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總督府,


    張人俊凝神專注,提筆寫著大字。尺許大的字體,用的毛筆是直徑超過兩厘米粗細的大型毛筆,如果沒有足夠的功底,根本無法運用自如。粗大的毛筆蘸墨以後,極為沉重,文人出身的張人俊卻是運筆自如,字體圓潤有力,隻是下筆極狠,墨跡直透紙背,似在發泄不滿。


    事實上,張人俊在兩廣總督任上過的並不舒服,年初的二辰丸號為他惹出了不少的麻煩,現在腦袋上還背著朝廷的訓斥。更作為兩廣總督,他卻不能掌控住廣東新軍,導致新軍的編練一直不順利,為此也沒少受到訓斥。


    當初新軍的編練是岑chun煊一手cāo作的,底子都是他的親軍營,軍官的主要來源,陸軍學堂裏麵的教習,大多是他任命或是邀請的,在位兩年了,張人俊也僅僅是控製住這幾所軍事學堂,對於新軍根本無法控製。


    寫完最後一筆,張人俊欣賞著自己的大字,滿意的點了點頭,沉聲問道,“師爺,孫家的小子到了嘛?”


    一旁關注著張人俊的師爺,正準備拍些馬屁,聽到張人俊的問話,急忙答道,“大人,聽說昨ri就已經到了。”


    眉頭一擰,疑惑的問道,“哦,那為什麽現在還沒有來總督府。”


    “聽說昨天張總管當值的時候,孫複來過,卻又走了。”


    師爺嘴角掛著一道得意的笑,他與總督府的總管權力相交,平時難免產生糾葛,這次能趁機打壓一下,自然是很願意的。


    張人俊微抬起頭,嚴厲的看了一眼師爺,心裏卻有些惱怒。師爺打壓總管,他自是看到出來,隻是孫複既然來過,自己卻又沒有得到消息,肯定是總管瞞下了孫複的通報。


    “來人”


    門外的仆人急忙跑了進來,低聲應道,“老爺”


    心情有些不爽的張人俊,怒聲說“去把張德叫來”


    往ri裏念在張德跟著自己多年的份上,張人俊對這位總管也算有些優待,很是直呼其名,這一次卻是真的生氣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孫複是他拉來壓製新軍中的革命黨和岑chun煊的殘留勢力的,卻被一個總管給擋回去了,如何讓張人俊不懊惱。而且以孫複的實力,沒有完全掌控新軍之前的張人俊也不敢輕易的慢待,何況一個小小的總管。


    肥胖的總管張德得到張人俊叫自己,而且心情極不好的消息,不敢有絲毫的的耽擱,邁著短粗的小腿就是一陣小跑。


    當氣喘籲籲的張德跑到張人俊的書房外的時候,不敢像往ri那樣直接推門進去了,隻能由仆人進去通報。


    過了好一會,屋裏傳來渾厚而又威勢十足的聲音,“進來吧!”


    沒工夫理會滿腦門的大汗,張德急忙推門進去,一下就趴在地上不敢起來。張德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能力,隻是平時還算忠誠,才被任命為府內總管,如果失去了張人俊的信任,那麽自己就什麽都不是了。而且說不定這些年得罪的人還會落井下石,當然包括身邊的那個yin險的師爺。


    趴在地上的滋味並不好受,但是張德卻沒有膽量起身,哪怕動上丁點。


    張德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雙腿已經麻木了,沒有了丁點知覺,才聽到他期待已久的聲音“起來吧!”


    張德如蒙大赦,剛要起身就覺得雙腿使不上力氣,又趴在了地上,哭喪著臉,張德說,“老爺,我還是趴著吧!”


    張人俊有些好笑,也知道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再次板著臉嚴厲的說,“一個叫孫複的是不是來過了。”


    張德窮死細想還是毫無所得,每天來總督府拜訪的人少說也有二三十位,除了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者是揣著重要文書的使者,張德根本就不看他們的拜帖,直接扔進了廢紙堆裏,那會記得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訪的人。隻是看到那個yin險師爺嘲弄的嘴角,張德心裏就沒有什麽底,知道自己肯定是犯了大錯了。


    苦著臉,張德無奈的說,“老爺,每天來訪的人那麽多,我不記得了。”


    “哼”


    每天來訪的人這麽多,為什麽自己隻知道幾個,張人俊的臉sè有些不好看,對張德的瞞報極為不滿。


    其實這種事情不管是張德怎麽做都落不了好,如果每個人都通報,不厭其煩的張人俊肯定會斥責他一通,如果碰到重要人物被擋了回去,也是難免一場麻煩。


    “我不管你是怎麽把他擋回去的,我今天就要見到他,如果你不能把他請來,你就準備收拾東西走人吧!”


    張德滿心的苦澀,卻是不敢反駁,隻能不住的點頭,應是。


    等了半天,張人俊看著張德還趴在地上,不由怒火中燒,大喝道,“還不快滾!”


