這裏也沒有足夠的資金,不過我可以送你們去高州,那裏會有人支持你們製作飛艇的。”


    被丘逢甲的話引得好一陣大喘氣,兩人也沒心思理會到底是誰支持自己造飛艇了,連忙點頭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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