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起妝圖》甫一展出,就惹得整個承英館熱鬧起來。帶著兩片小黑胡兒的老板開了五十兩的價格,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已經漲到了四百五十兩。


    真是天價!


    “瞎鬧!”金小酒小聲嘟囔。她現在並不慌張,就像剛剛競拍林延文的硯台一樣。她想,無論價格有多高,她都要把畫買下來。她就不信了,她一千兩的銀子還不夠買一幅畫的。


    價格喊到六百五十兩的時候就沒勁了,這已經算是這幅畫的極限了。金小酒看著沒人吵嚷了,高聲喊:“七百兩!”


    七百兩!客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雖說林延文是個奇才、全才,但也隻是本朝本代的人,去世僅僅十年。就算要收藏書畫,也沒必要收藏這麽一幅近代的作品。要知道,前朝大儒白崇之的大作最近也隻拍出了六百兩的價格。


    聯係剛剛金小酒肯花一百兩買林延文用過的一塊硯台,人們紛紛猜測,這個黑衣少年和林延文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七百兩!”老板抑製不住自己的笑容,大聲喊出來,他可不管金小酒買畫的原因,他在意的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沒有加價的客人?還有沒有?”


    亂哄哄的大廳裏,好半晌,才有個男人的聲音弱弱地響起來:“七百二十兩……”


    不等老板喊價,金小酒高喊:“八百兩!”


    整個承英館險些炸開了鍋。當然,如果他們知道,金小酒隻是想買了畫之後燒掉,反應應該更加熱烈。


    “八百兩!還有沒有加價的客人?”老板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若不是大廳裏人太多,恐怕他就要給金小酒深鞠一躬了。


    “那好!”老板高聲喊,“這幅林延文先生的封筆之作《春曉起妝圖》就……”


    “九百兩!”一個溫潤的男子的聲音從外麵緩緩傳進來。


    這句話聲音雖不大,但造成的震動卻不小。人們齊刷刷朝門口的方向望去,連金小酒也丟開了手裏的瓜子,撐著身子去看。


    從外麵並排走進來兩個人。


    發出聲音的是左邊的年輕人,約莫二十歲左右。這個人身量高挑纖瘦,身著茶色圓領長袍,袍子上繡著幾枝疏鬆的細竹,束著一個瑪瑙色的腰帶,腰帶上掛著一對雙魚翡翠。他麵色白皙,眉目清秀,滿是書卷氣。他環視了一遍大廳之後,把目光鎖定在了金小酒的身上。


    右麵的應該也是也是個年輕男子,隻是低著頭,相貌看不分明,隱約能看出左邊額角有個兩寸長的疤痕。


    承英館的老板一驚之後,又是喜上眉梢,小二哥很有眼力,將兩個人往樓上迎。


    可左邊的年輕人擺了擺手,說:“我買完畫就走。”


    小二哥也不強求,作了個揖,恭敬地退了下去。


    居高臨下地看著兩個年輕人,金小酒不自覺地用舌尖勾了一下自己的小虎牙:“瞎鬧!”


    遊騁懷暗自縮了一下脖子,他知道小主子有了脾氣,卻還是硬著頭皮勸了一句:“小爺,咱不能鬥下去了……”


    金小酒哪能善罷甘休,她的眼神釘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伸出右手食指,惡狠狠地喊:“一——千——兩——”


    大廳裏沒人說話了。屏住呼吸瞧著雙方鬥富和鬥狠。


    左邊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笑容淡淡的,說:“一千一百兩。”


    金小酒隻覺得自己氣血上湧。她自認為身份高貴、家境殷實——當然,事實也是如此——可她想不到還有人敢跟她作對。曾經敢跟她作對的人都沒入了黃沙之中,她不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有什麽不同。


    她隻帶了一千一百兩銀子,剛剛花去了一百兩,已經拚不過對方了。


    沒了錢還有拳頭,她不相信,今天還能輸給一個書生。金小酒右手一撐圍欄,這就要跳下去跟人比拳頭。


    遊騁懷冒著被她活活抽死的風險將她拉住了。頂著一頭冷汗,遊騁懷壓低了聲音說:“小爺,您別衝動!”


    “瞎鬧!你要敢攔我,我就把你丟在山坳裏喂狼!”


    “小爺,那個……那個站在右邊、腦門上有傷疤的人您惹不起,就連咱王爺,也得讓他三分!”


    還留著最後一絲神誌的金小酒皺著眉頭問:“啥東西?老子惹不起?他是誰?”


    遊騁懷湊到金小酒耳朵旁,聲音和著濕熱的氣流噴了出來:“太子身邊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衛,無官無爵,隻忠於太子殿下一人,名字叫飛揚,就是他。”


    “不就是個侍衛嗎?咋還牛氣哄哄的?”


    “他不是一般的侍衛——一時半會兒也跟您說不清楚——反正咱王爺都給他三分麵子。”


    遊騁懷是她大哥的得力幹將,跟著她大哥來過好幾次京城。她大哥怕她在京城惹事,忍痛將遊騁懷借給了她。遊騁懷腦子靈活,辦事妥帖,小心謹慎。他說是,就一定是。


    “瞎鬧……”金小酒悄悄嘟囔了一句,u看書.ukasu “那左邊那個呢?”


    “屬下不認識。”


    就算不認識,也不會是小人物。金小酒抽了一下鼻子,轉過頭來,正對上那個不明身份的年輕人的眼神。金小酒討厭這種捉摸不透的眼神。


    既然討厭,金小酒也不打算忍著。她還是從二樓直接跳了下來。


    遊騁懷的心髒差點嘔出來,他想也不想,也跟著從二樓跳了下來,隻是動靜有點大,險些跺碎了一樓的地板。


    金小酒背著手,走到了兩個年輕人的麵前。


    既然隻為了那幅畫,金小酒也沒想著搭理區區一個侍衛,她仰著臉問那個不明身份的人:“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年輕人的笑意深了幾分,他淺施一禮,說:“難得美人垂問在下賤名,榮幸之至。”


    美……人?金小酒被這兩個字擊中了腦子,一口口水愣是堵在了嗓子眼裏。


    從小到大,她都是假充男孩子教養的,就是她父王,也稱她為“小兒子”,況且她今天故意穿了一身黑色男裝,就是不想讓人猜出她的身份,可眼前這個白臉書生,明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看著金小酒半天不答話,年輕人說:“怎麽,難道在下猜錯了?姑娘難道不是靖邊王的掌上明珠?”


    金小酒更是發愣,“掌上明珠”這個詞,離她太遙遠了,就是今天中午,她還和她父王對砍了兩百多回合,用暗算的方式贏了她父王,才得到了一千一百兩銀子。“掌上明珠”這四個字要是被她父王聽到,怕是會笑暈過去。


    “我……”金小酒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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