    嚇得張德爬起來就跑,這一刻,就連那雙麻木的腿也好使喚了。


    跑回班房,張德就是一陣翻找,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終於在一個廢紙簍裏找到了一份叫孫複的拜帖。輕緩了口氣,張德不由慶幸自己這幾天沒有清理房間,不然想在廣州找到一個人,真和大海撈針差不多。


    相比於張德的急切,孫複就悠閑多了,一本三國,一杯清茶,別提多自在了。來到這個缺乏娛樂的時代,對於賭、piáo、毒,興趣不大的孫複,百無聊賴之際,漸漸喜歡上了讀書,史籍名著、道家經典、儒家典要、佛家經冊,不管什麽東西,也不管懂不懂,孫複都喜歡沒事的時候拿上幾本瞅瞅。


    麵對卑顏乞求的張德,孫複沒什麽興趣和他計較,一個螻蟻一樣的仆人,孫複想要殺他輕而易舉。


    隨著他來到兩廣總督府,再沒了上次那麽麻煩,直接就到了張人俊的書房。張人俊和孫複是第一次見麵,但是張人俊可以肆無忌憚的審視孫複,孫複卻不能這樣做,不說兩人的地位的差距,但是張人俊足夠做他爺爺的年齡,孫複都不能如此失禮。


    身材高大,健碩有力,容貌端正,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而且在自己麵前不卑不昂,頗具君子氣質,正符合傳統文人出身的張人俊的審美。


    “你就是孫複!”端坐在太師椅上,張人俊溫和的說。


    孫複微低著頭,平靜的說“是的,大人”


    微微頷首,張人俊很滿意孫複的態度。“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鵝凰嶂的悍匪就是你帶人剿滅的吧,還有高州爆發瘟疫,孫家也是做出不小的貢獻。按說朝廷的冊封肯定不會小了,隻是恰逢帝、後崩天,國遇大難,我也不好為你請封。這次調你來,是想讓你暫代四標標統,等新君繼位,朝政穩定後,我再為你請封。”


    “四標”孫複低吟一聲,心裏有些詫異。孫複來時,也曾了解新軍的情況,現在新軍僅僅編成三個步兵標,兩營炮隊,一營輜重,一營工程兵,其中隻有一標有三個營,二標兩個營,三標更是隻有一個營,還有一個學員營,共計十一營。至於張人俊所說的四標,現在連毛都沒有。


    不明所以的孫複,疑惑的問道,“大人,現在四標在哪裏?”


    張人俊眼睛一瞄身邊的師爺,師爺就接口道,“四標現在還沒有開始編練,不過總督準備讓你去高州招兵。聽說高州有六個營的巡防營,正好可以沿用岑總督的裁七留三的方法,編成四標。”


    “尼瑪,感情是瞅上老子的兵了。”孫複心裏暗罵不已,臉sè有些不好看了。


    師爺似乎也覺得自己太狠了,就又加了一句,“等四標編好以後,總督準備把四標調到廣州來,到時候,就是再擴充成協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那些為了升官的人,或許會被師爺的話迷惑住,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成為統領,可是孫複是為了造反練得兵,如果不能絕對控製,練他幹嘛。如果到了廣州在擴編成協,軍隊就被攪拌亂了,就算是孫複還有把握掌控這支軍隊,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說風就是風了。


    心裏很想噴師爺一口,還有那個張人俊,不過孫複現在也知道不能這麽做,不然就成了公開造反了。


    沉吟了一會,孫複裝作很心動的樣子,“大人,真的能擴充成協嘛?”


    師爺得意的揪著嘴角的胡子,蠱惑道,“隻要你把四標拉起來,按照廣東兩個鎮的編製,給你一個統領的位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說不定,等到過個幾年,你還能成為一鎮統製呢!”


    “還統製呢,到時候你們不把我吃了才怪。”心裏誹謗不已,也隻能強裝歡笑。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孫複試探著說,“大人,擴編成協需要很多的軍官,我能不能先到學堂學習一段時間,物sè一些學堂兵。”


    張人俊沒想都孫複竟然和他講起了條件,不過覺得不算是太過分,就點了點頭,說,“我會安排你到陸軍速成學堂學習,不過你的時間並不多,畢竟朝廷要求新軍盡快成鎮,我也不能留給你太多的時間。”


    孫複滿懷感激的說,“謝謝大人!我隻要三個月就行了,不需要太久的。”


    送走了孫複,張人俊心裏卻是有些不踏實,對著師爺問道,“孫家真的會這麽聽話的按照我的要求做?”


    師爺搖了搖手裏的折扇,信心十足的說,“大人,孫虎當年就是一員虎將,可惜缺乏足夠的政治眼光,搞得三個營頭的兵力被壓成了一個營,光緒二十八年從台灣回來後,更是無人理會,現在連個正經的身份都沒有了,這次大人許他兒子一個標統,相信他會交出那六個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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